第22章 第22章
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毛毛细雨。牧晶晶缩成一团，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雨丝润湿了她的衣物，带走了所剩无几的热量。她白蒙蒙的呼吸在空气中氤氲，片刻之后消失殆尽，周而复始。
早知道就应该叫几个小弟来护送她回家。牧晶晶牙齿打着颤，心想。
在一群小土妞儿里面，又靓又酷的牧晶晶鹤立鸡群，很快便收获了无数星星眼。一群小男生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唯她马首是瞻。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不过模模糊糊，听不大真切。
牧晶晶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像一只灵巧的小猫一般，绕到了青瓦白墙之后，耳朵贴在了墙壁上。这堵墙背后是草市，如果不是赶集日，通常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更何况今天还下着雨，青石板路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啃泥。
有个略显稚嫩的男声响起：“喂！小哑巴，你倒是说话呀？”
这声音听上去非常熟悉。
可能是她最近收的某个小弟吧，不过问题在于，她最近收的小弟太多了，有些对不上号。
隔着一堵墙，那个声音又说：“小哑巴，我上次不是叫你给我画点钞票吗？你怎么没画！”伴随着话音，同时传来了一阵东西砸在木板上的声音。
噢！牧晶晶突然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叫小鸡子，不是她的哪个小弟，而是东村的霸主。村里的孩子们将整个村子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片区，每个片区都有一个霸主，每个霸主都是村中最厉害的孩子之一。
牧晶晶来到村子之后，加入了四个村中最弱小的西村，很快便取代了原先无能的西村霸主，成为了四大霸主中唯一的女霸主，并且还跟一帮孩子们暗中谋划，要一统四大村。
当时牧晶晶还很疑惑，堂堂东村霸主，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什么要取“小鸡子”这样一个诡异的名字？
后来知道了，这事儿竟然还跟冯睿有关。
那一年，小鸡子七岁，冯睿十二岁。
当时冯睿还没有发迹，在村子里活得像一条走狗，在东村是最底层的小弟。而小鸡子是东村霸主的堂弟，在村中颐指气使。
那是一个大荒年，小鸡子发现冯睿偷了他们家的鸡蛋，于是把冯睿拉到全村孩子的面前，摁着他的头，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磕头认罪，还给他起了绰号叫“小蛋子。”
可是小鸡子万万没有想到，一年之后，冯睿因为继承了魔神的神力，在村中的地位高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风水轮流转，十三岁的冯睿，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统一了四大村，把小鸡子拉到了全村孩子的面前，摁着他的头，赐予他“小鸡子”这个名字。
冯睿的话孩子们都一呼百应，久而久之，连大人们都开始叫他“小鸡子”。
连他自己都快把本名给忘了干净了。
当然，随着冯睿一点一点长大，忙于和村长派系勾心斗角，也就不屑于和小孩子玩什么四大村霸主的游戏了。于是大权旁落，原本统一的四大村，又变成了四方割据的状态。
牧晶晶听到这个故事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是要被杀人灭口的。原来像冯睿这么可怕的人，竟然还有这种黑历史。
牧晶晶的思绪回到了现在。她看了看四周，把两个木桶子叠起来，站在木桶上，踮起脚尖，双手紧紧扣住墙沿，腰腹一用力，双腿一跃，便跨在了墙上。她灵巧地一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翻过来，她就看到一帮十来岁的男孩女孩围在一起。而为首的，正是和她同岁的小鸡子。
“你们在干什么？”牧晶晶好奇地围上来。
“西冥天晶，这不关你的事。”小鸡仔上前一步，倨傲地看着她。
牧晶晶无力吐槽这个中二的封号，只当是入乡随俗了。她上前一步，拨开人群，看到众人的包围圈内，一个瘦小的男孩双手抱头，蹲在中间。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上面粘着泥巴，泥巴上粘着枯草。
“抬起头来。”牧晶晶蹲下来，对着他说。
男孩没有反应。牧晶晶伸手，像皇帝选妃子一样，挑起了男孩的下巴，逼迫对方和自己直视。
男孩一张素白的小脸上，被雨水和泥巴弄得脏兮兮。一只鼻孔下方，半干涸状态的血痂，混杂着雨水，一直流到了嘴角边。
他长长的睫毛下，眼睛黑白分明，澄澈而干净。他略微有些畏惧牧晶晶，向后瑟缩了一下。
牧晶晶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用手拂去男孩脸上的泥巴：“他们欺负你吗？”
“喂，你少管闲事，这不是你的地盘儿。”小鸡子在后面不满地嚷嚷。
男孩没有回应牧晶晶的话。
小鸡子嗤笑了一声：“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牧晶晶对这个小哑巴格外有耐心：“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点个头，以后姐罩你。”
这一回小哑巴听清了牧晶晶的话，但却呆呆地看着她，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
牧晶晶也懒得等他的回应了，直接站起身来，对小鸡子说：“喂，小鸡子，这个小哑巴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你的手真长啊，我倒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跟我抢人。”小鸡子不屑地冷哼一声。
“怎么，要干架吗？”牧晶晶无所畏惧，摆出女流氓的架势，上前一步，瞪着小鸡子。
以前她上学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跟男孩们约架。因为总是打不赢，所以就报了班，苦练了五年的格斗。只要不是郑千秋或者章黑那种级别的对手，牧晶晶都无所畏惧。
“弟兄们，给她一点教训，别伤了她的脸蛋。”小鸡子后退了一步，招呼着自己的小弟们上。
牧晶晶看着这帮人，大概有十来个，个个凶神恶煞。
“你们给我等着！”牧晶晶突然撂下这一句话，转身撒腿就跑。
“这妞干啥去了？”有人问。
“肯定是被咱们吓跑了呗！你看我们人多势众，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能以一当十吧？”
“说不定她去搬西村的救兵了呢！”
“搬西村的救兵还好，要是她把他哥或者是冯睿叫来了，咱们就完蛋了！”他们都以为郑千秋是牧晶晶的哥哥。
所有人都看向了小鸡子。
小鸡子沉吟片刻：“这妞儿挺讲义气，也守咱们道上的规矩，只要不搞出人命，不会去叫大人的。我估计她是去搬西村的救兵了，你们也赶紧去找人，把弟兄们都招呼过来。”小鸡子在一群孩子中算年龄比较大的，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更像成人。
其实四大霸主都是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年龄再小一点儿不足以服众，年龄再大一点儿在桃花源村都该成家立业了。
还没等小鸡子把东村的弟兄们给招呼齐，青石板路的尽头，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迎风而立。
细雨朦胧了她的身躯，小鸡子只看到她长长的紫发在风中飘散，就像春日飞舞的蝴蝶。
牧晶晶手持着一米多长的环首钢刀，用刀尖“咚”地一点地，两脚岔开，看上去豪气万丈，气吞山河。钢刀窄身长刃，刀柄顶端龙雀金环闪闪发光，挂着红丝绸刀穗。
只有牧晶晶自己才知道，郑千秋的这把环首钢刀究竟有多重。明明郑千秋挥舞的时候，就像挥舞菜刀一样轻松啊。
她的身后，二三十个孩子跃跃欲试。而她站在前方，就像沙场上的将军一样无所畏惧，率领着千军万马，踏破敌军的城池！
牧晶晶假装轻松地单手举刀，刀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指天空，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干！来战！”
刀刃在细雨中反射出微光，仿佛划破了天空。细雨顺着刀尖汩汩留下，流进了她的袖子里，带来些许痒意，她却岿然不动。
东村的孩子们似乎被她的气场给震住了，一时竟不敢冲上去。对方人多势众啊，怕是我们要吃亏，小鸡子心想。
他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但东村霸主的面子不能丢，只能硬着头皮上。
带家伙的都放下了家伙，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和对手肉搏了起来。
这是四大村约定俗成的规矩，打架不能拿武器。大家都是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乱用武器很容易造成伤亡。
连牧晶晶举着大刀，也都是为了鼓舞士气外加耍酷，而不是真的打算用大刀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一帮人打架完全没有章法，抓咬掐踢轮换着来，不一会儿大家身上都青青紫紫。
小鸡子叫苦不迭，这女娃看上去瘦瘦弱弱，怎么打起架来比男人还凶。牧晶晶擒拿住他的双手，双腿跨在他的肩上，把他压倒在地上。小鸡子努力挣扎，可牧晶晶用巧劲儿控制住了他，让他的脸颊不断和地上的青石板摩擦。泥水在挣扎中渗入了小鸡子的眼睛，生理泪水从眼角划出，让他的眼角变得通红。
“呔！还不给小哑巴道歉！”牧晶晶大喝。
这声“呔”自然是从《西游记》中学的。
泥水渗进了牙缝里，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细小的沙子在嗓子眼里摩擦。小鸡子死不认输，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滚！”。
“认不认输？”牧晶晶瞪着他。
“死都不认！”小鸡子宁死不屈。
“哼哼，”牧晶晶一歪嘴角，露出了一排亮白的牙齿，然后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小鸡子的屁股上。
“滚！”小鸡子发出了屈辱的嚎叫，双眼因为愤怒而通红。他奋力挣扎，可是无济于事。这下脸可丢大发了，被一个女流之辈按在地上打屁股，他无颜面对东村弟兄啊！
一巴掌不起劲儿，牧晶晶左一巴掌抽在右屁股上，右一巴掌抽在左屁股上。
一旁东村西村的众小弟们都看呆了。虽然知道外来人很开放，但是开放到这种地步就有些骇人了。
这女孩这还是女孩吗？这是女魔头啊！
直到小鸡子不挣扎了，牧晶晶才放开了他。
小鸡子缓缓站起来，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双眼通红，似乎哭了。
“你”牧晶晶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子没哭！是沙子迷了眼。”小鸡子恶狠狠地瞪着牧晶晶。
“哦。”牧晶晶心下了然。在她看来，“沙子迷了眼”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我哭了但是我不好意思说。”
“我们撤！”小鸡子看着周围看似一脸严肃，实则咬着颊肌憋笑的东村子弟，内心的憋屈难以言喻。
待他们都走了之后，牧晶晶来到了小哑巴面前，用手绢擦了擦小哑巴脏兮兮的脸，柔声说：“别怕，以后姐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