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热胀所溢出的臻善，偷偷和比热容请了假
幻海潮生，瑶弦起韵，三日之期已至。
江家祠堂上空，仇逸凌背靠着清风懒洋洋地化出灵翼，初晨的雾霭氤氲着水汽，为这次神谕残页的归属之战附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她好像生来就应该站在那个位置，生来就耀眼夺目。
“各位，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如潺潺细流，细品又觉深重，无形中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就好像内心已经完全被泡在水里，一切想法都无处遁形。
仇逸凌将残页放到江家祠堂外的一处高台上，没有设下任何封印，朱唇轻启：“那么，预祝诸位，得偿所愿。”
在她刚刚离开平台的那一刹，数以万计的人流像涨潮一样涌了上来。
她立于人潮之上，不停的观望着。
形形色色的人，千变万化的理由，还是贪心占了大多数。仇逸凌看累了想要离开继续收集暴涨的贪念，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孩子落寞的神情。
从他的眼中，仇逸凌没能找到贪念，从他身上发现最多的是期盼。
“你不会杀了江睿。”江泽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已经料想到仇逸凌即将要做的事。
“没想到是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仇逸凌实在懒得回头看江泽林的板砖脸，简单问候了一句，“笑笑怎么样了？”
江泽林点了点头，“小妹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抱歉，多谢你。”
“别，江大才子的感谢我可承不起，我也嫌人情难记，要不你帮我杀个人，就直接算还了这个人情怎么样？”仇逸凌向前走去，停在距离那个孩子一尺以外的地方，眸色渐深，“不杀也行，留着还有用，但我看他蹦哒实在眼睛疼。”
说着，仇逸凌从新做的空间法器里随手掏出一包毒粉，上面躺着一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虫子。
“你要我控制江睿？不行。”
她到底该夸江泽林一下就能猜到重点呢，还是夸他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说什么都只会直来直去呢，文人的事能叫控制吗？那叫为江家家主减轻负担。
“可以，你不做，自然有别人来做，你不行，自然有别人可行。”仇逸凌语气平和，即使转过身正对着江泽林的目光，也无法透她的情绪。
“或者，我可以尝试用精神力拜托江夫人”
“我说了，不行！”
“怎么？江公子想表达什么？”
“你想要为民除害是你的大义，何必强加于别人，你对我有恩，江泽林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定会牢记你对我们兄妹二人的恩情，至于功名利禄，泽林才疏学浅对家主之位提不起兴趣，江伯父会把江家带向哪个结局，我不关心，也不会为了我素昧谋面的父亲江煜的死报仇，安生的日子太难得，我只想和小妹共赴白首。”
一个说话从来都只用句号结尾的人，也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海枯石烂的誓言着实让人震惊。
仇逸凌歪了歪头，像是压根没有听懂江泽林的话，慢慢将蛊虫收回空间法器，顺着江泽林的话继续说：“牢记我的恩情，也就是说，除了这件事，你什么都愿意做？希望你不会对今日之言后悔。”
片刻的迟疑后，江泽林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为了小妹，我无惧生死，当下是，以后亦是，绝不后悔。”
又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刻骨爱情，听起来就很累人。仇逸凌撇了撇嘴，重新挂上笑容后看向不知疲惫仍旧在抢夺残页的人们，说不出的心酸。
不是所有人都是贪婪的，就像距离仇逸凌一尺之外的小孩，从他的表情来看，如果没有抢到神谕残页，很可能回到家会被打断腿。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仇逸凌没理由怀着心中的大爱把他们都关怀个遍。一如顿悟后的人们把道歉写在嘴上，不尽诚恳不尽真切，却总在无孔不入的谬妄中祈求已逝之人的原谅。
她知道自己过于偏激，一旦开始了某种疯狂，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不能放任心中的悲悯一次又一次突破理性的屏障。
她尽可能的让所见的每一份故事都有一个收场，即使它不够圆满。
你说，一个神明，从始至终都没有作为神明的觉悟，她如何被冠以神名呢。
仇逸凌以为自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可心里对错的界线依然朦胧。最孤独的时候，她更喜欢自怨自艾，而不是百尺竿头。
今日她看到并救下这个孩子，今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窘境相同的孩子，甚至这些孩子长大后，孩子的孩子，也会如此。
她救不了全世界，可她还是在心软，她只是想看看，只是看看而已。灵枫扇召出一片枫叶，顺着风的方向，把愁眉不展的孩子引入一个甜甜的幻境中。
仇逸凌顺着孩子的气息找到了一处人家，堆杂在一起的茅草掩不住破败，也淘换不出未曾麻痹人心的自省。
她站在人影婆娑的桥段，身后由人群组成的闸门锈迹斑斑，老旧的唱片里满是势利和庸俗。
屋内，老婆婆跪在灶下找着什么，手上的裂痕仿佛在向岁月审判，怕是终不敌人情冷暖。仇逸凌抬起头和晚霞挥别，烧透了的云躲在霄汉之下，泛着天光。
“娘！好日子来喽！小崽儿抢到那纸片儿，芳芳就来暖炕头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溢于言表的兴奋直接传递到了老婆婆的脸上，她捧出热乎的红薯，又多塞了几根柴火进去。
他们好像，真的很幸福，真的乐在其中。
“介要是没得带回来撒儿法哦？”仇逸凌忍不住追问道，为了显得亲切，特意用了自己从四面八方学的蹩脚方言。
“难带回来哈？就打断那小子腿！好好德楞德楞他！哈哈哈，捡这小子揍家还没得多出份儿力，干吃这么些年的白饭还引得芳芳不待见我，那小子遭改！”男人说完，想要找问问题的小姑娘，才发现仇逸凌站在一个假山上，谪仙气质的晕染下，显得她踏足此地更像是落了俗。
“小闺女咋这么耐人呦，那儿高，快下来哈，外头冷，快屋来暖暖，没吃饭尼吧，先吃白薯垫吧垫吧，我去招呼小崽儿回来，看着捎点个小孩耐吃的，我娘岁数大了眼不好使，就稀肯小闺女”
不一会，被仇逸凌放到幻境中的小孩就出来了，蹦蹦跳跳的奔向男人，冲到男人面前时自觉的撅起了小屁股。
“俺没抢到那个纸片子，人老多，堆堆一块可吵人，你随便打断俺腿吧，芳芳姐赶明年才嫁，不行我杵着拐杖跟你一块抢新娘子。”说着还不忘向后拱了拱。
“待会儿再收拾你小崽儿，唉？刚内小闺女哪切了？”男人挠了挠头，大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小孩背上，“娘！神仙一样滴小闺女走啦，别鼓捣饭咧，你小子净给临晦气，一天天姐姐姐的叫芳芳，嘁，明个我就提亲去，让你芳芳姐当你妈。”
“中啊爹！俺先吃饭去了！”
“站住！腿还没断吃个二楞饭！？”
是啊，小孩的腿还没被打断呢。仇逸凌目送祖孙三人步入里屋，柔情在夕阳下冲破桎梏，一圈一圈环绕在名为质朴平实的量杯外。
热胀所溢出的臻善，偷偷和比热容请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