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奇迹的庇佑下，你什么都不用怕
“慕容承！人是要向前走的，你给谁守着贞洁呢！多活几天不比啥都强吗！”
决影堂内，两位半只脚踏入老年的中年人愤愤而立，坚守着各自的心。
“慕容理雄，母亲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们慕容族人的命生来就不是自己决定的，你的敛息术已经学了八成，不可能不明白影子的道理，”
长子的威严是从小树立起来的，刚刚步入中年的慕容承语气还稍显青涩，但足以震慑住自己的弟弟，
“别再闹了，母亲需要安享晚年，你怎么忍心带她老人家为了你的私心四处漂泊！”
以往也不对兄长言听计从的慕容理雄，今日更加倔强，震耳欲聋的声响让躲在暗处的仇逸凌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又向暗处缩了缩。
“从今天开始，我和慕容家一刀两断，我穆理雄，再也不会踏入决影堂一步！”
又开始了，小姑娘拍了拍双颊试图让自己理解穆理雄的行为，她真的尽力了。
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将近四十年后穆理雄反而越活越年轻，成为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儒雅模样。
带着满腹疑问，她接着看了下去。
如果猜的没错，这场因果中的一个月后，穆理雄和慕容承还会重现今日的场景，持续五年。
因为在这之前，小姑娘为了不漏下细节，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看完了前五年的循环，每年里的每个月，他们二人都会上演一次兄弟间的相爱相杀。
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把包袱都没舍得换过的喜剧效果能运用十年，还极其对称的。
话说，旁白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自仇逸凌踏入因果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开始隐藏自己的存在后更是连与空间中芥子交谈的想法也没有了。
快了，需要停留的很少，大多因果都能在瞬息间疏通。
麻烦的是这些理不清的因果需要花上成倍的时间。
这五天仇逸凌想破头也不明白，长达二十九天的兄弟决裂在最后一天和好，且总能为下一个月来个百分百雷同的开端。
看，穆理雄又回来了。
“一刀两断！”
您可别并夕夕一刀了，断无数回了还没断完呢。
在第一百二十一次没断掉这一刀后，小姑娘彻底怒了。
既然因果空间除了其主人以外全是数据，无论改变什么，也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绝对不会多死一个人。
今天她仇逸凌要么出面把刀焊上，要么出手把刀断了，再磨下去，才真的可能多死一个人。
比如现在被气到上喘气儿的自己。
“慕容爷爷您这个时候应该不认识我，但我知道，决影堂会被您的一位孙儿重新振兴的，您和这另一位慕容爷爷不必再为了这点小事反复无常地生气了，气大伤身啊”
到现在为止，仇逸凌仍然认为这段因果的主人是慕容承。
正当她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面前的人径直从她的身体穿过。
不，准确的说，是他向前走的身体在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变得透明，最终消失。
一切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穆理雄怒气冲冲地从门外冲入决影堂。
“慕容承！你不想活，我还想！我还想带着老娘和夫人一起活！我的囡囡已经及笄了，我五十才有的宝贝囡囡，你没有孩子你懂个屁！”
“我不能什么都不顾，不能跟你一样为了那点清高连日子都不过了！”
他用灵力碾碎了桌子，原本十分硬气的叫嚷像是忽然坠入冰窟，他蹲在了地上，拳头不断砸向心口，
“我不能我不能啊”
一百二十一次的重复中，这一幕从未出现过。
仇逸凌对这位穆理雄院长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只知道他引咎辞职后就待在枫满丘上，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清扫落叶，一夜白头。
当时也是有所怀疑，没想到，世间真的有返老还童的术法，能让一个人癫狂至此。
冲动占据了仇逸凌的脑海，她走向穆理雄，试图用手掌挡住一寸光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果然，光透过掌心落回原地。
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穆理雄的因果一直在循环，为什么江言笑生来就带有寒疾，其容貌又与褚国先皇后慕容月倾有着五分神似。
为什么慕容家先祖的画像鲜少有苍老模样，且大多为女子，左肩无一例外地印着荼蘼花瓣。
为什么百里南荣带来的情报里明确指出，决影堂的血脉继承者另有其人。
又为什么，当初自己只是想拿江言笑混乱的身世诈一诈寻妹心切的温卓意，他就毫无防备地完全信任自己。
现在唯一匹配不当的，就只有江言笑的年龄了。
慕容月倾把女儿托付给卓疾的时候还没有满月，即便深宫再怎么难熬，一个爬到贵妃之位的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别人养孩子，除非，卓疾和慕容月倾有着无论如何也切割不断的血脉关联。
但是，在仇逸凌从深渊之境出来见温卓意之前就去问了乱葬岗附近的灵兽。
温卓意是被狼崽寒显一口一口喂到十五岁的，没有饭吃的时候，是寒显叼着酸到发臭的菜叶，裹满了雪才让温卓意和温十八熬过乱葬岗里一个又一个寒冬的啊。
虎毒不食子啊。
谈厌情那么讨厌谈翳乾这个儿子，也会在他晚宴驻场的时候装作恩客去怡红楼买他一夜安眠，她和卓疾比起来竟然都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
也是，她仇逸凌有什么资格评判人类的人性呢。
她孤身一人体味着春寒料峭，在无色的伶仃中，凭空拆解着繁杂人心。
又该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慕容家嫡系后裔的卓疾，会好心到帮没见过几次面的堂姐养女儿呢。
假若，
卓疾急需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来让自己不属于褚国血脉的女儿活下去呢。
这样就说的通了。
抹去一年的骨龄，在奔月剑的持有者慕容卓疾面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因果点破的这一刻，广袤大地不再沉寂，像是神明赐予了普世众生兼爱和愤慨，她从容地观测着讫物尽哀，仍用无上慈悲包容了人间念骸。
神明创世的时候，一定纠结了很久吧，仇逸凌的心境在这一刻迎来了此生极大的转折点。
值得被敬仰的，从来不是神界虚伪的普渡众生，是始于自然延于因果且永不会迎来终结的，坚定选择前行的本我。
慕容卓疾是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她所犯下的罪孽的背后理由有多么充分，生命的无数个轮回中活的多么不堪，但她杀了慕容月倾的孩子，就在此世，只论此世。
她的做法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从枫满丘看尽人心色彩，初觉凉薄，到江家覆灭，江睿，谈思，谈厌情相继离世，愤于因果，再到如今芇局已现。
仇逸凌终于懂得，是非黑白自在人心的主语并非人心，而是“自在”。
就像心脏没有长在中央，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偏不倚地忠于真理，而真理也不一定会完全有始有终。
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人生的所见之中，无论形单影只还是人影憧憧，镌刻“自在”于心。
一辈子那么长，活的像不像样，取决于是否任由怅惘肆意生长。
谁对谁错又怎么样，管它西家短东家长，既然身为见证者，就应书写绝不自缚的篇章。
不幸参与其中何解？仇逸凌这么问自己。
当然是先和自己和解呀，小傻瓜。
发现自己错了就认错去赎罪嘛，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看到自己在发光就给自己一个拥抱嘛，那没什么不好意思呀。
别再期待奇迹降临啦，正在哭的小哭包，阿凌带你找奇迹吧。
来，双臂交叉，掌心放在到肩上，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做几个深呼吸，静下心仔细听一听有力的心跳。
看到奇迹了吗？
傻姑娘，你自己本身，就是那千万万个轮回里，那最伟大的奇迹呀。
在奇迹的护佑下，什么都不用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