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请就此远离我,就像逃离一场灾厄
“恭送南荣阁下。”阮绘甚至没有弯下腰,仅是福了福身子以示尊敬。
没有过多的交流,南荣释并不打算纠正阮绘的做法,只是稍稍低头回礼,算是给这次无声的硝烟画上了句号。
“我也许会输,但那个小家伙,也不会赢。”
南荣释像是目睹了阮绘和仇逸凌的会面,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好似压根不认为背负着整个衍生斋的女人会叛出奉神殿,
“你大可以把原话传达给她,因果树的腐烂,不会等她慢慢长大,倒是我,很期待她的成长。”
那就,拭目以待。
空中回响着南荣释的声音,很显然,他并不想让阮绘知道他的下面的行程。
她叹了口气,难以割舍的情感让她进退两难。
衍生斋是她和梦梦的家。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南荣释会对衍生斋下手之前,她没有理由叛出奉神殿。
“南荣释很可能会去池四洲,因果树根已经开始腐烂,无论如何,你要护好我的梦梦。”
空中出现一片透明的叶子,外形与枫叶格外相似,叶脉之上留存着部分柳青的力量。
不一会,仇逸凌的声音从叶片中传来:
“斋主大可放心,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南荣释不认为你有背叛他的能力,那就把洛棠在我手上的消息放出去,”
语气没有过多的慌乱,好似什么都入不了小姑娘的眼,
“在衍生斋孩子们的命星全部脱离奉神殿掌控之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凌神宫身上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自始至终为自己而活的凌神宫宫主,偏偏给所有人留了后路,
“如果还有闲暇,就麻烦斋主您查一查奔月剑在没在池二洲决影堂内,亦或是被慕容惜小堂主藏在了哪里,”
“咳咳,能用语言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武,好歹您还没到三十岁就已经灵皇六星巅峰,找个夫君还是很容易哒。”
本就笑累了的阮绘听到这话整个脸一下子垮成了苦瓜的形状,还好她本来就不是高贵典雅的人设,不然高低得ooc一下。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的阮绘,眼看着仇逸凌要切断这个一次性使用的叶片子,赶紧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还把洛棠逮起来了,池九洲什么风声也没传出来,你不会把洛澜给杀了吧,她们俩压根就不是九洲的人,你也太勇敢了吧,”
“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实力啊,一直耗命戾气化灵也不是办法,你真想到和池七洲那个傻狐狸一样吗?更何况没有力量你怎么护着我的梦梦啊?”
“虽然因果树上没有半点和你有关的信息,可你能活多少岁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到时候就算你给了全九洲一个未来,记得你的人也总会离世,坟头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你不后悔吗?”
“还是说,你信了传言里的屁话,根灵狐一脉沾边儿的都不得好死啊?”
真浮生半梦衍生斋,我阮十八你别猜。
能让一个佛性到十年如一日的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如果不排除阮绘找妹妹找到精神失常的可能性,仇逸凌还蛮有成就感的。
“可能是因为,池九洲的祭司殿下对我情有独钟封了消息吧,谁知道呢。”
本就单薄的叶片在仇逸凌说完这句话之后,被无形的火焰灼烧殆尽。
只留下了隐隐约约的一句,“好好好,我下次不说了,阿宁不要不开心了奥”。
合着这人半句话说不完就把合作伙伴晾一边是因为要哄人啊?
呵呵,钝角。
阮绘翻了个白眼,活像一团想吃瓜结果“不小心”吃到烂窝瓜的怨气,简直和就像阮梦和温十八的集合体。
没有试图继续联系仇逸凌,阮绘灵力化翼向洲界传送法阵处飞去。
既然南荣释已经知道了她们见过面,遮遮掩掩反而可信度更低。
可笑的是,南荣释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不信,偏偏要盲目自信。
真是,傻到无可救药。
——
池四洲,洲界。
“阿凌骗人,明明宋长老的工资一个月有一千灵石!我打得过宋长老的,阿凌应该给我一千零一块灵石!”
仇珩宁把头埋在仇逸凌肩上,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撒娇,张开嘴想要咬下去。
犹豫了半天还是能成功,他赌着气亲在小姑娘颈上,没有长久的缠绵,可以说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爱意的呈现。
像一只没人认领的流浪猫,敛去周身浮躁,仔仔细细修饰好自己的毛发,才来见她。
与其称之为过于肤浅的爱,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依赖,这种依赖在亿万年的等待中,逐渐成为如今跨越时空的陪伴。
此刻,姜逸设下守护印记之处,正闪着微光。
早已破碎的守护之力,在一个需要借用他人躯体才能“活着”的,甚至连灵物都算不上的东西,以一种奇异的羁绊,完全修复。
当一个人的愿望过于强烈的时候,神明也不能制止,天道亦无法阻绝。
我们一起走吧,趁着光景正好。
趁着,我还是最初的我,还没来得及幸福终老。
“阿凌,我借了一日寒璟殿下的眼睛,我想,至少做一件可以帮到阿凌的事,至少,可以看看我的阿凌,”
仇珩宁一如初见时的青涩,好似从他诞生以来,所有的苦难都比不上这短暂的重逢,
“真好看,阿凌真好看,比我想象里的阿凌更好看,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一直想阿凌的样子的,阿凌不要生气”
沉默好似无声的告别,如荆棘一般盘绕着仇逸凌的理智,狠狠刺入她炽热的心房。
“阿宁,你还有多少时间。”
“一盏茶。”
“好。”
伴着温和的琴音,灵枫扇被拖升上空,仇逸凌把积攒了一年的全部戾气化灵附在琴上。
没有冗杂的前奏,只是平静地把所看到的一切,在经历了无数次内心挣扎之后,重新向她的男孩,缓缓道来。
他爱穿素衣,他喜甜,他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阿凌。
夕阳到底送走了多少苦难和别离,小姑娘突然觉得,白色,真的好适合他。
“仇珩宁?”
“我在。”
“阿宁?”
“我在”
“我的阿宁”
就这样,她叫他的名字,他答。
我在。
那一天,枫满丘的叶落在了他们所在的土地上,飘飘洒洒,还是没能看到池四洲的月光。
没有谁是为谁而生的,至少在亲手送阿宁离开之前,仇逸凌一直保持着这个观点。
说来可笑,阿宁是他,寒璟是他,姜逸也是他。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私的想要把阿宁留下,作为独立的个体活着,而不是作为神造之物的副产品。
除了仇珩宁是身为神明的姜逸深藏于心的情感,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够搪塞。
在寒璟受到重创濒死不得不封印自身去疗伤的时候,身为灵智的仇珩宁是以什么为媒介脱离本体,寄存于一个灵气凝聚而成的躯体生活多年。
又或者说,在寒璟被创造出来的同时仇珩宁已经开始了如浮萍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如何前行的“易命”一生。
无从得知了。
天道无心,看不到因果无常,不由分说。
仇逸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让一个比襁褓婴儿还要脆弱的灵智,在终于看尽“易命”的遗憾之后,强行再次脱离本体去接受神明的怒火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并不记得什么深刻如骨髓亿万年如一的爱,只知道弱小如她,阻止不了流沙般的消逝。
或许会在数个春秋后,她成功登上神位,有幸与姜逸一叙之时,还会在他身上看到阿宁的影子。
还会遇见那个,在艳俗尘世之下,依旧无暇的少年。
告诉他,
灵狐一脉,天命孤煞。
请就此远离她,就像逃离一场灾厄。
希望仇逸凌从未出现在他的目光中,可能是她终其一生,最好的祝福。
阿宁,那年在枫满丘没能告诉你的,是仇逸凌对仇珩宁的爱。
无关因果轮回,只是爱,最纯粹的爱。
本来,我想在讲完这些故事之后,再把我准备了好久的,甜甜的糕点给阿宁吃的。
只是,一盏茶太短了。
仇逸凌太没用了,撑不住待放里的空间,明明很早就备下的,时间太长了,已经,
不能吃了。
如果这是追寻真相的路上必须经历的波折,没关系,那,我们,下次再见了。
池四洲洲界上,红衣少女彻夜未眠,总是仰着头看月亮,闭眼再睁眼,悄悄地,揉碎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