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她便愈加忧虑,急忙跑了出去。
既然四下都找不到他们,那她便只有一个去处了,那便是莫问天的家。
方才在离开前她便向里正打听到了他家大概的位置,就在村子最西靠北的巷子口,并不难找,而且在路上她还瞧见了几处星星点点的血迹,也正是通向莫家的。
可她十分惊疑,想不通为何为何血迹会出现在这条路上,照常理来说,那凶手既然已经得手,应该早就逃了,怎会又回了他的家。
她赶到时,一眼便瞧见木矮门大开着,本就不整洁的院子也有显而易见的凌乱,而堂屋的门也开着,可里面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她虽心中担忧,却也警惕,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先行绕到了离堂屋最近的院墙外。
因着土墙比她还要低上一头,她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情形,几番观察后确定了院子里并没有人,但屋子里还是看不清。
她弯腰捡了一枚石头,站起来后扔到了堂屋的木门上。
“啪”地一声,石头撞门后又落了地,尔后又是一片安静。
她没有心急,弯腰躲在墙后细听着,过了片刻后,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虚弱又熟悉的声音:“许长恒,进来吧。”
从屋里传来了安川的声音,应该是看穿了她的试探,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并非如往常那般中气十足。
她心里一慌,急忙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扒着墙头就要上去。
但在一腚跌坐在地上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这个身手,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院门而去。
堂屋里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看见了半倚在一张桌子旁的安川。
等她过去并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在轻颤:“捕头,你怎么吗?”
其实她已经看见他的右腿膝盖上中了一箭,血染红了衣裳,只看一眼她便心头一跳,担忧得紧却不敢碰到他一下,生怕会再伤到他。
“凶手逃了,他身高八尺,体形与我相似,后背中了一箭,”与她的无措相比,安川的声音要平静许多,但的确虚弱,“我不碍事,只是中了一箭,并不严重,不过箭上可能有毒,不要碰。”
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冷静了许多,可还是心下一揪:“有毒?那属下要怎么做?”
“我走路不便。”他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
她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替他请来郎中,却不想他却将手指向了屋里更深处的床塌:“那里有具男尸,已经死了多时,可能与之前的死者是兄弟。”
她大吃一惊,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挨着墙的床上的确像是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
很快,她心里有了决断:“属下先去请郎中和里正过来,还请捕头稍候。”
她一路跑得飞快,等到了里正家时,见他正在四下找人,才知道小九竟不见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派去衙门请求支援的人已经出发了,但这里的事情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因着事发紧急,她请里正将人手分成三批同时行动,一批去查找村里曾经出现的陌生人,一批去寻找小九的下落,剩下的随她去发生命案的现场,以尽力守住所有的线索。
再回去找安川时,他的伤情显然更重了些,因着担心其他人进来后会破坏现场,她不放心放外人进来,与他商量道:“捕头,外面已经准备妥当了,属下扶你出去吧。”
虽然并没有问她具体的打算,但他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她的安排:“好。”
但安川比她高大许多,单靠她一人将他扶出去并不容易。
她自然而然地向他伸出了胳膊,请他借力站起,安川看着她的手迟疑了一刻,终是将右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他用左手按住了旁边的桌子,艰难地用单腿站了起来。
等他站稳后,她将自己之前向里正借的一个拐杖递给了他,好让他走得更舒坦些。
但她给他拐杖,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可他在接过拐杖后却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她虽不放心,却不好开口不让他放手,只好小心地跟在后面。
果然,他受伤的腿几乎不能用力,再加上全身无力,所以虽有拐杖帮忙却还是不太稳妥,就在要迈出门槛时,他险些跌倒。
好在她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他没有推脱,在她的帮助下跨出了门槛。
到了院子后,他本要松手,却不料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自己则贴近了他。
在感受到她的左手扶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时,他不由身子一顿,平静的心底悠荡起一层层涟漪来。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她,却见她的头垂得比以前更低了,简直要埋进土里一般。
他没有再开口,而她也没有说话,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了院门口。
外面的人已经照着她的嘱托准备好了长椅,而郎中也在一旁等着为他问诊。
将他小心地放在了长椅上后,她头也不抬地道:“捕头,我先进去看看。”
也不等他点头,她便逃也似地转身向院子而去,匆忙得险些被平地绊倒。
身上仿佛还留着她的温暖,他目光深邃地目送她离去,眸光温柔而坚定。
直到进了屋子,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在发烫。
虽然之前与他贴近是迫不得已,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心跳得厉害。
但很快她便无暇顾及胡思乱想了,因为就在不远处的床上,还有一具尸首。
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那人一动不动地躲在床上,上面还盖着一床棉被,只露了头在外面,可人却的确没了气息。
那是一个二三十左右的男子,浓眉大嘴,竟看着有几分眼熟。
很快她便想了起来,不由恍然大悟。
难怪她看小九的师父有些许眼熟,原来是因为他与她认识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那便是东市卖肉的王屠夫,如今已陈尸在了她眼前。
前两天她和陈中泽在巡逻时还曾遇到过他,那时他被人抢了荷包,也正是他给了她一张云念清丢失的陀螺的画像。
当时他还怒气冲冲地骂人,连衙门也不放在眼里,可此时却已经在她眼前气绝身亡了。
她记得陈中泽曾说过这王屠夫有个兄弟,想来便是小九指认的师父莫问天了。可那莫问天刚刚死在了暗箭下,而这王屠夫看起来竟比他的兄弟死得还要更早一些,短短时间内兄弟两人双双死于非命,实在太蹊跷了。
看来这件案子并不简单。
她又仔细察验了他的尸体,心里的疑惑愈发重了。
从表面上看来,他的脖子上有两道一深一浅的紫色勒痕,眼睑出血嘴唇发绀舌骨骨折,显而易见是被勒死的。
可奇怪的是,倘若他被人用凶器勒死,应该会有所反抗挣扎,但他的尸体却十分规整,而且还双腿蜷缩双臂抱怀,姿势有些诡异。
而且,床被里还有温度,应该的确有人睡过。
因着仵作还没有来,她不好深查,便又将尸体恢复原状,在屋子里查找了一番。
他们兄弟二人应该并不经常回来住,家里积了不少灰尘也不打扫,所以她很快发现一个墙角的木箱子干净得反常,不仅一尘不染,而且还崭新得与屋里的其他摆设格格不入。
里面除了一些杂物外,果然还有其他东西。
一些只有梨园才会用到的彩妆,几身不同寻常的衣裳,还有几本薄薄的画着奇怪符号的书卷。
这些东西不就是一个法师所用吗?
她取出了那几本书卷放在怀里,将其他东西重新放好,又细细查验了屋里剩下的地方和院子里的蛛丝马迹,直到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时才出了院门。
据里正所说,他并未听说过村里有什么人在做法师,也没有听说过莫问天这个名字,只知道这里住着兄长王虎与其弟王傲,他们早年曾是村里的两个霸王,后来两人一起离乡在外做生意,期间从未回来过。直到一年多前两人才回乡,不过他们并未继续住在这里,而是在县城安了家并以卖猪肉为生,只有在收猪时才会回来。
她想,这次他们应该也是回来收猪肉的,因为在后院的板车上有几个空箱子,地上有几只已经宰杀好了的猪,可是并没有来得及收拾。
另外,他们八成是驾着自己的马拉板车回来的,因为后面还拴着一匹马,只是已经被毒死了。
也就是说,这家里的所有生灵都没了性命,包括他们的马匹和买来的猪崽。
邻里有人作证说昨天夜半听到了这里杀猪的声音,虽然被扰了清梦,可因为王家兄弟一贯蛮横,并没人敢出面质问。所以,杀猪的人很可能是他们自己,可奇怪的是为何就连他们的马也会遭到不测。
因着他们在村里本就臭名昭著,听说他们出了事,很多村民都来瞧热闹,可这次见过他们的人却并不多,只有与他们住得最近的邻里说昨天午后见过王傲驾车而来,却没人见过王虎,更没有人同他们说过话。
在问得差不多时,老郎中已经给安川诊过了脉象,却不能断定箭上有毒:“可能箭头伤到了骨头,所以安捕头才会发热头昏,不过咱们这里是小地方,老夫的医术也不怎么样,还是快些送他回县城去吧,若是再晚些,只怕这条腿就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