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撞见
15
她已经做好贺楼乞提出各种苛刻要求的准备，但没曾想面前的人却冷笑着起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林绪喉头一噎，在他指尖落在门上的瞬间道：“你去哪儿？”
贺楼乞停步回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长睫微动，眸中好似万古不灭的冰川，让人冷得如同被风雪包裹。他血红衣襟下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声音波澜不惊：“柴房。”
他指尖捏着门扣毫不留情往后一拉，面无表情朝着雾气萦绕的院落里走去。
这些年来，林家的极尽侮辱和无休止的折磨已经将他对林家人的所有幻想磨灭，这林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话，他半句也不会相信。
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雨总算有了消停的迹象，天际虽仍是朦胧一片，但瓢泼大雨已经变成春日绵软如丝的雨滴，檐水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的声音愈来愈小。
房门震颤着在墙上来回撞了数次，林绪抬眸看着已是空无一人的门口，连忙踩着绣鞋，随手拿起昨夜褪下的外衫边穿衣边朝外头追去。
她虽然已经让人收拾过柴房，但还没添置家具，现如今那里头可是真真正正连半把稻草都没有。以贺楼乞现如今的模样，自己要是真让他在这种天气去那里住，恐怕两人之间的结下的绊子有要多那么两层。
她追出主屋，一眼便看到门口才跨出房门正踏入雨中的血色身影，几乎是想也没想上半分，便小跑上前将人拉住。
“等等。”林绪加快步伐：“你现在这样不能去柴房。”
那里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贺楼乞停在栏杆边回头，像是在故意等她到底要说出什么东西来。
林绪见他还愿意听自己说话时稍稍松了口气，脚下步伐又快了些：“你先去我房间待着，若你实在不想看见我，我便去和——”
路面湿滑，雨后苔藓在石板上独自生根，林绪脚下一滑，一个不慎朝前跌去。
本来以她的身手，这无非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但她离贺楼乞实在太近，而且贺楼乞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就是几层石阶。
她眉间轻蹙，余光往左侧的雕花汉白玉栏杆落去，伸出指尖紧紧拽着栏杆稳住身形。
栏杆上的水珠渗入掌心透着微微凉意，林绪指尖紧紧捏着栏杆，抬眸继续：“你住我屋里就好了。”
贺楼乞盯着她的指尖的水痕，阖了阖眼后抬手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掌心的水痕擦在自己袖口，淡淡道：“姐姐好生注意些，你平日遇着这种不顺心的事都要打我一回。”
林绪已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扫一眼贺楼乞沾湿的衣袖，强笑着抬眸和他对视：“是我太急了，不会打你，我只是想阻止你回柴房。”
贺楼乞深灰色的瞳眼里染上冷意，下一刻，便再次转身朝台阶下迈去。
“那里”林绪眼疾手快将他拉住，语气中带着点心虚：“我昨日去柴房看过，那里屋顶上破了洞，里头没什么东西不说还漏雨，你现在这般真的不能回去。”
她将声音放低，语气也严肃起来：“听我的好不好？我现在真的没打算害你。”
贺楼乞没继续拒绝，反而是捏着她的指尖缓缓转身。
他眼神很冷，仿佛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绪，隔了几个呼吸，他忽然笑起来，眉眼也轻轻弯着，如同灰暗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有了一丝暖阳。
“我自然会听姐姐的话。”贺楼乞语气一滞，微微倾身朝她靠近，指腹落在她眉睫上的湿发，轻轻往一侧捻去，姿态亲昵，但语气却仿佛能结成冰凌：“姐姐贵体以往极少去柴房那种腌臜之地，自然不知从回来北固城的第一天起，里头就是会漏雨的。”
北固城地处南北交界之地，但城里面不仅有类似南方山水建筑，夏日降雨也并不算少，林家从去年春天被陛下从西北召回，从在将军府的第一天，她就将贺楼乞丢在了里面。
那时正值春日，正是整个北固程笼罩在一片细雨蒙蒙之际的时候，紧接着便是马上到来的雨季，而今年雨季刚过。
她已经将贺楼乞丢在一个破柴房中两年了。
这两年来，别说生病受伤不能住柴房，就是奄奄一息的时候，自己也不过给他喂了药就将人丢到柴房里。
林绪没办法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她盯着近在迟尺的深灰色瞳眼，呼吸猛地一轻：“对不起。”
贺楼乞的指尖很凉，他继续道：“这种事情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可姐姐那时候和今日的态度却是大相径庭，你也不必找什么我身体不便的拙劣借口。”
他的指腹从林绪眼尾划过：“直接告诉我为了什么，或者你是谁？”
他实在是不信一个以虐待自己为乐的人出了一趟门后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若真是如此，他还不如相信是有人冒名顶替，或者这具壳子里头换了个人。
这种话贺楼乞上回已经问过一次，林绪淡笑着捏住眼尾那只手，问：“我已经说了，但你不信。”
她早就说过只要暂时听自己的话就行了。
贺楼乞只是直视她，像是要从她眼中察觉出半点端倪。
两人视线相对，距离也近，但林绪却能察觉到他眼中的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神情和远远隔着苍穹大海的疏离。
就在她打算直接将人带回去时，青莲院内的大门却忽然传来响动，下一瞬，便嘎吱一声从外头推开。
林绪的方向刚好能看清院门的场景。
绿幻手中拖着厨房端来的早膳，仿佛是见到自己和贺楼乞的姿态时愣在了原地。
而绿幻身后，林遇之和楚莲面无表情立在那里，她更是看清了林遇之的视线一直在自己捏着贺楼乞的手腕处和贺楼乞落在自己眼尾的指尖徘徊，眉头也越锁越紧。
两人身后端着早膳的丫鬟诚惶诚恐垂下头打颤。
“”
林绪抬眸看了贺楼乞一眼，眸子微动，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