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无法言说的状态
谭诚站在李智旁边，微笑看着他，手里举着一个老旧黑屏手机，做出正在直播的样子。
这是皇帝的新直播。
直播间中此时热闹非凡，无数弹幕像潮水一般涌出。
【乌拉！】
【冲冲冲！！！】
【人类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沙子都吹进眼睛了】
【还是很好奇，主播现在是什么样的形态？看起来似乎和正常人差不多啊？】
【他的意识已经在那台电脑里，现在的这个，只是一个机器人】
【可是他还能和我们对话，和以前没有区别】
【这是因为主播从那台电脑远程操纵这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就相当于主播的手，能随意控制。以新城目前的机器人技术，机器人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也就是说，就算意识上传，依然能影响现实世界咯？】
【那可太能了！不信你等着看吧】
【……】
李智半躺在一个椭圆形的仪器中，这是意识上传用到的量子意识转换仪，能将人类的意识上传至指定的电脑。
至于动物，因为和人的大脑结构完全不一样，无法通过这种量子意识转换仪上传。
透明的防护罩完全笼罩了整个仪器，能清楚看见外面站立的十一个人。
九个是和他一样的试验者，一个是谭诚，还有就是颜晴，都好奇地看着他。
他眼睛半眯半睁，在等待意识上传那一刻来临。
渐渐的，他发现，周围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暗了，仿佛浩淼无尽的宇宙深空。
在他目所能及的遥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正在微微闪烁。
遥远的闪光逐渐拉近，以肉眼很难察觉的速度。
李智敏锐地发现，自己的感官似乎出了问题，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没有了冷热的概念。
也无法估算时间的流逝，他不能确定刚才是过去了几分钟，还是几万年。
本来想通过数心跳计算时间，却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心跳。
周围全是漆黑的深空，他仿佛被遗忘在了时间的角落，默默感受孤独。
但李智却惊讶地发现，这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困扰，他感觉此刻的思维清晰无比，过去的几十年经历的一切悉数浮现在脑海中，像是烙印上去一样历历在目。
甚至已经遗忘的记忆也完全被想起，仿佛昨日重现。
于是，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把它们分门别类，贴上相应的标签。
里面有童年时的欢乐时光，那时的他非常稚嫩，处在换牙期，掉落了一颗门牙，正在和小伙伴们嬉笑。
少年时的背井离乡，在外求学，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近乎贪婪地吸取知识的泉水。
青年时的意气风发，学有所成的他，在同龄人眼中就是地地道道的别人家的孩子，受到了羡慕嫉妒恨等多种目光。
他不在乎，自信自己能开辟璀璨的未来。
后来，现实给了他当头棒喝。
好友悲愤离世，自己也被无情打压，优秀的他，甚至连博士学位都没有拿到，就被无情开除学籍。
他愤怒过，绝望过，迷茫过，一度对生活与未来失去了信心，以至于后来加入eto，成为了谭诚的破壁人。
再后来，他经历无数艰难，成功推测出谭诚的计划。
却发现了谭诚的人格闪光，像太阳一般耀眼，完全征服了他。
出于承诺，他完成了破壁，也再与eto没有半分瓜葛。
在火星新城，他看到了一片世外桃源了不起的净土。
这里的人们有个性却和善，爱憎分明却又非常宽容，完全没有地球上的狭隘与偏见。
他爱上了这里。
在得知哲学改造的计划后，他毅然决然地报名，是被抓起来的三个破壁人重唯一一个报名的，另外两个还关着呢。
也因此，新城正式接纳了他，他成了这里的一份子。
他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人们对他没有偏见，完全就是自己人。
也很充实，再次拿到了三个领域的博士学位，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过去的苦难似乎真的过去了。
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无法原谅自己做过的一切，即使经过了哲学改造，他也没有将自己的这份愧疚剔除，而是选择了保留。
虽然那是为了践行承诺，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勇敢承担自己的过错是他唯一的选择。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想着应该怎样赎罪。
当数据永生计划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任何试验都有风险，特别是意识领域这种上帝禁区。
他想用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弥补以前的过失，求得心中的安宁。
记忆整理结束，看着这些码得整整齐齐的记忆，他满意地笑了笑。
“虽然人生只有短暂几十年，但我这一生已经没有虚度，堪称精彩纷呈。”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时，他才惊觉，遥远处的星光竟已经到了眼前，他明明感觉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可是细细一思索，却又感觉似乎已经过去了无尽岁月。
“这就是永生的感觉么？不用为人生短暂而匆匆，也不用为目标没有完成而遗憾，真是令人着迷。”
眼前的星光展现出了具体的形状，那是一个椭圆的星系，有五条狭长的悬臂，缓缓旋转，像一个巨大的草帽。
体积庞大，横跨不知多少万光年。
星系里面正在不停闪耀，李智凝视其中，惊讶地发现那是无数恒星的生灭！
每一次的闪光，都代表一颗恒星的消亡！
恒星的诞生与消亡构成了这个庞大星系的主旋律，同时也是这个宇宙的主旋律。
渐渐地，闪耀的光点开始变少，代表消亡恒星的数目减少，意味着这个星系已经进入晚年，走向生命的最后阶段。
不知过了多了，星际已经不再有闪光，光线也明显暗了许多，而且变成了暗红色。
这是一个暗红色的晚年星系。
李智猜测，这是因为其中大质量恒星已经消亡殆尽，只剩下小质量的红矮星，它们发出的光芒就是暗红色。
它们的寿命极为漫长，长达数百亿年，甚至上千亿年！
其中有部分甚至和宇宙的寿命一样长，能在最后时刻与宇宙一起进入终焉的状态。
此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亿年？
一百亿年？
亦或者……数百亿年？
时间在此刻仿佛失去了意义，李智这才感觉，自己经历过的所有，苦难与幸福，欢乐与悲伤，都完全不重要了，和面前的星系比起来，甚至远远不及她的一次闪光。
一种卑微的感觉弥漫心间，他觉得自己渺小进了尘埃里。
如果能流泪，他此刻一定号啕大哭，掩面而泣。
星系停止了变化，一直散发暗红色微光。
李智静静望着，猛然觉得，她就像一只暗红色的眼睛，有气无力，等着最后闭上。
“星系在我面前消亡，而我却依然存在，这是否说明，人也可以比肩宇宙？”
李智有了明悟，心中瞬间升起万丈豪情！
一种异常畅快的感觉升腾而起，让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观恒星陨落，星系消亡，我以人躯，比肩宇宙！”
这时，他才发现，除了面前的巨大草帽星系，整个空间的其他遥远地方，也存在星星点点的光亮。
“这似乎是一个真实的宇宙？”
这时，眼前的世界仿佛镜面一样支离破碎，迅速碎裂为最微小的粒子，然后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同刚才的宇宙深空一样，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他似乎成了一道没有实躯的灵体，静静漂浮在这处未知的空间。
“这是哪？”
他想说出这句话，却发现没有声音传出。
但是他明明感觉自己已经说出来了，思维中已经闪过了说出的意念。
这种状态无所着落的状态让他感到微微不适，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不过也没有产生惶恐的情绪，因为稍微适应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自在，似乎脱去某种枷锁。
一个温柔的女生传来，仿佛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李智先生，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您已经可以说话了，我们能听见。”
李智听出来，这就是颜晴的声音。
他试着说道：“感觉很不错。”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正当李智以为是不是哪里出问题的时候，颜晴的声音再次传来：“嗯，我知道了，您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很稳定，预计的风险一项都没有发生。”
“你能听见？可是我感觉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的，我能听见，因为我将一个外放音响连接在了您目前所在的超级计算机上，您的声音正是从这个音响中传出。”
“同时，我们并没有为这台计算机连接任何接收设备，因此您的声音信号无法传回给您。”
李智疑惑：“那我是如何听到你的声音的？”
“因为我通过另一台设备，手动输入信息进入计算机中，再转化成声音信号，就成了您听到的声音。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李智感叹：“不可思议的状态！”
庄颜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这是由计算机算法模拟生成：“是的，不可思议。”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您马上就能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