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临川寺救人 5
只要听他口气,后面那个人不用说就是临川寺新任方丈澄通大师了。
堂屋前两扇木门敞开着,只是屋中没有灯光,外面的人看不到堂屋中的情形,但屋内的人却可以看清外面两人的形状。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灰衲僧人,年纪和刚才一个差不多,三十出头光景。
后面一个身穿紫红僧衣,身材高大,面目凶狞,左脸颊有道刀疤,双目炯炯有神,手持一支禅杖,巍然而立,宛如一座宝塔一般。
陆浩川沉笑一声道:“老伴,人家已经来了,咱们总不能在屋里躲一辈子,该出去了。”
陆大娘应道:“好,我正要瞧瞧这个使江湖下五门手法的凶僧,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秃贼。”
两人口中说着,并肩走了出去。
澄通冷冷一笑道:“陆浩川,贫僧要门下弟子来送请柬,可是给你留下了!”
“没错。”陆浩川道:“老朽因拿来的请柬上附有剧毒,差点儿叫老朽夫妇上当。一直想不起几时和一个和尚结下不解之仇,居然用江湖下五门手法来毒害老朽,因此不得不把令徒留下,问问清楚,哪知越问越使老朽糊涂了。他说大师父从前是做官的,老朽自思年轻时候,自任游侠,爱打抱不平,和黑道中的强盗结怨,倒还有可能,和做官的人结仇,老朽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所以只好等大师前来了,当面问问清楚再说。现在大师父来了,而且指名老朽夫妇出来,可见大师父不至于弄错了人,老朽倒想请教,到底有什么仇恨,请大师父明示。”
这番话,明是询问,实际上却把澄通挖苦了一通。
澄通怒笑一声道:“陆浩川,你装作得真像!”
陆浩川道:“老朽真的想不起来了,大师父要向愚夫妇寻仇,总该说说清楚吧?”
澄通厉笑道:“十年前南昌旧事,你总还记得吧?”
陆浩川哦了一声道:“老朽记得当时有一个独行盗打劫镖车,那镖车是扶柩回籍的官宦,只有婆媳两人,大师父如果是那官宦之后,老朽对你应该有恩,大师父如果是那独行盗,和老朽也不至于有不解之仇,因为当时老朽对你只是把你制住,逼取解药,并未取你性命,也并没有叫你负伤,又何仇之有?”
澄通怒喝一声:“多言无益,你夫妻一起上吧!”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掌迎面劈来。
陆浩川大笑道:“你面孔上有一道刀疤,果然是无恶不作的独行盗刀疤丁老三!”
口中说着,左掌一挥,硬接对方一掌。这一掌,他是存心试试澄通十年不见,功力究竟是否超越自己?
双掌乍接,响起砰然震响,陆浩川霎时感到不对,只觉对方掌上压力奇重,心神剧震,一个人忍不住后退了三步,惊凛的道:“摧心掌!老伴速退。”
摧心掌技出天竺,原是和大手印同门的功夫,因为掌力奇强,击中人身,内脏就会受到内力的摧毁,故名,为外门夫中最厉害的杀手了。
陆大娘眼看丈夫被对方一掌震退了三步,哪肯甘休,身形直上,锵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森森的柳叶单刀,唰的一刀,劈击过去。
澄通大笑一声,右手一顿,把一支粗逾鹅卵的禅杖往地上一插,左手五指箕张,竟然硬向陆大娘刀尖上抓去,右手一掌却劈过来。
陆大娘看他用手抓锋利刀尖,如果不是他手上练成了刀剑不入的功夫,有谁肯不要五根手指的?
心念一动,立即收回刀势,这一耽误,对方左掌又已逼近胸口,这就不加思索的左掌一竖,迎击出去。
陆浩川看得吃了一惊,急忙喝道:“接不得。”顾不得调息,身形一晃,冲了上去,双掌乍发,一记雷电交击,朝澄通身前大穴袭去。
但他还是慢了半步,陆大娘和澄通两手乍接,只觉心头一阵狂跳,几乎为之窒息,整个人蹬蹬的后退出去。
这时陆浩川已冲到澄通身侧,澄通冷笑一声,双掌一收即发,振腕推出。
这下四只手掌很快的接上,发出“啪啪”两声轻响,陆浩川只觉心头大震,两眼一黑,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
陆大娘大为凛骇,急忙双足一点,凌空扑起,口中叫道:“老伴,你怎么了?”
陆浩川跌出去的人,被一条极快的人影横掠出来,举臂接住。
澄通厉笑道:“陆老施主已经走了,你赶上去还来得及!”
右手又是一掌朝陆大娘身后拍来,一道掌风,宛如一道掀天巨浪,追击过来,当真凌厉无比!但就在他掌风堪堪拍出之际,忽然从旁跃出一条人影,迎着掌风,双手一拦,说道:“大师父,有话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一上来就连施杀手,使出什么摧心掌来?”
澄通真想不到无坚不摧的摧心掌,会被一个弱冠少年伸手一下拦得住,口中喝了声道:“还不退开,真的想找死么?”
哪知浪潮般掌风卷到弱冠少年面前,就被一层无形气体像城墙般挡了驾,看得见,就是冲不过去。
澄通心中兀自不信,三个指头屈指弹出,立时有三缕劲急指风,朝弱冠少年袭到。
弱冠少年看也没看,只是负着手,徐徐说道:“大师父,佛门讲究因果,你已经报了昔年被制之辱,不该再伤他性命,冤家宜解不宜结……”
澄通大笑道:“小子,你年纪不大,说话倒像是七老八十了,你叫佛爷不使,佛爷就不使了么?还不给佛爷滚开!”
挥手一掌朝弱冠少年当胸推去。
这弱冠少年正是任云秋,冷笑一声,双手如挽。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转若陀螺,他这一转,澄通突觉自己的掌力被他带了出去。心中方自一惊,哪知等他转到和澄通对面的时候,澄通忽然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朝身上猛撞过来。
那是自己的摧心掌力,经他带着转了个身,反朝自己打来,自己打自己,这倒真是第一回遇上,一时之间,使得他惊骇无比,急忙双足一点。往旁跃退出去四五尺远,才算避开。
这下也把陆浩川夫妇看得甚是惊奇不止,任云秋这点年纪,居然练成了佛门接引神功!其实任云秋使的乃是玄门练气功夫斗换星移手法,不是接引神功。
任云秋并未追扑上去,只是含笑道:“大师父自己的掌风,怎么不收回去呢?”
澄通心知遇上了高人,今晚已经讨不了好去,这就双手合十,说道:“小施主神功盖世,贫僧甘拜下风,陆老施主这笔账,冲着小施主,也就此一笔勾销,贫僧告辞。”
说完,朝灰衲僧人打了个手势,转身就走。
如果是普通过节,他这样说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自可罢手了,但今晚情形不同,澄通是黑衣教的人,又是临川寺方丈,岂能放他回去?
任云秋含笑道:“大师父慢点儿走,在下想请教一件事。”
澄通脚下一停,问道:“小施主有何见教?”
任云秋问道:“在下听说大师父是临川寺的方丈?”
澄通道:“正是贫僧。”
任云秋道:“那好极了,现在下榻贵寺的黑衣教朋友,是些什么人?大师父可以见告么?”
澄通听得脸色为之一变,说道:“小施主说笑了,敝寺佛门清净,哪有什么黑衣教的人?”
“这就奇了。”任云秋望着他道:“难道大师父不是黑衣教的人么?”
澄通道:“贫僧不知小施主在说什么?告辞!”
任云秋身形一晃,拦在他面前,冷冷一笑道:“在下问你的话,大师父不说说清楚,就想走么?”
澄通怒声道:“你待如何?”
任云秋道:“据在下所知,贵寺地窖中还囚禁着两个人,因此在下希望大师父留下来,咱们才能交换人质。”
澄通怒哼一声,突然禅杖一起,朝任云秋当头便砸,哪知杖势一落,明明站在眼前的任云秋,忽然不见,心中方自一惊,只觉全身骤然一麻,手中禅杖砰然一声堕落地上。
任云秋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往茅屋中走去。
那灰衣僧人一看苗头不对,拔脚就逃。
游龙沈仝一个箭步追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后领,提着走来。
陆浩川拱手道:“任少侠身手之高,老朽走了几十年江湖,还是仅见,今晚如无任少侠在场,老朽夫妇必伤在他摧心掌之下不可!”
任云秋笑道:“老丈夸奖,在下也只是碰巧罢了!”
陆大娘道:“少侠年纪轻轻,就练成了佛门接引神功,真教老婆子开了眼界。”
陆浩川笑道:“在下使的只是斗换星移手法,不是接引神功。”
陆浩川笑道:“红莲白藕,三教同源,斗换星移和接引神功,名称虽异,功效相同,少侠人中龙凤,老朽练了几十年武功,如今看来,真是白练了!”
游龙沈仝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云秋,咱们该走了。”
澄通师徒早已被点了经穴,和先前那个灰衣和尚放在一起,大家走出茅屋,陆大娘回身掩上木门,就一路朝临川寺而来。
大家早已在茅屋中商量好了任务,由沈仝和任云秋两人进去寺去,陆浩川夫妇和江翠烟在寺左一片松林间等候,作为接应。入寺之后,由沈仝进去地窖救人,任云秋在上面担任接应。
本来任云秋争着要下地窖的,沈仝人为进入地窖救人,并无多大困难,万一被人发现,对方武功高强,或者人手众多,一下堵住了出口,岂非救人不成,还出不来了?因此才决定由沈仝救人,任云秋警戒。
临川寺相距极近,不多时,便已到了寺前,此时夜虽未深,但临川寺已经一片黝黑,不见灯光。陆浩川夫妇和江翠烟很快就闪入左首松林中。
任云秋和沈仝两人,趁着夜色悄悄掩近山门。
任云秋悄声道:“沈大叔,看来他们防范不严,你老在此等候,小侄先进去瞧瞧。”
沈仝也悄声道:“如果春华兄被他们囚禁在地窖之中,防范绝不会松懈,越是故示松懈,就越要小心才好。”
任云秋点点头道:“小侄知道。”
身形一弓,一道人影疾如飞鸟,一下越墙而入,他因为大殿神龛后面,通向第二进门口的神龛,供的就是韦陀。那座韦陀神龛,就是进去地窖的入口,因此毋须再纵身上屋,只要从大殿进去就好。
地窖囚禁着人,大殿上必有人守护,任云秋艺高胆大,飞落围墙,足尖一点,身如箭射,轻轻落到阶上抱柱侧面,借着抱柱掩护,凝目看去,大殿左首两条板凳上,坐着两个灰衣僧人,正在悄声说话。
任云秋手中早已握着几颗细小石子,这就抬手打出两颗石子,点了两人穴道,立即飞身退出,和游龙沈仝打了个手势,两人先后闪入大殿。
任云秋悄悄聪神龛左首绕了过去,探首望去,韦陀神龛前面,通向第二进的门口,也有两个灰衣僧人,倚门而立,当下哪还怠慢,抬手之间,又打出两颗石子,点了两人穴道,就回身退出。
沈仝问道:“情形如何?”
任云秋说道:“第三进门口,只有两个灰衣僧人,已被小侄制住了穴道。”
沈仝道:“那就快些走。”
两人来至大殿后面,依照那灰衣和尚所说,轻轻移开供奉韦陀的神龛,果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入口。
沈仝不待多说,一手仗剑,从石阶走了下去。
任云秋就站在入口处,担任警戒,目光不住的朝四处转动,防备着有人过来。
这样等了一刻工夫,只见沈仝从地窖中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神情憔悴的灰衣和尚,一同走出。
任云秋忍不住问道:“沈大叔,表叔不在这里么?”
沈仝微微摇头道:“囚禁在地窖中的这两位师父,是临川寺老方丈法济上人门下,澄通害死了老方丈,把他们囚禁在地窖中,并无春华兄的踪影。”
那两个和尚朝沈仝和任云秋两人合十一礼,就急匆匆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