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相
回到忘川府的路上,两人一路保持沉默,耳边只剩下冷风吹过发出的声响。
凌策偏过头看向侧前方的云榭,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离出脑海,思索着沼泽地中云榭心中所想究竟是何缘由。
魂渊林一案中,古树一族暴动伤人皆源于奉养不足,生存所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两人是通过木言老翁得到造假的血液之后才推断出此事与鬼宫有关,从而前往鬼宫了获得线索,随后找到北安客栈,发现了客栈中几十具面容狰狞的尸首。
残存的药粉,丢失的药材,种种迹象、条条线索皆表明此事与千林谷有关,起初时,凌策也如此认为,可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却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若是那淤泥婴儿真的是为了鬼厉特有的鬼藤汁液才放他一马,为何这整个千林谷中都未察觉到半分鬼藤的气息,就连那半截藤枝都毫无变化。
而魂渊林与千林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又为何要对古树一族下手,造成这场动乱呢?
凌策的脑海中不断掠过先前所见过之人说的话语:
“我们是以牲畜的血液作为养分的……无意得知过路人故意为之……”
“我曾在北安客栈歇过脚……”
“他们,坏人!吃了它!嘿嘿,好玩。”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断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忽然,凌策的动作猛地一顿,一双眼眸中骤然爆发出冷冽的寒芒。
哪有什么所谓的放人一马,这一切竟都是鬼宫之人一手策划!
那迫于无奈指出的北安客栈,房间里留下的鬼藤痕迹,种种痕迹下掩藏的,是他们想要除掉千林谷,夺取珍稀药材的阴谋。
派人到千林谷盗取药材引入北安客栈,再借用迷幻药粉的掩藏,用鬼藤汁液杀害客栈里所有人,只待一朝事发,便将矛头直接指向千林谷。
可这个他们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却出了魂渊林这个意外,想必鬼厉也没有想到,他会因为一个淤泥婴儿突如其来的好奇而带走的鬼藤汁液,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可鬼王又怎会甘心就此罢手,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在云榭和凌策上门质问之时故意将鬼厉推出,从而顺水推舟将事情推到千林谷的人身上,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为了能让云榭更加相信鬼厉所言,鬼王还让他还拿出了一截鬼藤交到云榭的手中……等等,鬼藤!
凌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鬼藤穿刺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当即神色一凝,猛地抬头对着云榭本能地喊了出来:
“云榭,快丢了那鬼藤!”
说话时,凌策便要伸手去抓住云榭的衣袖,可就在触碰的一刹那,凌策的掌心处骤然燃烧起腾腾的烈焰,紫苑花灵瞬间爆炸开来。
火浪裹挟着罡风冲着“云榭”毫不留情地冲杀而去,同那青色的灵流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两道磅礴的灵流掀起滔天的巨浪,狂风肆虐着周围的草木,距离稍近的则直接连根拔起,一时间沙尘漫天飞舞,迷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飞尘逐渐落定,眼前的场景也渐渐呈现出来,四周的草木早已经大变了模样,而方才鬼藤所幻化成的“云榭”也早已化成了湮粉,随风四散了。
“霜衍果然聪慧啊。”
云榭的声音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凌策的身后,让他全身瞬间警觉起来:“霜衍失职,还请主上恕罪。”
又是试探!
“失职?”云榭一声轻笑,抬手捋过凌策的发梢放在手中把玩,意味不明地道,“霜衍反应果决迅速,想来是知晓离开千林谷的缘由了。”
“是,”凌策站在旁边,任由云榭拨弄他的头发,“想来是此事是鬼宫所为,想要嫁祸给千林谷,以夺得其各种珍稀药材。只是,霜衍尚有一事不明,还请主上解惑。”
“哦,”云榭专心理着发梢,不甚在意地道,“你是想问,千林谷有这么多的方法告知我们此事,为何要选择故意洒下鬼藤汁液,透露消息的手段让你我知晓?”
“主上睿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云榭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走吧,先回忘川府,眼下没有证据,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说完,云榭便转身使着轻功离开了此处。
见到云榭避而不谈,凌策也及时止住了询问的话语,毕竟,好奇心过重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阴沉的天空中泛起鱼肚白,明亮的日光透过浓厚的阴云,为这暗无天日的鬼界增添了一丝光亮。
两个人很快回到了忘川府中,刚一进入便再次见到了先前那位来自无念府的木偶女子。
“清繁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忽然听到女子的声音,云榭走进正堂的步子一顿,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随后才道:“走吧。”
可他刚走出没几步,忽然又折回来伸手揽住凌策,摩挲着他的后颈,弯腰凑到他的耳边道:“乖乖在忘川府里待着,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说完,云榭便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手,跟随着那女子离开了忘川府,而前一秒还看着乖巧听话的凌策,在云榭离开的一刹那便露出了本来的冰冷,躲避着小鬼也不见了踪影。
他孤身一人来到附近的荒山上隐藏起来,清晨被露水打湿的地面上还残留着野兽经过的痕迹,氤氲的雾气将凌策完美地遮掩住。
忽然,重重树木中传出树枝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粗粝的野兽嘶吼声传入他的耳中。
刹那间,凌策身影闪动,如同猎豹般奔袭而出,紫色灵流划破雾气,剑锋闪过寒光映出凌策冷冽的眼眸,手起刀落间,鲜血冲破脖颈喷薄而出,瞬间迸溅开来!
血滴染上凌策的面庞,剑柄上紫色的云卿二字熠熠生辉。
这柄剑是随凌策双生而出,自小便是他随身的武器,只因前些日子身受重伤,身体未曾完全恢复,故无法强行唤出此剑,如今终于能够让这剑重见天日了。
凌策从怀中拿出几个玉瓶,鲜血很快装满了瓶子,白皙的玉充盈着赤红的血,一眼望过去,颇有妖冶之状。
他仔细的将玉瓶装好,随后使着轻功来到了魂渊林中。
自上次两人来过魂渊林后,云榭便撤掉了此处的结界,来往倒是多了些自在。
如今的古树一族因着奉养缺失的缘故元气大伤,入口处的小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粗糙的枯枝蔫蔫地耷拉着。
凌策刚一进入魂渊林,便见到了拄着拐杖,正要离开魂渊林的木言。
木言见到凌策,眼中露出惊讶,随后拱手道:“凌公子安好,不知此番公子前来,可是清繁公子有何事要嘱咐?”
凌策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木言,不过数日的功夫,眼前的老翁便更多了几分沧桑,看样子为古树一族操碎了心。
“老翁安好,霜衍此番前来并非清繁公子所托,而是独自前来。”
“原来如此,”木言听到凌策这话,身形一僵,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那不知凌公子前来又有何事?”
凌策勾唇一笑,从衣襟里拿出装满兽血的玉瓶递到木言面前。
木言顺着他的动作看向凌策手中,混浊的眼眸骤然亮起,喉咙也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可即便如此,他却并未伸手接过玉瓶。
“凌公子此番何意啊?”
“并无他意,只是见古树一族身陷困顿,便想要出手帮助一把罢了。”
听着他的话,木言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凌策手中的玉瓶。
古树一族元气大伤,急需奉养,可他若是就此收下了这份礼,便是承了凌策这份人情,拿人手短,来日也是一个大问题。
自上次相见便可得知,凌策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也并非真正顺从于云榭,想来如今留在云榭身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定会有一场动乱。
可若是不收……鲜红的血液不断吸引着他的视线,让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既如此,那就多谢公子了。”
眼下族中遭此磨难,为了族人考虑,他只能选择收下这份礼,只是以后的事情,怕是也逃不过去了。
另一边,寒气逼人的冰门缓缓打开,云榭轻咳几声,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这才迈步走出了冰室。
“清繁公子,这是您的药。”
早就在一旁等候的婢女恭敬地将药碗递到云榭面前,强迫自己不打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云榭伸手接过药碗,指尖接触碗壁的一刹那,原本还泛着热气的药汁瞬间结上了冰碴,单是瞧着便苦的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云榭却面不改色,直接一口喝了下去,随后迈步走进了正堂。
无念府内,悲痛的哭泣声不断响起,府内处处白布高挂,到处都是散落的纸钱,冷风卷起纸钱飘入空中,叫人不寒而栗。
云榭熟视无睹地坐到椅子上,那本就白皙的面庞在寒气的衬托下愈加苍白,如同无暇的白玉,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
“清繁,你今日在那冰室,又多待了半个时辰,长此以往下去,也会吃不消的。”
首座上,一位身穿孝衣,眼角带泪的女子看着云榭,眼眸间掺杂着他人不易察觉的疼惜。
“无事,多谢孟婆挂怀。”
“清繁,当年你身受重伤侥幸脱险,这些年来你想做的,想达到的都已经做到了,你还在执着着些什么呢,你的性命难道不比”
“孟萱,你越界了。”
云榭冰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短短六个字瞬间止住了那女子的话茬,孟婆满心疼惜却无法言说,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从衣袖中拿出药瓶递到他的手中。
“此药可缓解灵魂之痛,危急之时可作暂缓,但你要切记,此药凶险异常,非难以忍受之时慎重服用。”
云榭摩挲着手中的药瓶,正当他要开口之时,脸色瞬间变幻,垂在身侧的指尖也骤然捏紧。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只留下一句“告辞”便匆匆离开了无念府。
擅自离府,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