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苏允聪的话让顾小玉的神情不由变得严肃起来：“老爷子不太好？”
“他们是这么说的, 我们也不能确定真假，老贾两口子来送东西的时候我们问了一嘴，好像是老爷子生病了, 但具体情况他们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苏允聪说完看向顾小玉，没得到他们的允许, 他自然不会轻易把地址给他们。
顾小玉现在对老纪家没有任何感情, 但三个孩子到底是纪家的骨血, 她想了想然后道：“这事我晚上跟孩子们商量下, 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也好。”苏允聪点了点头, 而后说起其他的事来。
这头的纪眠姐妹俩正和苏燕妮他们说着话, 纪眠没想到嘟嘟小朋友还记得自己，她笑着揉了揉嘟嘟的脑袋：“看来那次的西红柿炒鸡蛋太划算。”
“这丫头回去了都还念叨你呢。”苏燕妮一脸的笑意。
“真乖。”纪眠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时隔半年再见面，她们各自说着这半年以来发生的事, 一脸的相谈甚欢。
晚上吃饭更是热闹, 大大小小的围了两桌才坐下。
饭后等到苏家的人离开, 顾小玉招手叫来三姐弟, 神情有些严肃。
纪眠和纪月不由对视一眼, 都忍不住猜测, 难道是老家那边又传来什么消息。
果不其然, 顾小玉很快就开口：“你苏伯刚才说你奶和四叔找他要我们的地址, 说是老爷子不太好。”
闻言, 姐弟三人都不由蹙眉，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他们借此想生事。
“我的想法很简单，生病了就治，该咱们摊多少钱我们就摊多少, 你们觉得呢？”顾小玉打算等明天空了联系一下队长。
“要不我还是回去一趟？”纪明抬头看向母女三人。
“回去？”顾小玉其实有些不赞成的, 但对上纪明坚定的目光到底没说什么。
“嗯, 回去看看什么情况，苏伯他们没把我们的地址给奶他们，指不定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来，我回去顺便和队长说好，要是爷奶真有事，让他联系我们。”纪明想，这一趟他就当是为了纪三勇走的。
纪月和纪眠其实也不赞同纪明回去的，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
不知过了好久，才听到顾小玉温声开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先打电话问问队长，如果情况严重，我明天就去买票，如果不严重，我就等过了年再回去。”纪明决定回去的原因很简单，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这些事理应自己来处理。
母女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但纪明坚持，她们只得坚持，肚子里有一肚子想要叮嘱的话，但这会显然不是说的时机。
苏家人来的喜悦被这小插曲冲淡，就连过年的喜悦也因为这事一下变得淡了起来。
纪眠知道纪明的做法其实是正确的，说她冷血也好，自私也罢，她是真的不想搭理纪家那一家子。
但纪明的决定她必须尊重，现在她能做的便是期待纪老爷子情况不严重，否则纪明就要在火车上过年了。
这一晚，一家四口心里都不太平静，第二天一早，纪明就去了邮电局打电话。
纪月想起昨天和苏燕妮约好今天要出门去逛逛的，于是连忙提醒纪眠。
因为得到左彦军的支持，所以苏燕妮状态很好，一家三口一脸笑容的和姐妹俩碰面。
临近年三十，上班的都放了假，所以街上很是热闹，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样的热闹是小县城不能比拟的，苏燕妮再次握紧自己的拳头，坚定了自己考过来的决心。
左彦军看着嘟嘟到处张望的模样，再次觉得之前苏燕妮的话是对的。
逛了一圈，小家伙明显累了，趴在左彦军的背上，一脸的昏昏欲睡。
苏燕妮怕她这么睡着凉，不得已只好和姐妹俩挥手告别，另约其他的时间。
纪月和纪眠倒是松了口气，和他们一家三口分开后，就直奔家里，想要知道纪明今天打电话的结果。
她们回去的时候，纪明正在厨房里帮忙，看两人一间急切的样子，他笑着道：“队长说，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年龄大了，有些小病小痛是正常的。”
“那你还回去吗？”纪眠问道。
“回，回去看一趟，顺便看看爸。”说道最后，纪明语气很轻。
自从来到京市，他们几乎没有再提及过纪三勇，可有些人，不提及不代表他们忘记。
纪明的话一出，姐弟三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纪月才开口：“也好，顺便去看看贾叔他们。”
“嗯，我知道，我已经买好票了，初五的火车票。”纪明从邮电局打完电话就去了火车站。
“也好，早点解决早点回来。”纪眠说完不由叹了口气，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终于还是长大了。
“行了，我就是回去一趟，你俩至于这么愁眉苦脸吗？”纪明试图活跃气氛，随即收获两个白眼。
因为苏家的院子才整理好，厨房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置办，所以这几天都是在他们这边吃饭。
到了年三十这天，院子里格外热闹，纪月和纪眠没想到她俩还有压岁钱拿。
见她们一脸的迟疑，苏允聪一脸的笑意：“在我这里，没结婚的都是小孩，赶紧的。”
“谢谢苏伯。”姐妹俩也没再推辞，过年嘛，就图个吉利。
大丫二丫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红包，以前家里，都是没她们的份，姐妹俩捧着红包，笑的一脸开心。
曹正利和李小花悄悄背过身去抹眼泪，再次觉得不回家过年是个正确的决定。
顾小玉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红包，一时间，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纪月看见大家脸上的笑容，唇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扬。
这边没有亲戚，也不需要去拜年，所以两家人结伴出去到处逛，顾小玉平常忙着店里的生意，都没机会好好逛逛，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和苏家人一起逛。
纪眠陪他们逛了一天，第二天就再也不愿意跟着一起去，没有什么比宅在家里更舒服了。
到了初三这天，杨小丽和齐大全带着大妞和虎子来拜年。
“怎么没让婶子跟你们一起过来？”纪眠随口道。
“我妈让我们赶紧带着孩子来，她一个人在家里清净一天。”杨小丽笑着解释道。
“也是，好不容易不用带孩子，可不得好好轻松下。”纪眠笑着道。
“三十夜我们去了小叔子那边，说是让我们过去团年，好家伙，结果等着我过去帮忙做年夜饭呢。”说道这里，杨小丽不由撇了撇嘴。
“后来呢？”纪眠有些好奇道。
“我婆婆大概是后悔了，拉着我说，让我替她和小叔子向你们道歉巴拉巴拉之类的，不过我没应她。”毕竟齐大满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杨小丽很快打住话头。
陆霜霜原本还说来拜年，但显然过年是最忙的时候，她压根就走不开，更不要说，老太太还给她安排了相看。
她倒是想拒绝，但人家已经上门来拜年，陆霜霜其实有些生气的，生气他们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
王涵玉一看陆霜霜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凑近她低声道：“这事还真不怪你奶，她只是觉得小伙子还可以，哪知道他今天会跟着一起拜年。”
“我知道了。”陆霜霜有些闷闷不乐，眼看离她毕业的时间也不远了，估计这样的事也不会少，可惜她还不想结婚。
“放心，你不喜欢我们不会逼你的。”王涵玉安慰道。
“就不能不相看吗，现在都是新时代了？”陆霜霜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要不是你上大学，估计你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早点定下来我们也放心些。”王涵玉不明白陆霜霜的排斥从何而来。
陆霜霜想要反驳，但她知道王涵玉肯定会说结婚也不影响她继续做美悦那边的事，最终她咬了咬唇，把自己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等到人离开，老太太一脸笑容的看向陆霜霜：“霜霜，你觉得怎么样，能处咱们就试试看。”
“奶，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事。”陆霜霜也跟着陆北州学习，采取拖字诀，反正王涵玉之前答应了她，上学的时候不会催她的，这次算他们违背了约定。
“成家是迟早的事，不趁着现在年轻好好挑人，难道还等到成了老姑娘再让别人挑你啊？”老太太劝解道。
“奶，现在都是新时代了，霜霜还是学生呢，总不能一毕业就结婚吧，不然她读书读的还有什么意义？”看出陆霜霜的不乐意，陆北州帮腔道。
陆霜霜连忙给了陆北州一个感激的眼神，果然还是三哥懂她。
“你一边去，我看霜霜就是跟着你学坏的。”老太太瞪了一眼陆北州。
“我说实话而已，现在新时代了，你们也别来老一套了。”陆北州继续劝解道。
“赶情这是开始嫌弃老婆子我了？”老太太一脸不悦的看向陆北州。
“哪能啊，奶奶，我们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嘛，我们还有我们自己想要做的事。”陆霜霜连忙上前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
“可不是，现在的小年轻点子多着呢，奶你就别管他们了。”陆西云抱着孩子帮腔道。
“什么小年轻，北州和你一样大，还有你，西云，好好的医院不待，非得去驻地那边！”见老太太的火气转到陆西云身上，陆霜霜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悄悄的溜了。
过年这几天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初五这天，纪明回双西大队的日子。
一家人送他去火车站，纪明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用送我去，我又不是小孩子。”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的。”纪眠手里提的袋子全是给纪明准备的吃的。
“早去早回，不要跟他们起争执。”顾小玉一脸的不放心。
“妈，你放心，我会让队长陪着我去的。”纪明安慰道。
老实说，纪明对胡翠英和纪正兴的感情很复杂，从小他们对自己的好是不能否认，但他们对家人的不好他同样不能忘记。
直到火车哒哒哒的声音慢慢消失，顾小玉才看向姐妹俩：“走吧，我们先回去了。”
“纪明已经是大人啦，妈你不用担心。”姐妹俩知道顾小玉在为纪明担心。
“是啊，你们都长大了。”顾小玉一脸的感慨，在她终于变得强大的时候，她的孩子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懂事了，她心里其实很是遗憾。
“纪明回去一趟也好，和队长大声招呼，以后老两口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知道。”等到老两口百年以后，他们和那边也彻底没了关系。
“嗯，我知道，我们回吧。”顾小玉说完又朝刚才火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是纪明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这也是他第一次脱离家人去处理事情，老实说，他还有些兴奋。
但这样的兴奋随着火车上枯燥的时间慢慢消散。
下了火车，纪明直接去了汽车站，听说去双西大队的大巴已经开通，但想到自己是回去探病的，他又去了供销社买了麦乳精和一些鸡蛋糕之类的东西。
到了双西大队，家家户户都贴的春联，到处都彰显着过年的气氛。
纪明没有直接去纪家，反而先去了队长家，当然，也给队长一家带了拜年的东西。
队长看着现在比自己还高的纪明不由一脸的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老纪家现在过得最好的反而是三房的孤儿寡母呢。
看到纪明放在桌上的东西，队长一家都对纪明格外客气。
最后队长带着纪明一起去了纪家，听到纪明回来的消息，纪家人还有些不敢置信，直到看到他出现在院子里。
胡翠英抹了抹眼泪，抓住纪明的手就开始诉苦。
纪明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面退了退：“奶，不是说爷不好吗？爷呢？”
“在屋里呢。”胡翠英连忙朝屋里喊道：“老头子，小明回来了。”
纪四洋和纪刚叔侄俩站在那边定定的看向纪明，他们一身的邋遢和干净整齐的纪明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人眼里都闪过复杂的情绪。
纪明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转头看向他们，等看清两人后，他心里不由一惊，似乎没想到两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生产队长注意到纪明的视线，小声和他解释道：“这没个女人在家打理，日子是挺难的。”
纪明明白了队长的意思，这俩人现在都还是光棍，也是，现在纪家穷的响叮当，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纪正兴杵着拐杖出来，看的出来，这几年，他苍老了不少，他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很吃力，纪明抿了抿唇，上前扶住他。
纪正兴拍着他的手一脸的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桂芳看着穿的光鲜亮丽的纪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纪刚，她想，都是自家兄弟，让纪明拉拔他家小刚一把不过分吧。
纪明并不打算再这边过夜，他把带来的东西留下，最后又给纪正兴拿了二十块钱，告诉他，有事可以告诉队长，队长会帮他们的。
倒不是纪明小气，不愿意多给，而是怕给多了，这些钱根本就轮不到他手上。
“这就要走了？”胡翠英进屋就听到纪明的话，语气里满是失落。
“我还得赶回去上学呢。”纪明解释道。
“小明，你这还是在怪我们吧。”胡翠英说着抹了抹眼泪。
“奶，我真的赶着回去上学，今年我还要考大学呢。”看到胡翠英抹眼泪的动作，纪明脑子里不由闪现出那年分家的事，对他们，他虽然恨不起来，但也始终原谅不了。
“你妈她们还好吗？”经历了这么多，胡翠英也知道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挺好的。”纪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寒暄。
“你姐她们找对象了吧，以后嫁到那边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吧。”胡翠英也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
“应该吧。”纪明回答的含糊，他也不知道现在胡翠英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回来一趟，好歹留在家里吃顿饭吧。”胡翠英知道是留不住纪明，所以想着留他在家里吃顿饭。
纪明犹豫了下，这次没有拒绝。
饭桌上，罗桂芳一个劲的打听他们在京市的情况，见纪明一直不买账，她便直接到：“小明，你和小刚到底是自家兄弟，你就当帮帮你刚哥，这次带他一起去京市，行不？”
纪刚虽然没有说话表态，但他明显是心动的，所以也抬头看向纪明。
“抱歉，这事我恐怕做不到，我还是学生呢，带他去也不知道做什么。”纪明也没想到罗桂芳竟然有脸提这样的要求。
“你妈和你大姐在做什么，她们能做，小刚总也能做吧。”被李明拒绝，罗桂芳语气有些不悦。
“那他还真做不了。”纪明轻笑一声，就凭纪刚以前对他们做的事，还妄想他们拉拔他一把，他们倒也是敢想。
纪明说完不再理会罗桂芳，转头看向胡翠英和纪正兴：“爷奶，我去看看我爸，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买的祭拜的东西还放在山脚下呢，听到纪明的话，纪正兴胡翠英夫妻俩也没了阻止他的理由，想要说陪他一起去，但他们又怕面对去世的纪三勇，所以到底没吱声。
罗桂芳虽然不情绪纪明就这样离开，但想到刚才队长离开的眼神，只能恨恨的瞪了纪明背影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纪三勇的坟前很是干净，杂草那些都处理的很干净了，纪明猜，这些应该是贾全民夫妻俩打整的。
纪明给纪三勇烧了纸上了香，并告诉他，他们现在很好，让他放心。
从纪三勇坟前离开，纪明直接去了贾家，看到他进来，贾全民夫妻俩不由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回来一趟，怎么也得来看贾叔你们。”纪明笑的一脸灿烂。
“怎么样，纪家那边没为难你吧。”贾全民有些担心到。
“放心吧，贾叔，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听到他的关心，纪明心里觉得暖暖的。
“你妈她们一切都还好吗？”帖兰花问道，虽然平日里也有联络，但总是当面问候来的安心些。
“好着呢，你们呢，还好吗，什么时候有空，来京市玩，我妈惦记着你们呢。”纪明向二人发出邀请。
“等几个孩子大点再说吧。”帖兰花笑着道，家里四个孙子都还小，家里压根就离不开人。
纪明赶着回城里，很快和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给了四个小孩一人一个红包，等到纪明离开后，贾家人才发现红包里都是十块钱。
“这孩子。”帖兰花想要去追纪明，但显然自己来不及了。
“这一家子都是感恩的，过段日子，咱们再给他们寄点山货过去吧。”贾全民叹了口气道。
“也好，看着他们娘几个日子越过越好，我这心里也为他们高兴。”帖兰花想起那几年他们孤儿寡母过得日子，都替他们心疼。
她扫了一眼两个儿媳妇，挥了挥手：“这钱既然是小明给孩子们的，你们替他们收着吧。”
帖兰花为人并不苛刻，所以两个儿媳妇也相处的好，听到她的话后，把钱从孩子手里收回来，最后一家留下十块，另外十块用来交公。
纪明回了城里就直奔火车站，这时候他格外想家，想回到家人身边。
纪明总共在双西大队一天都没待到就买了回去的车票，等上了回程的火车，他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他想，下次回来应该就是胡翠英和纪正兴去了的事，以后大抵他们是不会回这里了。
虽然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但这里不好的回忆太多了，多到他不愿意回想。
他抿了抿唇，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起来，以后他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纪明买了票回去的事谁也没告诉，下了火车他便直奔家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这么想家，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他对家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