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争执
“记住，这屋里的话我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
孙老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先放着，她得回家捋捋顺。
“娘，我嘴紧着呢，那是我闺女啊。”
孙妈别的不敢保证，这个她能保证的。
孙叶转过身子，内心激荡，就这样完了吗？她还能不能留下啊。
孙老太出门看一眼孙叶，想像往常一样和孙叶打招呼，可她说不出口，摇头叹一口气走了。
孙叶刚升起的情绪一下子跌落谷底，对着孙老太的背挥挥手。
她该怎么办，她不后悔说出真相，可这关系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吧。
努力满不在乎的踱步院子，一寸一寸地走过，到处都有她往日的身影。
走到房门口，里面几近无声，轻叹一口气，扭头朝外面走去。
落过雨，路上湿滑，因为是泥地，脚一踩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沿着小路走，走到一处山包，爬上去。极目远眺，整个大队尽收眼底。
一座座房子周围围绕着满目绿色，这时刚好要准备午饭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被雨洗过的大队焕然一新。
树更翠，草更绿，花更艳，像是被人精心擦过一般。
孙叶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喊，把所有的担忧烦恼通通喊出去。
直到喊得头晕目眩才罢休，找一块大石头，坐上去。
石缝中一株野草摇曳生姿，生的比花儿还妖娆，孙叶瞧着有趣，伸手碰碰它的根茎部分。
“你为什么长这儿？”
似乎问了个傻问题，长哪是它能选择的吗？就如同她出生一般。
“我就长这儿，我的根在这儿。”
一个嫩生生嗓音传递给孙叶，孙叶心想：它的根在这，那我的根在哪呢，她似乎没有根，四处飘零，无处落根。
“可这里这么艰难，我帮你移到肥沃的土壤中去可好？”
孙叶无事可做，颇有闲心和这株野草唠唠嗑，缓解缓解焦虑的心情。
“不好，我不想到别的地去，这供养我一株草就够了，等我结籽子子孙孙把这片给占满，这是我打下的江山。”
孙叶听得一乐，这颗草可真有追求，那么她呢，她打算干嘛，跟村里人一样吗？
脑子里闪过这念头，她手动拒绝了，她喜欢自由自在，过一辈子望得到头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无意中看到学堂里那根竖着的旗杆，心中明悟：她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至于怎么有用还没想好，现在想还太早，往后就知道了，她从不强迫自己，万事顺心而为。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怯生生的嗓音冒出，许久没有声冒出，人身上悲伤消沉的情绪它们做草的最是敏感。
孙叶没有说话，那株野草继续开口：“你看着这天，看着这太阳，感受这温暖的清风，所有的都在努力认真活着，所以请不要悲伤。”
野草没有安慰过人，从始至终它都是孤零零的一株，每当风卷过它的叶子它都会高兴半天，孙叶是第一个跟它说话的两脚兽，不揪它叶子，不扯它根，是个好的两脚兽。
它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说出自己感到高兴的事来逗她笑，驱散她身上的悲伤。
“谢谢你啊，我好多了。”
“好了就好，我给你唱歌吧。”
孙叶拭目以待，洗耳恭听。
“东边有太阳，太阳暖洋洋，天空有雨滴，雨滴哗哗哒，洗澡澡，睡觉觉，月儿出来了，出来了……”
就，就挺有魔性的，一首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歌曲让孙叶阴霾的脸上有了真切笑意。
孙叶就喜欢这种活泼的小东西，一如孙苗，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我要回家了，再见啊。”
“好的，再见。要开心哦！”
孙叶站起来伸个懒腰，跳下石头，看一眼家的方向，哪怕是暴风雨她也能接受。
孙叶还没走到家门口，一位大娘就急吼吼地说道：“叶子，你跑哪去了，你妈找你都快疯了，快点回去啊。”
孙叶一听，哪还顾得上什么，拔腿就跑，院门敞开大大的，堂屋孙妈抽抽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
一群人围着安慰孙妈，大意是说孩子都这样的，饭点就知道回来了，大队已经安排去找了，会找到的。
孙妈也不说话，只知道哭。孙爸不在家，料想出门寻孙叶，老宅的人都来啦。
孙老太也是无法，这都叫什么事嘛，这边还没理好，那边又乱了，心里本就烦躁，听着孙妈哭声，愣是强忍着心头的怒气。
“叶子回来了，叶子回来了！”
那位大娘赶到，连忙高声呼喊，人群纷纷回头，给孙叶让出一条道。
孙妈一听，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跪下抱着孙叶，口齿不清地说道：“叶子，你到哪去了，妈还以为你不见了，走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妈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孙叶看着眼前蓬头散发的女人，泪水布满脸庞，眼睛里弥漫红血丝，在哀求她。
她颤抖着手扑进孙妈怀里，说道：“妈，我不走，我不走，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在场的人说着：“叶子都回来了，三婶你就别哭，伤眼睛。”
“是啊，孩子回来了，该高兴呢。”
孙妈无暇招呼村里的人，孙老太出面说道：“麻烦大家伙了，真是麻烦了。”
“今儿家里不得空，照顾不周啊，桂花，给各位嫂子婶娘们泡一杯糖水沾沾嘴。”
“林子，你去告诉大队一声叶子回来了，让人不要找了，还有叫你爸回来。”
孙林应一声，一溜烟冲出去报信。
孙大嫂就要起身去泡红糖水，这玩意精贵，平常舍不得喝。
可婶娘们连连摆手，这年月谁家的底都不厚，人已经回来了，也没她们什么事了，还是赶紧回家吧，让人说说话。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至于路上有没有嚼舌根孙家此时也顾不上了。
堂屋中只剩孙妈抽咽声，寂静地可怕，孙大嫂觉得孙妈小题大做，哪家娃没有出去耍过，一会儿不在跟前就闹得风风雨雨，偏孙老太也不说说，还跟着一起。
孙大嫂撇撇嘴，孙妈也是忒娇贵，搬出去了还能教唆孙老太心偏着三房。
孙叶看着眼前一幕，不知从何说起，从何下手，事情好像越来越棘手，越来越难啦。
“这关头你跑出去干什么？”
孙老太疾言厉色，心里也是堵得慌，她家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让人为难的存在。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亏她能一憋就是这么些年，你有本事你憋一辈子，不教人发现问题。
而且，孙老太也发现孙叶活了虽说有几千年，但还是挺单纯好骗的，不然她就这么一诈，就招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叶抖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吼过，她从出生都是被人捧着疼着，精灵森的世界纯洁而灿烂，论心眼十个孙叶还不抵一个孙老太的。
“我看妈在屋里，我就想出去走走，让妈妈想想明白。”
到底多年大祭司气度打底，或许说是越亲近的人越要争理，不想被人看低，她有她的骄傲。
孙叶无所畏惧地看向孙老太，倔强！
“再说，我又没犯错，还不能出去了不成，不过隐瞒一些事情，要是我不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孙家其余人是看得目瞪口呆，敢跟孙老太叫板的第一人出现了，没想到是一个三头身的女娃子。
孙妈愣愣地看着孙叶，不管如何，她始终都紧紧抓住孙叶的手，半点也不松开。
“你，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的学识教养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顶嘴。”
孙老太给孙叶气得发抖，她今儿可算见识了她这个孙女的本事，果然，外来的就是养不熟。
“我本就有理，我无错不管和谁都是一样的，您也晓得我的，受不得半分气，是我的错我绝对乖乖认错，属于我承担的我绝不推卸半分，一如当年。”
“好好好，我老太婆还当不起你的道歉了是吧？别忘了，你可是在孙家，在孙家就得乖乖的。”
孙老太连连砸桌子，桌子一阵阵“砰砰砰”响动，横眉竖眼的。
堂下的人除孙叶在都大气不敢喘，每个人心头划过一道念头：至于吗？至于吗？
孙叶听到这不说话了，是的，这是在孙家，不是她的精灵森，没有人会无条件包容她，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孙妈轻轻摇晃孙叶的袖子，慢慢开口：“娘，叶子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叶子，快跟奶奶道歉，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孙老太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喝道：“她还小？就她还小这屋里就没有大的了，道歉？快别，我当不起，真当不起！”
孙叶转过头，看向孙妈，缓缓开口：“妈，往后别有事就大惊小怪，弄得家里人仰马翻。”
孙大嫂心头小人狂点头，可不是吗？还是侄女拎得清，要不是孙妈这一通操作，会变成这样吗。
“奶，你也别气，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走便是。”
孙叶像全身竖起刺的刺猬，谁碰一下准能扎得遍体鳞伤。
“叶子，我不许你走！”
孙妈率先嘶吼出声，紧紧抱住孙叶。
“谁说你可以走的！”
孙老太抓起桌上煤油灯，砸向孙叶脚边，支离破碎。孙老太迈着小脚抓住孙叶的手，从孙妈手中抢过，拽着往后院走去。
“你们谁也不许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