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年底工程款一结，沐成军就买了一辆白色的皮卡车。
车兜可以装载简单的建筑物料，前边两排座位，空间宽敞，也够自家人坐。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沐成军开着皮卡车抵达梨花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左右。
车一停，沐云深打开车门，跑到小路边就是一阵干呕。
早晨九点钟从青橙市出发，除去中午吃饭在渔耿镇休息的一个小时，这一路，沐云深几乎是吐过来的。
她晕车严重，即便上车前吃了晕车药，也没起作用。
一家人看着她吐得脸色苍白，挺心疼的，但也没啥办法。
沐梓琛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点了吗？”
她摇摇头，“难受死了！”
沐成军和苏南芳从车上提了一堆年货下来，招呼三个孩子跟上，径直往村里走去。
五分钟后，苏南芳看到了坐在门前晒太阳的老母亲。
苏母眼尖，看到女儿女婿回来，眼眶一阵热，杵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迎了上去。
苏南芳从小长在梨花湾，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去了青橙市打工。
后来遇见沐成军，俩人相携着一路走到现在。
苏家房子不大，当地的木质风格小楼，上下两层。一楼的客厅只简单的放了木柜茶几沙发和一个老式黑白电视机。
苏国华是苏南芳唯一的弟弟，个头不高，长得挺斯文，师专毕业在梨花湾小学当了数学老师。
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几天可以见到外甥外甥女，他心下欢喜，一把将沐梓皓抱了起来，“想舅舅没？”
“想啦！”沐梓皓在舅舅脸上吧唧亲了一下，“舅舅，我想吃豆豆。”
“你还记得豆豆啊！”苏国华开心地笑起来，想起上次苏南芳带外甥回来，他给了他一小碗炒豌豆，他一颗颗数着吃得很香。
放下沐梓皓，苏国华注意到一旁的沐云深脸色极其苍白，关切道：“云深，不舒服吗？”
沐云深眉头紧皱，沐梓琛替她回答，“舅舅，云深晕车。”
“这是？”苏国华看向这个喊他舅舅的小男孩，将目光移向了苏南芳。
苏南芳正在和苏母聊天，向沐成军投过去一个眼神，“让你姐夫和你说。”
回苏家之前，沐成军和苏南芳早就商量好了一套说辞，关于沐梓琛的身世。
毕竟，苏南芳能理解沐成军的过去，苏家人不一定会理解。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沐成军说的情深义重，苏国华听得感慨连连，“这孩子真不容易，被父母丢弃送去福利院，那你和姐姐以后可得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才好。”
沐成军点头，“那是自然的，既然把他领回家了，肯定会对他好。”
晚饭前，苏国华带了三个孩子去村东边的小河捞鱼。
沐云深和沐梓皓每次回外婆家都格外开心，可以肆无忌惮像个野孩子一样漫山遍野的玩。
爬树摘果子，下河捞鱼，趴在地上弹弹珠拍画片，或者扛上苏国华给他们买的小号锄头去地里像模像样的挖几下。
沐梓琛第一次来乡村地方，满眼的新鲜感，一路笑呵呵地跑着。
河不算宽，河上架了个简易的木板桥。
苏国华抱着沐梓皓走在前头，沐云深和沐梓琛牢牢跟在后边，一步步往前挪。
沐云深对这简易的木桥有点恐惧，不敢走的太快，走到桥中央不平整的地方，突然脚下一崴，右脚的红皮鞋掉到了河里。
“我的鞋！”她大叫一声，身体颤颤巍巍起来。
苏国华手头还抱着沐梓皓，没法去拉她，只得说：“云深，别慌啊，站稳了，等过了桥，舅舅下河去给你捞鞋。”
沐云深点点头，也不敢再动。
走在前头的苏国华又喊了，“梓琛，牵着妹妹慢慢往前走，我把梓皓送过去再过来接你们。”
“好。”沐梓琛应了声，走上前几步拉起了沐云深的手。
沐云深看着河水哗啦啦的流淌，担心自己的鞋给冲走，一时间着急起来，“哥，我鞋子给河水冲走怎么办？”
说话间，桥底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的红皮鞋？”
沐云深低头，河面上冒出一个湿乎乎的脑袋，手里举着她的红皮鞋。
她瞬间笑了起来，“我的，我的鞋！”
倏忽间，对于木板桥的恐惧被抛到了脑后，她脚下速度加快，顺利过了桥。
梨花湾的气温比青橙低五六度，不是太冷，但也算不上温暖。
沐云深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围巾，看着从河里走出来的男孩，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条泳裤，不禁打了个寒颤。
红皮鞋掉进水里，已经完全湿透了，好在没被水冲走。
沐云深接过失而复得的鞋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苏国华看到是村里人，笑着打招呼，“乔柯，又来游泳呢？水够凉的吧！”
男孩点点头，“嗯，很冻人。”随后指了指放在河畔的半筐子鱼，“顺便捞点鱼，过年吃。”
沐云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仔细打量起这个叫乔柯的男孩。
他皮肤呈小麦色，眉眼长得很好看，挺硬朗的那一型，个头比她和沐梓琛要高出许多，看起来像是中学生。
彼时才上幼儿园大班的沐云深，并不能给出什么具体的词汇来形容乔柯，但她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挺好看。
因为鞋湿了，苏国华担心沐云深冻脚，和乔柯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三个小孩回去了。
回去这一路，苏国华背着湿了鞋的沐云深，沐梓琛牵着沐梓皓，走得热气腾腾。
沐云深趴在苏国华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颈，问：“舅舅，乔柯哥哥上几年级了？”
“初二。”
“他在哪上学？”
“渔耿一中。”
渔耿，沐云深思索着，莫名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
“渔耿一中在哪里？”
“在渔耿镇，那是镇上最好的中学，对了，你们从青橙过来，会经过渔耿镇。”
沐云深继续在脑海搜索记忆，嗯…中午停车吃饭那个地方，好似就叫渔耿。
苏国华扭头，“咦，小丫头问这么多干什么？”
沐云深把头靠在苏国华背上，“好奇呗！”
除夕夜，梨花湾鞭炮声响个不停。
苏家客厅的地板上，绿油油一片，用松树叶铺了厚厚的一个圆圈。
上面放了十多样菜，板栗鸡，红烧鱼，煮火腿，八宝饭，以及各类蒸菜和扣菜。
这是当地的习俗，年夜饭要在松树叶上吃，寓意新的一年四季常青，生活幸福。
屋内菜香弥漫开来，一家人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服，大人们纷纷拿出红包给到小孩。
放过鞭炮以后，大人小孩就都各自盘腿围坐在松树叶上，绿针叶衬着这一桌色泽丰富的美味，年夜饭就这般开启。
一家人吃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就着兴头举杯碰一下，说些祝福的话。
往年的春节，在沐梓琛曾经的那个家，总是冷冷清清的。第一次吃上有温度的年夜饭，他心里欢喜极了，深刻地感受到了节日浓浓的仪式感。
家，真的会让人觉得无比幸福呢！
压岁钱放到枕头底下，沐云深一整夜睡的很酣畅。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她就爬起来了。
挨个将沐梓琛和沐梓皓摇醒，“快，起床，大年初一的集市很热闹的。”她晃了晃手里的红包，“现在咱们都是有钱人，可以买好多东西哦！”
昨晚临睡前，她坐在床上挨个地数着红包，看着一张张毛爷爷头兴奋不已。
新衣服和压岁钱总是孩子们对过年的最佳期盼，沐云深也不例外。
在她的印象里，梨花湾集市上有各种当地特色小吃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以前跟着舅舅去集市，每次都要把肚皮吃到圆滚滚才回来。
现在，她手里握着钱，默然觉得自己成了可以不依附长辈的小大人，底气十足，一副熊样！
沐梓琛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沐云深，“爸妈带我们去集市？”
“当然是我们自己去！”
沐梓皓还缩在被子里，一脸困意，一听立刻摇头，“那我不去了，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话说完伸着小手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又闭眼睡了过去。
沐梓琛问：“你知道怎么去吗？别又走丢了回不来。”
沐云深撅起嘴，“我以前跟外婆和舅舅去过，不是很远，应该能找到的。”
应该能找到？
沐梓琛感到有点冷，把手放进被窝里，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六点五十。
他觉得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去不是特别靠谱，“云深，别去了行吗？晚些让爸妈带我们去。”
沐云深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凉水，她鼓着腮帮子，一溜烟跑下了楼。
大概是昨天大家都睡得晚，一楼也静悄悄的，房间门紧闭。
只有外婆的小黑猫睁着圆丢丢的眼睛，朝她“喵喵”地叫了两声。
沐云深轻叹一声：“都是一群小懒猪！”
她在橱柜里翻到一包方便面，将面捏碎，调料撕开撒进去，捏紧袋子口使劲摇晃几下，估摸着拌均匀了，打开捞一把丢进嘴里。
“真香！”她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一小会的功夫，半袋干面就进了肚子。
她一抹嘴巴，将另外半袋干面和压岁钱一起放进身上的小包里，换上红皮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