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二次婚姻
和叶培岚领结婚证的那天,天气下着濛濛细雨。
果小凡穿一件卡其色风衣,里面配了一件黑色的裙子,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静静的立在工厂的门口,等待着叶培岚的到来。
工厂门口的道路,是国道。
虽然已经是硬化路面,但平时仍然有不少尘土。如今在雨水的搅拌下,尘土变成了泥浆。她的鞋子,沾上了不少泥点子。
与泥泞的地面相比,两旁的白桦树上的树叶,却被冲洗的异常干净。远远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在雨中轻轻摇曳,宛若新生。
叶培岚的车,很快来到了。
他看到果小凡站在雨里,他停到了果小凡的面前,就解开安全带想下车帮她拉开车门。但副驾驶的车门一开,果小凡自己已经进来了。
她鞋子上的泥浆,被带到了车子里。
灰色的地垫和灰色的泥水触碰到一起,倒是有一种和谐之感。
果小凡自己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目视前方,告诉他:“开车吧。”
叶培岚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冷酷。知到她心中有不乐意,自己母亲的这种做法,是趁人之危。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轻声说:“小凡,如果你不愿意,咱们可以不去,我回去告诉我妈,我们去过了就是了。”
果小凡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开车吧。”
叶培岚还是停顿了一会儿。她就像雕像一样岿然不动,眼睛看着车窗上的滴落的雨水,偶尔眨一下。
终于,他还是发动了车子。
一棵又一棵的白桦树,不断的往后退。
果小凡的脑海里,往事也如同放电影般一幕幕的飞逝而过。
对于她来说,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切,如此的熟悉?
大概是因为她又一次把自己卖了,而且这一次还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想起来第一次去李家应聘住家保姆的时候,她还在担心李饶钧这种富豪是不是打着找保姆的旗号,搜罗合眼缘的年轻小姑娘。后来才知道,就连带自己去应聘的福叔在内,他们给自己做了一个局,就等着自己“入网”。
而后,身世之谜在李渐鸿一次又一次胡闹中被慢慢揭开,那个无数次维护了她的李饶钧,对她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而是父亲对女儿的无私疼爱。
在李家,她认识了费云琅。
在李家,她和李渐鸿,李卓潆兄妹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在李家,她预支了20万的薪水,给爷爷看病。
其实,一直到她来开李家,那20万还没有还上。因为自从李饶钧和自己的父女血缘关系被揭开,这一笔欠债,李饶钧就不打算让她还了。
她一直没有交过李饶钧一声爸爸,也没有改姓李,所以她觉得,这依旧是果小凡和李家的债务。曾想着,等山岳在福冈的生意走上正轨,她还是要拿自己在公司的薪水去还债的,一码归一码。
但是,李饶钧突然就去世了。
而霍金爱和李渐鸿,直接把她从李家扫地出门。
李饶钧死后,事情还没有结束。
如果霍金爱真的是和被人私通生下了李渐鸿,那么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为自己的生父讨回公道的,起码李渐鸿不能继承李饶钧的遗产。
因为怀孕生子,此事被搁置下来。而李饶钧遗嘱的第一条,就是必须等果小凡生下孩子,第二条,李渐鸿按照律师的要求进行亲子鉴定。
虽然第一条的条件,已经满足了。
但李渐鸿迟迟不肯做亲子鉴定。
为了照顾毛豆,果小凡只能暂时住在于欣欣的工厂,根本无暇顾及遗嘱的事情。她想相信李饶钧找的律师一定值得信赖,如果有结果了,律师一定会通知她的。
不过,豪门遨游一圈,她依旧是身无分文。
这也没什么,反正本来也没有过什么钱财,她什么苦日子还没过过?难道就因为和李饶钧的血缘关系,还一下子变得吃不得苦了吗?
她从不介意从头开始,只是不能苦了毛豆和爷爷。
谁曾想,就在这个时候,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爷爷的癌症复发,需要医药费。
介于爷爷的身体情况,她没办法再次选择手术,她不能再让爷爷受罪了。但进口的靶向药,价格昂贵。
本以为走投无路。
没想到席荔容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主动提出可以出500万,条件是让她嫁给叶培岚。
这在一般人,很难接受。
她是叶培风的妻子,如今还抚养着他的遗腹子。
却又要嫁给叶培风的哥哥,这是什么道理?
叶培岚还是个名声在外的同性恋。
但她太需要这笔钱了,只要她肯低头,爷爷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罪。在这个时候,讲骨气,讲骨头硬,都没有用。唯有接受,委屈求全,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一想,反而有点感谢席荔容。
如果不是她,自己该何去何从,很难知晓。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卖身而已,何必想叶培岚是不是同性恋,又不真的打算跟他过日子。
对啊,卖身而已。
卖的价钱还挺高。
试问哪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能给自己标价这么高?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
车里静悄悄的,唯有雨水不断拍打窗户的声音,和车子行过路面时留下的声音。
她在心里祈求:阿风,不要怪我,我没有办法的。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天,民政局结婚登记的人特别少。
叶培岚领了号码牌,和果小凡并肩而坐,等待着办事员叫他们过去。
那几分钟,叶培岚觉得比一年都要漫长。
他时不时的看一眼果小凡,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不停的互相揉搓,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然后,就叫到了他们。
或许是因为,果小凡是已婚丧偶身份,而丈夫去世还不到一年的缘故,办事员仔仔细细的看了她几眼。
当她看到叶培岚的名字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叶培岚,哦,那叶培风是”
叶培岚紧张的像是等待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却难得这一次没有犹豫和说不出话,而是直接呼出了答案:“他是我弟弟,已经过世了。”
办事员又看向果小凡。
果小凡依然面无表情。
这种事情,其实也是见怪不怪。弟媳新寡,哥哥前来嘘寒问暖,问着问着,就肩负起了弟弟的责任。
但红色的印章摁下去的那一刻,办事员还是小心的确认了一下:“你们两个人是自愿结婚吗?”
叶培岚赶紧回答:“是的。”
果小凡没有出声,叶培岚碰了她一下。
她才在办事员等待答案的目光说,简答的回了一个:“嗯。”
再无疑点,办事员摁下钢印,结婚证递给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竟然还例行公事一般说了一句:“恭喜二位。”
果小凡看也没看,拿过属于自己的那本,装进包里站起身就走了。
叶培岚说了声“谢谢”,拿起自己那本,赶紧跟上。
结婚照上,果小凡没有一丝笑容,叶培岚的眼光中 ,却带着难以察觉的甜蜜。
回到车上,叶培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果小凡没有回答,却说:“陪我去看看阿风吧。”
车子来到公墓,果小凡没有和叶培岚同城一把伞。
雨下的比刚才还大,雨帘在伞外密实的如同一条条线,很快果小凡风衣的下摆,也沾满了雨水。
灰色的石墓碑上,叶培风的黑白照片,笑容灿烂如夕。
她看着叶培岚名字旁边那空白的地方,一直看,一直沉默。
叶培岚就这么陪着她站着,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放在衣兜里,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子,攥在手心。
那是一枚,结婚戒指。
这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两个人如同两尊雕像。
直到风向改变,她的风衣在风雨里湿的更多,而雨伞也险些被垂范。
叶培岚试探着问:“小凡,我们还不回去吗?这样下去,你会着凉的。”
果小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说,我的名字,以后还有资格刻在阿风旁边吗?”
叶培岚手指颤了一下,回答不上来。
果小凡转身:“走吧,还要回家喂毛豆呢。”
她走了,背影中,半身衣衫,已做雨染。
叶培岚看着叶培风的名字,默默地念叨:“阿风,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母子的。”
他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