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此生不负君心
费云琅要走的消息被李饶钧知道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人给费云琅打去了一笔钱，还送了他一套高定的西装，临别赠言：“观澜别舍永远是你的家，在外面累了，记得回家。”
费云琅在李家十多年，李渐鸿虽然不着调，但他却一直是李饶钧身边不可或缺的人。这么多年，李家的庭院，佣人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就连李饶钧的一些行程事务也在安排。他一走，势必会让李饶钧觉得很不适应。
更何况，多年前在几内亚，是他救了李饶钧的命，还因此搭上了自己的一只脚和半条腿。
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走。
但李饶钧不是瞎子，他明显的看出来，费云琅和他两个女儿之间的微妙。他每次看着小凡总会忘记把目光收回来，而卓潆凡事想到的第一人，一定是费云琅。
果小凡还没有正式的回归李家。
而李卓潆从小被惯坏了，一直都是大小姐脾气，蛮横不讲理。
如果两个女儿因为费云琅再成了情敌关系，势必会让家里鸡犬不宁。
他没得选。
甚至可以说，费云琅的离开，对李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由于时间的原因，他没能从东京赶回福冈参加那一场送别会。
而给费云琅的送别会，实际上，只是海边的一次平静而祥和的烧烤野餐。
那天果小凡把长发用发带编起来搭在肩头，显得妩媚无比，一件宽大的白体恤，配着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修长的美腿，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简约而不简单的感觉，仿佛油画中走出来的少女。
而身材娇小的李卓潆，身穿黑色的小背心和短裤，外面罩了一件半透的粉色宽连帽兜的防晒服，配上俏皮的短发，宛若漫画里走出来的可爱萝莉。
两个姑娘在偌大的太阳伞下，忙碌的烤着鸡翅膀，五花肉和各种小鱼，偶尔说笑一下，忙的不亦乐乎。
霍宁沉迷于在海边捞蛤蜊。
他就如同淘金者看到了金沙，一直讥笑日本人不懂得美味，满地的蛤蜊竟然没有人去捞。他乐此不疲的一趟又一趟，两三个小时就捞了一大盆，还都是大个头的。
不远的沙滩上，费云琅和李渐鸿并肩而坐，晒着太阳，喝着冰啤酒。
李渐鸿顺着费云琅的目光，看到了自己两个可人的妹妹。
他也是个男人，如何看不出费云琅心中在想什么。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是兄弟情谊了，所以说话也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李渐鸿拍了他的肩膀一把，笑道：“你这是看上我哪个妹妹了？”
费云琅赶紧移开目光，抬头去看天上的云彩，然后又转头向海边：“你在说什么呢？”
“演技太差！”李渐鸿用手指点着他说：“别人看不出来，咱们天天在一块，我又不傻。一开始是卓潆说要嫁给你对不对？但是那天小凡代替卓潆去当人质，你那骨子拼命的劲儿我看看不出来吗？”
费云琅抓了一把沙子，看着细细的沙子从指缝溜走，他越用力，沙子就溜走的更快：“没有的事情，保护你，还有她们，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李渐鸿对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假正经嗤之以鼻，搂着他的肩膀替他惋惜：“嘴硬，你就接着嘴硬。我告诉你，你这样子，早晚会留下人生遗憾的。”
费云琅笑而不答， 心中却默默地想：人生，不就是用来遗憾的吗？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李渐鸿往后一仰，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沙滩上，又把脑袋上面的墨镜摘下来，盖住了双眼。
“没有什么打算，先去中东，说不定能倒腾点咖啡豆回来卖。”
“真的只是咖啡豆？”李渐鸿仰望着天空，但话里已经点名了，他其实知道费云琅想做什么。
费云琅也躺了下来：“那还能卖什么？橡胶树？”
李渐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阳光下放松身体：“我看到那个劫持小凡的人的照片了，他额角的刺青，和你的如出一辙。”
费云琅脸上的表情一僵，没有说话。
李渐鸿继续说：“如果你是想保护我们，或者去干完你自己的事情，那你记得，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作为兄弟，我希望你活着！”
费云琅的嘴唇颤了颤，由衷的说出两个字：“谢谢!”
海风习习吹来，扬起阵阵轻沙，摩挲着两个人的面庞。两个男人都闭着眼睛享受着同一片阳光，海滩，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以及远处海鸥的叫声，但却是完完全全的两种心境。
不远处的太阳伞下，李卓潆的呼唤声传来：“喂，再不来吃烧烤，就要烤糊了！”
两个男人坐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起身，搂着彼此的肩膀往这边走了过来。
烧烤的味道很香，刚刚走进一点，李渐鸿的味蕾就已经开始工作，他一遍吞咽着口水，一年搓着手在炉子上拿了一串滋滋冒油的鸡翅膀，吃之前先闻了一下，赞道：“这是你们两个谁做的？太香了吧！”
李卓潆凑过来拿了一串递给费云琅，并不居功，摇着手里的扇子坦言：“当然是小凡姐了！我只负责煽风点火！”
“你也辛苦了。”费云琅拿过她手里的扇子，帮她扇了扇。
李卓潆立刻一副小鸟依人状，依偎在了他的身边：“云琅哥，那个甜瓜是我切的，你要多吃点。”
费云琅一只手揉着她脑袋蓬松的短发：“知道了，我一定都吃掉。”
李卓潆很满意他的回答，却并不喜欢她的动作。因为李渐鸿经常揉他的头发，费云琅今天是头一次这么做，他想传递给自己什么信号？只配做妹妹吗？
“福冈渔夫”霍宁归来，拎着几只小螃蟹笑嘻嘻的递给果小凡：“你不是把我捞的蛤蜊做成锡纸烤的了吗？加两个螃蟹，提提鲜！”
“太小了，不行不行，拿去放了吧。”看到那几张比指头盖大不了多少的螃蟹，果小凡笑弯了腰，推着霍宁往海边走，还问他：“怎么不抓大的？”
霍宁的理由十分充分：“大的夹手疼啊！”
李渐鸿在烧烤炉旁大快朵颐，费云琅拿着啤酒给了他一罐。李卓潆也要，却被费云琅轰走：“去去，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酒精的作用下，马上要离开的他，可以有那么一刻不用再做李家的冷面管家了。
李卓潆很喜欢他现在说话的语调，但却不喜欢他的话，努力仰着脑袋反驳：“我已经成年三年了！”
“可在我看来，你永远都是个小妹妹，”费云琅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吃这个，这个适合你。”
果小凡把霍宁赶去放生小螃蟹，回转过来，正遇上了费云琅。
两个人虽然都迎合气氛含着笑，眼神却在互相躲闪。费云琅往一旁躲闪，却没想到果小凡躲到了同一边。两个人都略显尴尬地赶紧往另一边躲，这一下子差点撞到一起。
最后果小凡干脆闪身，躲到了散步开外的地方。
看着费云琅在果小凡跑去拿木炭的时候，眼神不知觉得追随过去，李卓潆大好的心情被破坏了，把红薯往费云琅怀里一扔：“你不是当我是妹妹吗？那你给妹妹扒个红薯，不过分吧！”
费云琅剥红薯皮，金黄流油的瓤就钻了出来，李卓潆笑着张开嘴，瞪着他喂自己。
费云琅只能把红薯放在了她的嘴边。
而一旁还在翻弄烤肉的果小凡，却始终没有抬头。
饭吃得差不多了，夕阳落山，金色阳光撒满沙滩，半边红日掩映在海平线上，远处的大桥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显得那么地梦幻。
李卓潆提议去看落日，于是五个人并肩坐在了不远处的岩石上，小腿耷拉下来。
做了许久，没有人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哼唱出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其他人也不自禁的跟着唱起来。
果小凡的眼睛有些湿润。
霍宁吸了一下鼻子，从岩石上跳起来：“这么好的风景，我来给你们拍照吧。来来来，俊男美女们坐好。”
四个人都配合地往镜头前凑，而接着移动位置的机会，费云琅绕过中间的李渐鸿，坐到了果小凡的身边。
李卓潆赶紧凑到了费云琅的另一边，保住了他的胳膊。
李渐鸿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最后干脆屈膝站在他们身后，身体前倾，做出一副拥抱众人的姿势。
拍了几张，照片传到群里，果小凡默默的点了保存。
费云琅用手指划拉着屏幕，想看清楚果小凡的样子，手机却又收到了一张照片，是霍宁单独发给他的。
照片上，虽然看得出费云琅正往果小凡身边坐，果小凡看着镜头笑，费云琅的目光，则全部落在了果小凡的身上。另一侧，费云琅的一旁，只有一片衣角，那是跑过来，还没坐稳的李卓潆。
费云琅心领神会，霍宁留字：“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费云琅的飞机是第二天凌晨的。
深夜时分，他趁着大家睡着，独自乘车离开。
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却看到果小凡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他万分欣喜，扔下行李，对她张开了双臂。
果小凡扑了上来，紧紧地拥抱着他。
良久，她才松开，擦掉眼泪打量他。他早就褪去了西装，灰绿色的夹克下是一件黑色的合身体恤，勾勒出完美的胸线。头上一顶黑色的帽子，但后脖颈上的短寸发已经说明，他剪掉了头发。
“好看吗？”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情脉脉：“是你喜欢的男人的样子吗？”
果小凡点点头。
费云琅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将她再次紧紧抱入怀中，声音低沉：“我真想此刻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什么也不管。”
“为什么不呢？”果小凡细嗅着他身上干净的，类似肥皂的味道，用鼻尖摩挲着他的胸膛：“你若敢做，我就真的跟你走。”
“傻女人。”
费云琅满足地笑着，内心却充斥着煎熬与无奈。
“云琅，如果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他摇摇头：“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她说：“我也是，此生不悔，与君心。”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躲避，而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对方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故事的尾声。如昙花再最美的一刻掉落，如圆月在最盈满时变开始亏缺。
这或许，也是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