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黑猫成精

    天师尸体解剖的结果显示，除了丢失一颗心脏，别的，没什么异常。

    唐征辞别顾静影，离开警察局，没有直接到案发地，而是找朱盛开去了。

    朱盛开今年四十七岁，是玄武门这一代的掌门天师，又是绿河镇本地人，知道的前尘往事肯定更多。

    主客寒暄过后，唐征与朱天师在玄武门后院的环廊水亭里对坐品茶。

    “唐探长有何贵干？”朱盛开问道。

    “有一个你们的同行，收了城南李财主的银子，今天早晨赶到李家，准备做法驱怪，结果突然死了，身体没有外伤，可心脏被取走了，”唐征看向朱盛开，问道，“朱天师可曾见过这样的鬼怪？”

    朱盛开端起九曲梅花口白玉茶盏，小啜一口，双眉蹙起……梅花盏落回原处，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去，随即，是一声叹气。

    “朱天师可是知道什么？”唐征追问道。

    “十年前，”朱盛开看一眼唐征，回忆道，“有个七岁的小男孩，也是被摘了心脏，当时，流言四起，说是夜叉鬼所为，我追踪了几个月，一无所获。此后，夜叉鬼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小男孩是谁？有仇家吗？能够确定是夜叉鬼吗？”唐征一连三问。

    “你们警察局有个女法医，叫顾静影，对吧？”朱盛开问道。

    唐征点点头。

    “小男孩是她的弟弟，当年，她弟弟的尸体是在绿河里发现的，警察局以意外溺亡为由，不予立案。我记得，那个时候，顾静影才十三四岁吧，她不顾父母反对，自己给弟弟做尸检，这才发现是心脏丢了。”朱盛开说道。

    “警察局不立案，所以，顾静影就找您帮忙？”唐征问道。

    “是的，”朱盛开点点头，接着说道，“通过她弟弟尸体残留的气息，我追踪到一个蓝面森牙的怪兽，初步判定是飞行夜叉。那夜叉太狡猾，冲出我的五行阵后，飞走了。”

    “这十年，夜叉鬼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唐征问道。

    “是的，一次也没有。”朱盛开肯定地说道。

    “这就奇怪了，过去十年，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现身呢？”唐征不解地自问道。

    朱盛开也想不明白，摇摇头，叹叹气，又端起梅花盏，喝口茶，压压惊。

    当年，朱盛开拼尽全力，才困住一个飞行夜叉，结果还让他给跑了。至今想来，朱盛开感到既自责，又担忧。

    自责的是，顾静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却不能替她的弟弟讨回公道；担忧的是，夜叉重现，绿河镇只怕不止一个天师被摘去心脏。（这是朱盛开故意做出的假象，目的是让唐征相信自己是有道天师，其实心里并不惊，也不忧）

    “朱天师不必烦忧，如果真的是夜叉，这一次，一定不让他再跑掉。”唐征说道。

    “我哪有这等本事？上次起阵对付鸠盘茶，是有人暗中相助，不然，我只怕已经死了。”朱盛开自嘲一笑，说道。

    “暗中相助”的人就是唐征，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狐仙的身份，并没有对朱盛开说明。

    唐征安慰朱盛开几句，又问了一些旧案细节，便起身请辞，离开了玄武门。

    通过朱盛开，唐征明白了顾静影的犹疑和悲伤，一定是今天这个“天师无心案”勾起了她十年前的记忆，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朱盛开是玄武门的掌门，应该说是这个派系最厉害的天师了，可他怎么连一个夜叉也打不过？

    前不久，和鸠盘族对抗的过程中，看出朱盛开有些吃力，唐征就从旁帮忙，那时，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鸠盘族，除了首领鸠盘竭和，还有两个厉害的弟子和十几个徒子徒孙，朱盛开打不过他们，说得过去。

    “夜叉鬼有那么厉害吗？我记得夜叉喜欢吃人肉，喝人血，凶残狠毒，但能耐不大吧？落单的夜叉，还是很好对付的。”唐征小声地自言自语着，离开了朱家。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朱盛开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热血少年天师，他痴迷于修长生道，这些年，一直暗中和绿河山中的某些精怪往来。

    十年前，困于玄武门五行阵的那个夜叉，其实是朱盛开故意放走的，夜叉鬼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朱盛开害怕被报复。

    虽然自觉愧对顾静影，但野心大过良心，朱盛开已经是披着有道天师之名的利欲熏心之徒，不过，他所求的“利”，非金非银，而是长生不老。

    近日，从精怪口中，朱盛开知道了狐仙的存在。

    唐征就是胡荔，胡荔就是狐仙，狐仙有两千三百二十八年的修为，吃了他的狐丹，可以长生不老，这个消息，在胡荔的绿河酒楼开业前，朱盛开就已经知道了。

    侦查得知唐征是胡荔的化相后，朱盛开就不断示弱，试图获得唐征的同情和帮助。

    他想偷胡荔的内丹，又担心自己法力不够，不敢轻举妄动。第一步，朱盛开计划的是以有道天师的身份跟唐征搞好关系。

    所谓“有道天师”，就是以普世救人为己任的、有悲天悯人情怀的、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无私的天师。

    这样的天师，胡荔在人间修人道的过程中，确实认识了几个，对他们，胡荔很钦佩。

    朱盛开抓住这一点，想渗透进唐征的生活。（他是否能够成功如愿，是为后话）

    离开朱家后，唐征赶往城南李财主家，到达案发现场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李财主热情地接待唐征，并按照唐征的要求，带他前往蓝花被害的地方。这里，是李家的小花园，在院舍后面。

    “李财主，蓝花姑娘是什么时候遇害的？第一个到现场的人是谁？”唐征问道。

    “是昨天晚上，一个丫鬟听到喊叫声后，赶过来查看，只见一个硕大的影子风一样跑远了，丫鬟走近一看，只剩半条小腿，蓝花的脚腕子上带有一根红绳，丫鬟这才一眼确认是少奶奶。”李财主解释道。

    “大晚上，少奶奶一个出来，不带贴身侍奉的丫鬟？”唐征看向李财主，又问道。

    李财主支支吾吾，不敢吐露真言。

    “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带来让我见见。”唐征说道。

    李财主转身看向随行的管家，吩咐几句，让他去大太太屋子里叫小凤出来。

    “小凤是你夫人的丫鬟？”唐征好奇看着李财主，问道。

    “是是……是内人的陪嫁。”李财主说道。

    这就有意思了！怀孕的儿媳妇，大晚上，一个人逛花园，被怪物咬了，婆母的心腹丫鬟率先发现，有意思！唐征微微一笑，来回走动几步，溜达着勘察现场。

    蓝花被吃得很干净，除了那半条被拿回警局当证物的小腿，这个花园里连个骨头渣也没了，只剩一滩血迹。

    突然，“喵喵”几声传来，唐征定睛去看，看见一只黑猫跳出草丛，那黑猫望一眼唐征，撒腿就跑，好像很害怕。

    唐征暗暗转动右手，掌心处，由狐毛拂尘所化的那条横纹闪烁一下，将一股白光送到黑猫跟前，阻住他的去路。

    白光化形，儒雅文士相的胡荔站在了黑猫跟前。

    “跑什么？”胡荔问道。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只是来偷几只鸡吃，没伤人。”黑猫急急辩解道。

    “昨天晚上，你在这里吗？”胡荔问道。

    “在在。”黑猫说道。

    “你看到什么了？”胡荔问道。

    “少奶奶蓝花到这里等人，还没等到，就被大狗给咬死了。”黑猫说道。

    “大狗？不是夜叉鬼吗？”胡荔问道。

    “上仙有所不知，十年前，夜叉鬼在绿河镇就找到靠山了，传言说有人养他们，所以他们不会亲自出来觅食。昨天晚上，不是夜叉，只是两条大狗。”黑猫说道。

    “你见过这两条狗吗？”胡荔问道。

    “没见过。”黑猫说道。

    “妖有妖道，人有人道，你既有修而成人的机缘，合该找个洞府，静心修炼，何必再到俗世人间来？”胡荔说道。

    “上仙有所不知，绿河山深处的洞府都有主了，我实在无处栖身啊。”黑猫说道。

    “黑猫，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替我办件事，如何？”胡荔说道。

    “上仙请讲！”黑猫高兴地叩头，说道。

    胡荔大手一挥，注一股白光于黑猫体内，吩咐黑猫调查夜叉鬼的去向，而后就让他离开了。这道白光可不得了，黑猫跑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美少女。

    黑猫如何高兴就不必多言了，胡荔的“一臂之力”给她增加了一百年法力。

    小黑猫高高兴兴地飞出李财主家的后花园，跳到外面逍遥去了，多了这一百年的道行，以后，她在绿河镇行走也不会有危险，一般的小道士、小天师奈何不了她。

    这一切，就发生在李财主眼前，可他像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从李财主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唐征驻足而观，环顾四周；不远处，一只黑猫蹲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黑猫前面有一道白光，光融于太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殊不知，胡荔就隐藏在太阳光里。

    送走小黑猫后，胡荔的本相再化白光，回到唐征的右手掌心，横纹闪烁几下，静静地压在爱情线上，好像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

    依据小黑猫之言，唐征确定了关键信息：蓝花死于人祸，而非鬼怪。

    又过了一会儿，李财主的管家带着丫鬟小凤来了。

    唐征随口提问几句，小凤闪烁其词，她提供的信息跟黑猫说的完全不一样，唐征猜测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李财主的大老婆，小凤不过是配合大太太演戏罢了。

    唐征并没有为难小凤。

    狗，肯定是人养的，但是，养狗人肯定不在李财主家，不然，太容易暴露。

    离开李家后，唐征准备回一趟警局，叫些探员过来帮忙“找狗”，如果能够找到黑猫说的那两条大狗，基本就能结案了。

    不过，唐征还没开始行动，李家又出事了。

    唐征没有为难小凤，但他的问话让李财主起疑了，因为，昨天晚上，蓝花深夜孤身前往后花园所等之人正是李财主。

    李财主和儿媳妇蓝花偷情，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在蓝花嫁给儿子前，他就与蓝花有染。

    昨晚，李财主和蓝花约定好了，在小花园见面，可是，大太太却故意缠着李财主，直到小凤把蓝花的死讯传回内屋，大太太才放李财主离开。

    综合这一切，李财主猜测是大太太杀了蓝花，而后嫁祸给鬼怪，他命心腹管家把小凤锁进地窖，准备秘审小凤和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