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落石出
一年前，张大离奇死亡，而后，接连出现十四起相同的命案，都是头部变成骷髅，躯干完好无损。
紧接着，“冬瓜鬼，鬼鸠盘，丑老太婆食人气，人气不足归黄泉，黄泉路上尸骨寒；尸骨寒，寒尸骨，死不瞑目留怨气，怨气难消又难散，咕噜咕噜头骷髅，骷髅骷髅养鸠盘”这个童谣就传遍了绿河镇。
为了辟邪免灾，一些百姓自发集资，准备修建一个鸠盘庙，供奉鸠盘茶，祈求“不中邪”，祈求家宅安宁……颜天明父子知道后，勒令百姓停止建庙，并把百姓集资的钱“充公了”。
但是，百姓们并没有完全放弃，芦儿的父亲陈三暗中勾连几个富户，在东首桥区一个废弃的古寺里面建了一个小型的“寺中庙”，叫作“鸠盘庙”。
刚开始，陈三众人只是偷偷地拜一拜，后来有一次，鸠盘茶居然显灵了。
“鸠盘茶说，献祭一个人，可保一家子一年平安，于是，我父亲和其他几个人就买了几个死囚，送到鸠盘庙去了……然后……然后……”说到这里，芦儿害怕起来，不敢再言。
颜玉觞的死状，芦儿也看见了，鸠盘鬼实在可怕，哪里是护佑安宁的神？分明是食人脑髓的鬼啊！
“十四姨通过你知道了鸠盘庙的存在？”唐征问道。
“不是的，”芦儿摇摇头，说道，“是王生在外打探到的，意外得知陈三是我父亲，才特意叫十四姨把我收到屋子里，我本来只是一个烧火丫头。”
至此，唐征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陈三“惧鬼拜鬼”，建了鸠盘庙，由此给王生、十四姨的复仇提供了便利。
“芦儿，你回去吧，告诉十四姨，我要见她一面。”唐征说道。
芦儿点点头，施礼辞别唐征，出了小巷子。
按照这几日调查的结果来看，张大、颜玉觞死有余辜，但自己是负责这些怪案的探长，该怎么收尾呢？唐征有些犯难。
如果唐征真的是唐征，那么，为了正义，或者功名利禄，他可能会选择揭发十四姨。
但是，唐征不过是胡荔的一个化身，胡荔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狐仙，别说颜天明，就是更大的权势，也诱惑不了他，更胁迫不了他。
又过了一天，唐征得到芦儿的消息，说十四姨太请他去西二桥的脂粉铺子见面，这个脂粉铺子表面上是一家普通的“化妆品店”，其实是王生贩卖烟土的货栈，也是王生和十四姨暗中联络的秘密据点。
到了铺子的暗房，闻到烟土味儿，唐征向十四姨询问几句，才知道王生就是胡馒头跟自己提起的那个“烟土沪商”。
“烟土是害人的东西，十四姨还是远离它们比较好。”唐征说道。
言外之意，大仇已报，就不要再跟王生勾连了。
“唐探长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我有把柄在王生手里，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十四姨无奈地说道。
“十四姨，”唐征看向她，问道，“牺牲自己的大好青春，委身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军阀头子，只为了报仇……这一切，值得吗？”
十四姨默然片刻，长叹一口气，说道：“至少，再见叔叔、婶母时，我问心无愧了。”
十四姨林雪澄幼年曾经被拐，她的父母都已经放弃了，可她的叔叔还在坚持，各地奔波，寻找了两年多，才救回她。此恩之大，恩同再造，堂姐雪云、雪莲被害，不替她们报仇，十四姨自觉一辈子都难安心。
“你们以后怎么打算？”唐征问道。
“那要看唐探长是否愿意放我们一马。”十四姨说道。
“我可以替你们隐瞒此事，但有两个条件。”唐征说道。
“什么条件？”十四姨惊喜地问道。
“第一，毁了鸠盘庙；第二，毁了这个烟土货栈。”唐征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做不了其他人的主。”十四姨说道。
“如果你愿意，我自有妙计，能够叫你脱身。”唐征说道。
“好，我答应你，需要我做什么，唐探长尽管吩咐。”十四姨说道。
对十四姨的态度，唐征很满意，而且她眼神里透着真诚，不像是骗人，唐征姑且相信了她，嘱咐她暂且等待几日，有了计划，再联系。
“对了，你们怎么和鸠盘鬼联系？”唐征问道。
“如果是祈求家宅安宁，只需送一个祭品过去；如果是祈求鸠盘茶替自己杀人，送祭品时，附带上仇人的贴身衣物即可，鸠盘茶会根据物品气息找到被杀目标，”十四姨太解释道，“王生假扮茶商，故意和张大结交，伺机拿到了他和他家人的东西；这次，颜玉觞中邪，是我偷了他近日常用的一管钢笔。”
“懂了，只是，”唐征还有些疑惑，又问道，“一个祭品杀一个人，是这样吗？”
十四姨太点点头。
“加上颜玉觞，鸠盘茶一共杀了十六个人，也就是说你们要给鸠盘庙供十六个祭品，那么多人，你们去哪里找的？”唐征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都是王生在外操持。”十四姨太说道。
“王生？他倒有些手段。”说着，唐征沉思片刻，又看向十四姨太，问道，“这样一个狠毒的家伙，十四姨，你放心他？难道不怕他有一天把你逼到死角？”
十四姨太再度沉默，无言以对，看她神情担忧，唐征知道她心里也是害怕的。
“你牺牲自我，为堂姐报仇，此乃大义，虽然手段不可取，但情有可原，如果……”唐征说着，停了话头。
十四姨太猜出唐征的意思，接言道：“只要唐探长能够把我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我愿意听你差遣。”
“你很聪明，如果没有到颜府作妾，日后学有所成，定是能够回报社会的栋梁之才。”唐征说道。
十四姨太抿一抿红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此后，过了几日，唐征以狐仙胡荔的身份暗中与玄武门天师朱盛开联系，把东首桥鸠盘庙的事情告诉他，又以警局探长的名义和局长李无思定了连环计，把祸水引向王生，让颜天明、颜天昆兄弟相信烟土贩子王生就是古书的主人刘苼。
五年前，刘苼在赌场里输得一塌糊涂，情急之下，他说出自己祖传的秘密：古书《太平广记》里有藏宝图的线索。
之后，颜玉觞为了独吞宝物，害了刘苼一家，但刘苼命大，逃脱了，化名王生，到上海经商，通过买卖烟土、军火等，发家致富。
这个背景，本来就是真实的，让颜家人相信，不难；难的地方是，如何证明王生能够联系到鸠盘鬼。
这个时候，十四姨太出手了，她主动“告发”芦儿，芦儿和她的父亲陈三已经通了气，约定好了说辞，假装陈三无意中路过鸠盘庙，发现了王生的秘密，并偷听到王生报复颜玉觞的计划。
“当年，参与夺刘家古书的，除了大少爷，还有张大舅和他们家的几个家仆，所以王生就想把他们都害了，但是，王生惧怕大帅您的权势，就找个道士，建了鸠盘庙，偷偷地和鸠盘鬼联络上了。”芦儿说道。
这一番操作下来，所有的罪过，包括私建鸠盘庙，都成了王生的“锅”。
颜天明暴跳如雷，恨不得手撕了王生！
颜家兵分两路，一路由颜七带队，召集了三十个勇士，暗中潜入上海，秘密处理了王生。
唐征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王生呢？一则，他诱拐十六个乞丐做祭品，实属罪大恶极；二则，他死了，十四姨太才安全。
唐征同情林家姐妹的遭遇，希望保全林雪澄，也就是如今刚满十六岁的十四姨太。
颜家的第二路就是天师朱盛开。
朱盛开在明，胡荔在暗，打了鸠盘庙一个措手不及，除了鸠盘族首领鸠盘竭和，以及他的首席大弟子鸠盘莲花并二弟子鸠盘寒梅，其他大小鸠盘鬼，都死了。
鸠盘族再度受挫，藏匿起来，不敢露头。
至此，由烟土贩子王生（刘苼）策划的复仇案，告一段落。
警察局里热闹起来，李无思正式升任局长，唐征升任副局长兼一级探长，当晚，李无思做东，在双鱼台欢庆，整个警察局都空了，无论大小，全都到双鱼台跳舞唱歌，包括女职员。
李无思把双鱼台包下来，没有艳舞歌妓，只有绿河镇警察局的职员们。
从颜玉觞被害，到彻底结案，用时不到十天，大家都很佩服唐征，先后给他敬酒，把他灌得醉醺醺。
唐征害怕喝到尽情处显出狐狸原形，借故如厕，趁机溜到外面，站在河边抽根烟，散散酒意。
“唐大侦探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法医顾静影的声音传来。
唐征闻声回头，与之对视片刻，自嘲道：“我哪里有什么大功？驱除鸠盘鬼，都是天师朱盛开的功劳，我不过沾沾光罢了。”
“你就别谦虚了，我可听说，鸠盘庙的线索是你给朱天师的。”顾静影说道。
“是吗？顾法医还听说什么了？”唐征问道。
“听说……”顾静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唐征、顾静影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从双鱼台里跑出许多人，河边路过的行人也纷纷驻足，看向火光冲天的东方夜空。
双鱼台在西四桥，发生爆炸的位置大约在西二桥，唐征他们站在绿河岸南大道上刚好可以看见。
“唐探长，前面怎么回事？”顾静影问道。
“不知道啊，好像是哪里着火了吧。”唐征说道。
说话时，唐征不敢看顾静影的眼睛，害怕被她猜出什么，这个顾静影不是一般的聪明，很懂得察言观色。
今晚的爆炸声来西二桥的脂粉铺子，那里就是王生的烟土货栈。
唐征跟十四姨太商量好了，在大帅颜天明找到烟土之前，把王生囤积的货全都烧了。
唐征假装不解、敷衍顾静影的时候，他的忠仆胡馒头正从西二桥撤离，今晚的火，就是胡馒头放的，为了确保把烟土烧干净，胡馒头还扔了几颗手榴弹。
“他娘的，这是什么情况？”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李无思骂骂咧咧地跑出来，看向爆炸中的火光，生气地说道，“好端端的，谁又给老子惹事？这是一晚上太平也不给老子啊！”
在众人准备组织救火时，唐征轻轻转动右手，手心压在爱情线上的横纹（法器所化）再度发光，无形中摄出一股威力，倏忽渗入爆炸地，将那周边的晚风变成自下向上吹，防止火势随风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