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征阳
秦然诺匆匆离开了潇湘阁,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找墨溪,眼前御园广阔,墨溪去了哪里都可能。
秦然诺只能随着心意选了条路,快步走着,好像这样就能把烦闷甩到身后似的。
不过烦闷没甩开,就又遇见了新的人。
韩瑶和江婉枝携手走着,见了她还笑,“秦小姐,怎么自己一个人?”
江婉枝也道:“是啊,自己逛园子多无聊呐。”
秦然诺道:“本是和墨阀的溪儿妹妹一道来的,不过半路她见着了墨世子,就追过去了。许久不见回,我就想着来找找她,自己也走一走。”
韩瑶就说:“哎呀,自家哥哥不是天天见么,我要是在这见了我大哥,躲还来不及呢,墨小姐怎么还扔下秦小姐追过去了。”
韩瑶话里满是对定北侯的嫌弃,后一句又隐隐指责墨溪,秦然诺不好接话,笑着摇了摇头。
江婉枝柔声说:“正好我与瑶儿无事,不如陪秦小姐一起找,多些伴也不觉得孤单。”
“是啊是啊。”韩瑶点头。
对着她们亲善的目光,秦然诺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便点了头。
先前剑坪上的比试,她们也看到了,现在见到秦然诺,韩瑶又兴奋地提起:“秦姐姐,秦世子好厉害啊,和君上最重视的两位武将打起来也能不落下风。最重要的是,他和承阳侯的比试,实在是太美了!”
她说着手臂比划了几下不成样的剑招,双眼闪动着崇拜的光。
江婉枝看向秦然诺,眼里露了无奈,笑说:“秦小姐不要见怪,瑶儿年纪虽小,却最爱欣赏美男子。”她看了看韩瑶,特意凑到秦然诺耳边低声道:“但也止于欣赏。”
秦然诺点头表示理解。
风姿卓然的美男子谁不喜欢呢,她自己当时看,心中也是愉悦欣赏的。
韩瑶却不依道:“婉枝姐姐!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还有后面那句为什么不给我听?你在编排我啥呢?”
江婉枝笑看着她,韩瑶一仰下巴,噘嘴哼了声,“反正世子和君侯我都没机会,平常也少见到,当然要抓紧时间多欣赏喜欢啦。”
定北侯府的小姐,家中只有定北侯一位兄长,无父母与长嫂平日约束,似乎是随了身为定北将军的兄长,说话毫无半点扭捏与旖旎,反而清清脆脆地直接又响亮。
秦然诺听得忍不住笑,却又听见一道陌生悦耳的笑声。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前方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少女。
秦然诺还未反应过来,江婉枝已经拉着韩瑶行礼。
“参见征阳公主殿下。”
秦然诺连忙跟着低头行礼,在听得这少女的身份时心重重跳了一下。待少女说免礼后,抬头朝她望去。
入眼是明黄色的荷叶凌波裙,上面绣的是明山秀水,靛蓝色的帛带腰封,中缠翡翠璧,下坠金雀翎,配着银香囊,长彩络,颈项佩的金璎珞嵌着碧玺,金蓝点缀十分醒目。金红色的鸾翅薄纱大袖,行动间,正如风动水波映烟霞,鸾凤低飞近繁花。
再观其面容,远山眉桃花眼,琼鼻菱唇,玉面粉腮,美丽不可方物。
原来她就是征阳公主。
感叹间,听到征阳公主说:“你是韩将军的妹妹?”
韩瑶道:“回殿下,正是。小女名叫韩瑶,这是冠阳侯的嫡女江婉枝姐姐,还有这位是秦阀的秦然诺姐姐。”
她怕公主殿下不认得,索性一道介绍了。
秦然诺却还在出神。
贵妃华丽堂皇,美得摄人心魄。征阳公主满身娇矜,却如霞映澄塘,鲜妍明媚,她声音不似一般妙龄少女清亮,反而在字音落处垫出几分沙哑绵糯,显得格外独特。
此刻这独特的声音正对着她:“哦?你是秦简律的妹妹?”
秦然诺才回神又愣——一般都听旁人称呼大哥哥为世子或者是称哥哥的字,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直呼其名。
她没忘了礼数,很快点头:“正是。然诺见过殿下。”
征阳公主点点头,“你们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往岔路口的右侧远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径深处。
江婉枝看了看那个方向:“公主是要去景仪宫啊。”
秦然诺恍悟,景仪宫主位是郭真妃,征阳公主是去拜见母妃的。
几人又就征阳公主讨论了几句,听得前方声音响起。
“诺姐姐?”
秦然诺一看,墨溪站在前方月亮门边,脸色很差。
她几步过去,“溪儿?你怎么了?”
墨溪张嘴想说刚刚遇到的事,然而苦于诫口蛊,有口难言,只能用别的事搪塞,为防秦然诺发现端倪,她故作声势:“没追到我大哥!铃铛还被荣阳拿去了,气死我了!”
秦然诺没察觉不对,露了个哭笑不得的神情:“追不到便算了。荣阳公主为何要拿你的铃铛?”
墨溪就说起撞到荣阳的事来,韩瑶跟着一惊一乍地,听墨溪单方面把荣阳和御园都怪罪了一顿。
陆芫请秦简律二人在书房次间坐了,才开口道:“太原袭氏灭门一案,世子应该知道。”
秦简律听得心念一转,和孔英鹤对视一眼,隐约猜到陆芫要说什么。
“朝廷命官被杀害,且是灭门这种惨绝人寰的行径,实在罪大恶极,更是藐视朝廷威严之举。此事重大,晋王殿下瞒不住,帝君得知后震怒,将晋王殿下罚了一顿,后命太子殿下彻查。”
秦简律点头,心中捋起太子与晋王的关系。太子与晋王皆为皇后所出,联系自然紧密,晋王也是太子坚实的支持者。
晋王封地上发生了这样的大案,从去年冬月到今年暮春,已经数月之久,晋王本人却还未捉到凶手,甚至连凶手都没确定,更不用说其背后的主使者,这已经是失察失职了。
晋王身出帝室,代表着帝室的颜面,这等藐视朝廷的重案,数月都没有查破,不仅让百姓深感不安,也会在心里怀疑起帝室权威,难怪帝君会震怒。
现在帝君让太子彻查,太子于公于私都会尽力,而陆芫作为太子的谋士,当然要为此事尽心。
陆芫道:“陆某先前差人去查证,得知世子也在追查此事。”他一顿,略过了追问缘由的选项,只问:“不知世子可有什么线索?”
秦简律道:“线索不多,不过种种迹象表明,西南的人应该有参与。至于是人故意栽赃,还是袭氏当真与西南有怨,尚不清楚。”
袭氏余孤只是一个深闺少女,关于外务知之甚少,就连复仇都只能抓住一个被买来的杀手,又怎会知道细微末节。此案背后主谋者谁,依旧云山雾罩。
“西南?”陆芫眼底暗芒一瞬而逝,轻疑一声后,也未敢将原因归咎于镇南王,而是把目标放在了杀手身上:“西蜀同样是西南一带,唯一可确定的凶手身份,也只有无门的白无尘,世子认为 是不是无门去而复返呢?”
秦简律道:“自然有这个可能。只是谁让他们去而复返?既然有白无尘,他一人足可动手,不须多派人。”
孔英鹤旁听了一段,忍不住开口道:“蜀中无门新一代的三大杀手,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且有两位已经可以总领无门的三部衔。”
陆芫向他看去,孔英鹤向来关注江湖事,此时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少门主夜无霜,总领幽宴之衔,擅长潜行暗探。白无尘是无门门主的爱徒,总领莫问之衔,管理门中杀手戒律,追杀叛徒。另外无门还有冰心之衔,目前还未选出衔主,原本由门主夫人总领,擅长伪装易容,潜入内部,且部下成员皆是女子。”
既然是一部领衔,白无尘自然武功高强,传说他的莫问刀见血封喉,做事利落绝情,完成任务时一丝不苟。
陆芫听得思量起来。
袭氏家中虽有护卫,但并不是白无尘的对手,且白无尘已经杀了袭津,将余下所有人一并杀了,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何必要在两天后再派人?
人员的调派、事前事后的隐藏行踪、背后目的的保密,人多的坏处可不止一两点。
除非杀了袭津后主使者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而杀手已经远走,所以只能另外派人,换句话说,或许杀手与死士本来不是一个背景。
杀人者固然有罪,但收买杀手的人也不该在案件中隐身,此案既然要彻查,当然要将前因后果一并查明,才算是有了交代。
陆芫沉吟道:“看来还要派人到蜀中走一趟。”
秦简律道:“我手下花寞献负责调查此案,可让他与陆大人详细说明,还有一些证据也可交给大人。”
陆芫感激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世子了。”
秦简律看一眼在手边放着的画匣,“是律该谢陆大人。”
客套几句,两人便离开了陆府。
回去路上,人多眼杂,不好聊正事,孔英鹤便问:“你何时住到别府?我总不好每次都半夜溜进宫里去。”
原来你也知道不好,秦简律往过睨了眼,道:“待过两日,宫中宴会歇了,我拜见过贵妃之后,自然会向君上奏请,搬到别府。”
孔英鹤知道不可心急,“那到时候咱们再详聊,我趁机再去问一下我父亲和英棠。”
两人同行回到帝宫,又各自分开,一个往清辉殿,一个往玄阳宫。
傍晚,料峭春风吹着,几个女孩都感受到了凉意,相约着下次再玩,便各自回各自的住处。
秦然诺沿着宫墙走着,到玄阳宫外,竟然又听到征阳公主独特的声音。
“秦简律,好久不见,又是一年了。”
声音离得不远,就在头顶,她抬头,看到征阳公主坐在玄阳宫的围墙上,低头望着宫院内,烟蓝的玉帛腰带和漆黑的发丝被晚风轻轻扬起。
秦然诺听到大哥哥的声音,含着清柔的笑意:“阿晚,下来。”
征阳公主的身影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环佩声音轻盈响着,在风里像是一支乐曲。
秦然诺眼中闪过笑意,放弃了去玄阳宫的打算,放轻脚步,悄然回了照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