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洛根睁开眼睛,发现面前那个带给他希望的女孩子正垂着手低着头,像是一只失去了支撑的玩具一般立在原地。
那把枪落在她的脚边。
蓦然,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扯下连接在自己脑袋上的电极,然后抬头望向位于右上方的摄像头,唇角勾出有些疲惫却自信的弧度。
“实验可以结束了。组织想从他那里套出的情报,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洛根骤然睁大了眼睛。
收到的了讯息的研究人员们迅速涌进审讯室,回收设备,捡起手/枪,打电话叫人来维修天花板和地板……
清酒似笑非笑地望着浅见嘉月,“我说浅见大小姐,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试探浅见嘉月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烧糊涂了。
浅见嘉月一把挥开他,“不用担心,我只是把自己催眠了而已,和脑子进水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酒:……??
“你说……把自己催眠?把自己?”
看着清酒反复询问的模样,浅见嘉月觉得好笑,“是,你没听错。我的确把自己催眠了。”
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刚才浅见嘉月也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以催眠的方式来获取情报的任务,只是中间多加了一个实验用的连接设备。但是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之前低估了脑电波双向传播的负面影响——这完全是一个比拼意志力的游戏。
开玩笑。她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柔弱意志力,怎么可能和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相提并论?
比拼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她输了,证据就是她脑海中无数关于有关赤井秀一的记忆源源不断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来。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自行摆脱这些像噩梦一样的来自原主的记忆之后,她果断选择了催眠自己。
首先要做的就是忘掉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催眠自己就是浅见嘉月原主本人;其次是将可能暴露自己意图的记忆隐藏起来,选择最安全同时也最有迷惑性的完整地传达给洛根;第三是将自己对被他人控制的抗拒心理隐藏起来,给洛根充分的发挥空间;
然后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难的一点——根据他们可能发生的对话,设定一个节点,用一个信号唤醒自己,同时完全催眠洛根,让他在无意识间将自己同伴的信息和计划全部告诉她。
当然是在脑内说明。
对于这一点来说,浅见嘉月看准了洛根作为一个俘虏的愿望,如果不能逃脱,那么为了不暴露情报,第一选择就只能是死亡。所以她非常大胆地将那个信号设置为了“杀了我”。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
接下来就是催眠对方。在他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迅速催眠他人,这一点经过几百次练习,浅见嘉月已经可以完美做到了。在洛根因为她的顺从而得意的同时,就是浅见嘉月发动最后一步的最佳时机。
“通过你们的设备传递过来的信息比较模糊,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看的听的久了很容易让人神经迟钝。这对于我的催眠来说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哈,这么说来,我们的设备也成了你进行催眠的重要工具了?”清酒说道。
“是啊。”浅见嘉月笑开。
清酒直摇头,“真是没想到。”
接下来的时间,浅见嘉月在清酒的赞赏声中,在地面以上的那栋别墅的书房里写了一份详细的审讯报告,具体说明了完成任务的方法和洛根交代的情报,然后连同研究人员录制好的监控视频,直接发送到boss的电子邮箱。
“知道吗,连我们的实验设备都被你骗了。”
临别前,清酒对浅见嘉月说,“下次如果有需要,我还会找你的。”
“是吗?我觉得恰恰相反,你不会希望我再来的。”浅见嘉月也和他开玩笑。
于是两个人都笑起来。
最后,洛根在难以置信和强烈的自责与绝望中被押上了组织的车辆。浅见嘉月坐上井野给自己派来的轿车,从车窗里看到清酒和那栋别墅的影子越来越小。她额头靠着车窗,在轿车后视镜看不到的死角里,面孔越来越严肃。
不希望她来?只是玩笑而已。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再来的。
这个实验组的实验室位置如此隐蔽,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脑机融合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而借用这么发达的脑机融合科技,什么事情不能做到?什么情报不能获得?
它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加深刻的与人脑有关的实验目的。
她一定还会再来的。
车子继续行驶着,不知道碰到了路面上的什么东西,车身摇晃了一下。浅见嘉月也跟在被车玻璃撞了额头。
“嘉月小姐,没事吧?”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浅见嘉月摇了摇头。
她向后靠上椅背,一只手捂住额角,轻轻揉那一小块被磕到的微红。
她又想起了赤井秀一。
其实刚穿越过来来时,她就知道赤井秀一曾经是教她狙击的老师。她一直以为她第一次见到赤井秀一就是在宫野明美的家里,没想到实际上居然更早,而且还被她——被原主遗忘了。
而联系那真正的第一次相遇,以往一些没发现的蛛丝马迹被她一点点挖掘了出来。
比如她母亲和赤井秀一的关系。
在第一次见到赤井秀一的时候,在她因母亲的催眠而几乎失去意识之际,她听到了她母亲和赤井秀一的对话。
“你是什么人?”
“我叫诸星大,是组织基层成员。”
“你的枪法不错。”
“您过奖了。我以前曾经混在军事学校里呆过几年。”
“是吗……”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在浅见嘉月的印象里,自从回到组织,母亲就由以往的温柔女性变成了一个魔鬼一样的夜叉。不苟言笑,且对她严厉至极,即使知道她毫无天赋也半点都不放松,反而逼得更紧。
她独来独往。浅见嘉月一直以为她没有朋友。
直到有一天,她把那个叫诸星大的男人带到了她的面前,告诉她以后他就是她的狙击课老师了。
她与他谈笑风生,看着他眼睛里带着那么明亮的欣赏和期待。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这个样子。
直到后来,赤井秀一叛逃了。那天,八年来一直一心一意教导女儿,很少外出执行任务的母亲少见被要求必须参与追击赤井秀一的计划。她就在那次任务中,不幸死亡。
想到这儿,浅见嘉月好像知道宫野志保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了。
作为在组织内一手欣赏和提拔赤井秀一的人,她的母亲在很大程度也是伤害她姐姐宫野明美的帮凶之一。但是那个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她现在能讨厌的,只剩下她。
浅见嘉月觉得头有点疼。
在第二次考核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浅见嘉月试图回想起更多关于赤井秀一在组织里的事。然而可惜,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之外,她一无所获。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机会去见一见宫野姐妹。作为当年她在阴暗世界中唯一可见的一缕光芒,对方和家人都在赤井秀一叛逃事件之后受到组织的苛责,她无论如何都应当去表达歉意,并且尽自己所能送上帮助。
但浅见嘉月没想到,她想去见的人之一——宫野志保,竟然在她去见她们之前,率先找上了门来。
“明明身为大小姐却住着这么差劲的房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落魄呢。”
一开门,宫野志保便靠在墙边,对着浅见嘉月的屋子肆无忌惮地指手画脚。
那嚣张的样子,浅见嘉月瞬间有种想把她推出去的冲动。
宫野志保像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自上而下地观察起浅见嘉月。
此时正是深夜。浅见嘉月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洗过澡,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浴袍。宽大的领子露出的部分难以适应他人打量的目光。
宫野志保轻蔑的嗤笑了一声。
浅见嘉月脸黑了。
“如果有什么事请尽快说完。我很累,要准备休息了。”
宫野志保站在门外,带着一脸讥讽的笑容,“你就打算让我在这里说?”
浅见嘉月拉开门,把她让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