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初入侯府
马车缓缓在街边停下。
萧衡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眸色如潮水汹涌。
“嗯。”
过一会儿后，他才低下头继续看兵书。
董明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打了一寒噤，方才她竟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
见他视线离开，她才光明正大的抬起双眼仔细瞧他。
四年未见，她心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她从苍山回到宰相府，时常听到关于萧衡在边疆的事。
他文武双全，可也心狠手辣，但依旧不妨碍京中女子对他的崇拜。
他惊才绝绝的样貌，权倾朝野的身份，足以让他在闺阁女子的心目中，一举碾压世家公子哥，成为许多贵女心中的良人。
萧衡见她许久未下车，便头也不抬的提醒她，“本侯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咳咳…是！”
董明玉嗓子止不住的咳嗽，这幅身子从小便患有咳疾，落下了病根。
董明玉下车后径直去布庄对面的香料铺。
虽然临近中午，却比早晨还冷。
她不由拢紧的身上的披风，让身体有一丝暖意。
董明玉从香料铺出来后，她亭立在长街边角——抬眼向布庄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丰盈，容貌小家碧玉的身影戴着头纱从里面走了出来，名贵的红色金纹锦服穿在她身上，随她出门的动作微微摆动，显得很是灵动。
董昭姬虽然戴着白色头纱，可是方才在车上，她扫了一眼便认出了。
一身红衣，盛气凌人，不是她董昭姬还能是谁。
现如今，董昭姬今时不同往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等她将来一朝成为太子妃，身份更是尊贵，到时候，她便不好对付她了。
董明玉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万万不能让这等事发生。
董昭姬后面走出了两个丫头提着布料，董明玉识出了她们俩。
一个叫冬至，一个叫霜降，都是董昭姬的贴身丫鬟。
冬至抬仰头一侧眼，就看见对面的香料铺门口，在梨花木雕门前的亭亭玉立的二姑娘，她身体后退一步，目光呆滞，像是见鬼了一样。
“冬至！你干嘛，怎么一幅见鬼模样，快些跟上，小心姑娘撕了你。”
霜降见冬至后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冬至，只见忽然脸色苍白，眼神惊恐。自己也不自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香料铺门口。
“你快看那边！”
霜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原本今早上流放岭南的二姑娘，此刻亭立在长街，嘴角含着笑，直勾勾的看着她们。
霜降顿时被吓一激灵，手下一滑，手里贵重的布料便提落在地。
董昭姬闻声，款款转过身。
只见霜降将她心爱的布料丢在地上，她怒火涌上心头，“霜降，如此贵重的料子，要是损坏了，我定不轻饶你。”
“姑娘，六姑娘她，她……”霜降说话断断续续的。
董昭姬巧言令色，呵斥她，“胡说什么？再敢笨手笨脚的，我命人打断你的腿。”
冬至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小声的提醒她，手指董明玉的方向。
“姑娘你看，真的是六姑娘。奇怪，她不是应该流放岭南了吗，怎么还在帝都？”
董昭姬微微一愣，抬头望去。
还真是她那好妹妹董明玉。
香料铺子门前。
董明玉一件黑色披风堪堪遮住病弱娇小的身子，越发显的楚楚动人。
董昭姬的眼睛慢慢变狠，犹豫片刻，她才出声，“我这六妹妹命还真贱，你们俩在此处等着府里的马车，我自己去会会她，看她想做甚。”
听到自家姑娘的话，冬至和霜降有视一眼，异口同声，“是！姑娘！”
董昭姬脸上重新勾起笑意，双手裹紧银红色披风，疾步走过长曲回廊。
到了香料铺子门前，才掀开头纱。
董昭姬身子一下滞住，远处望着看着不清楚，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她衣发凌乱，脖子上和脸上都沾上了红色鲜血。
那血都凝固了，她身体上像是遭受过非人的虐打。
董昭姬捂住嘴，惊呼一声，“六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身上都是血，看着真真是吓坏姐姐我了。”
她面上担忧，轻轻挥一挥袖，走上前抓住董明玉的手，可眼睛却是不断往披风里打量。
“啊呀，好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你受伤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鞭打你？”
“四姐姐，你前两天夜里来诏狱看我，我就不能亲自向你道一声谢？”
董明玉醉翁之意不再酒，既然她这姐姐善于伪装，姐妹情深，那她就成全她。
“今日不是你流放的日子吗？我还想着去不去送你呢？不成想，好妹妹你先找上我了。”
“四姐姐手段高超，如今平步青云，看着你春风得意样子，我竟然越发看不惯了，心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妹妹好想看看你从云端掉到泥潭的样子。”
董昭姬闻言，收了笑，凑在她耳边，“是吗，听到你这话，姐姐我心里真是舒坦。但是你知道流放的罪奴私逃是罪加一等，判为死罪吗？”
董明玉僵着身体，微微一笑，“这罪不罪与否，就不劳你操心。只不过看来，你不让我过得生不如死，你是不死心了。”
董昭姬低低的发笑，像一条毒蛇，“只有将六妹妹你永远踩在我脚底，你过得不顺心，姐姐我才能安心。”
董明玉双眸闪烁，她这个堂姐从小到大，一向会那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她面前，连她都自愧不如。
董明玉向后退一步，不想同她虚情假意，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趁她一个不注意，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包从香料店买的香粉，迅速挥她脸上。
董昭姬头后迎，身体后退，可脸上还是被撒了许多香粉，让她不断咳嗽了起来。
董明玉见状，好看的眉眼向上一挑，伸出双手一把将她重重推在地上。
“啊！”董昭姬被推倒在地上尖叫一声。
她想起身，却毫无半点力气，面色很是狼狈。
“董明玉！你给我撒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四肢浑身乏力？”
董昭青脸色青白一片，咬牙切齿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哎呀，四姐姐，未来的太子妃怎么摔倒了？”董明玉装作扶她，却是顺势一脚踹在她小腹上。
董昭姬脸色发白，双手捂着小腹，身体痛的痉挛。
明明是大冬天，董昭姬的额上竟是发起了虚汗。
董昭姬身体乏力，可眼神阴狠，死死盯着她，“贱人，咳……咳咳…咳咳咳，你，你竟敢踹我？”
“四姐姐真是不小心，妹妹只是轻轻碰你一下，怎么就摔倒了？妹妹扶你起身。”
董明玉明上是扶起她的胳膊，暗里却是用十足的力气，狠狠朝她的秀鞋踩上一脚。
“咯咯。”骨头错位的声音传出。
“啊！我的脚……”董昭姬第二次尖叫，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给我等着，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董昭姬痛上加痛，甩开她的手，双膝半跪在地上。
董明玉见状，慢悠悠的蹲下来，一脸含笑的看着她。
“我的好姐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你恶心我就算了，但你错就错在，不该辱骂祖母，辱骂我母亲。你也知道，我虽性子懦弱，但我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你敢，我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你就不怕……”
董昭姬挣扎着，奈何自己闻了董明玉撒的粉，力气太小，裙摆被她重重踩在地上。
董明玉掏掏耳朵，打断她的话，“四姐姐你说什么，太吵了，妹妹听不见。”
董昭姬抓了一把雪丢在董明玉脸上，“贱人，你现在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以前不是总爱装一幅可怜样子吗，怎么现在不装了？”
“拍，拍！！！”
董明玉扬手甩了她两巴掌。
“这两巴掌，是我还给你的，你放心，董府的仇，我就算折上我这条命，也会让你们陪葬，一个也别想逃。”
都是因为她们一家子，造成原主一家悲惨的命运，也让她重蹈覆辙。
她本该是个在现代是个一门心思专研学术的历史老师，有喜欢的事业，日子也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可一朝穿书，生逢乱世，为了活命只能收敛锋芒，表面谨小慎微，活的战战兢兢。
董家一夕间没落，她一朝沦为奴婢。
原本，出了车祸死去，却还能在这个世界活着，她是满意的，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可是，平安活着这件事，在这里却这般千难万难，她这二十年来，在宰相府的日子里，从来都只有战战兢兢，卑微度日。
董明玉心里是不甘心的，这种束缚感，她受够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只有遵循这里的思想和礼制，才得以存话。
董昭姬皱眉，气笑了，“凭你，一介罪奴？你给我等着瞧。”
“以前你在帝都处处显着你的才艺以及你的温顺贤良，人人都对你赞不绝口，可是有什么用？你是一个庶女，不受你爹宠爱，你的姨娘娘重男轻女，只看重你弟弟。”
“还有太子殿下，你这副心肠歹毒的样子，若叫他看见了，你说，他会不会取消联姻？”
董明玉说的话，句句都踩在董昭姬的痛处，她知道她最害怕的地方在哪里。
里不其然！
董昭姬听完后，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吃了。
她董昭姬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经营，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一个月后，将嫁给太子哥哥，做尊贵的太子妃。
她是不会容忍任何人，来毁掉她这些年辛苦经营的一切，谁也不能阻止她，挡她的富贵路。
“六妹妹，你和姐姐我别藏着掖着，是不是攀了哪家的权贵，要不然，你一个私逃的罪奴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董昭姬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董明玉声音平静且清晰：“彼此彼此，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滚开，好狗不挡道。”
“啧啧，如此气极败坏！看来六妹妹，真是用狐媚的手段勾引了男人，攀上了高枝，才逃过流放，说吧，是谁违了圣旨，救了你？”
“勾引男人？”马车的传出低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小巷子里来了一马车。
“你勾引的肯定是这车里的男人，我今天个儿，非要看看，与你狼狈为奸的狗男人到底是谁？”
“狗男人？”
董昭姬刚说完，紧接着，车里就传来一句冷冷冰冰的声音。
倏尔，枯萎的枝桠垂在董明玉的肩上，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董明玉闻言，感受到身上有一道目光，僵硬着转过身，一抬头就瞧见萧衡意味深长看她的眼神。
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悄无声息的，她竟没发现，她对董昭姬做的事，萧衡听了多少？
董明玉迎上萧衡的目光后，迅速低头，她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跳。她心下慌乱，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抓住香粉纸。
“多管闲事，原来六妹妹勾引上的男人是你！你是何人，为何从未在帝都见过你？你可知道私放罪奴是死罪？”
董昭姬没有见过萧衡，自然也认不得他。
萧衡回帝都没有宣扬，别说是董昭姬，整个帝都大多不知道远在边疆的镇北侯回京了。
董明玉看向萧衡黑沉沉的脸，又缓缓转头看向得意扬扬的董昭姬。
该说不说，她这个堂姐真是勇气可嘉，至少自她认识萧衡以来，还从未有人敢不怕死的骂他！
至少她董明玉是不敢的，躲都还不及。
董明玉偷偷打量了一眼萧衡，交叉着双手向前走一步，心惊胆战的说道：“侯爷！”
“侯爷？哪个侯爷，我怎么不认得？”
董明看向董昭姬，一字一句缓缓说：“四姐姐不认得是应该的，这是近日从边疆回来的镇北侯。”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镇北侯、萧衡？”
董昭姬瞬时瞪大了眼睛，她口中的狗男人居然是大名的鼎鼎镇北侯！
怎么会……她还咒骂了他。
“怎么不可能，四姐姐糊涂，刚才还大言不惭骂侯爷呢，是吧，侯爷？”
董昭姬一时无法接受，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询问萧衡，“侯爷是怎么认识我六妹妹的？”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董明玉这个小贱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攀上了权倾朝野的镇北侯这颗大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