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档案
铜锁上的微微铜锈也许代表着早已时过境迁,但足以说明周正和方芸芸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毕竟熟悉的陌生人是不会将彼此的名字刻在同一把锁上的。
冯睿道:“虽然仪器判断他没有说谎,但是仪器这种东西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信的。”
“你的意思是周正有能耐逃过测谎仪的测试而撒谎?他还只是个学生。”
“谁说的学生就不能办到这样的事?”
冯睿眼神跨过窗台,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从课桌下的桌箱里拿出课本的周正。
“人类这种生物被环境规训着,试图让每一个人都成为同样的从工厂流水线里生产的产品。
但是每一个人生来都是具有不可磨灭的天性的,环境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人类的天性,但却无法磨灭。”
风吹过,树林里的树叶轻飘飘的落下,冯睿语气笃定的道:“从之前对视的那一眼,我就看出,那个男孩眼里藏着狮子。”
周正眼里藏没有藏着狮子陆言不知道,他只是好奇的看向冯睿道:“我以为侦探查案都是凭借证据,而非凭借个人的感觉。”
冯睿笑了笑:“如果是普通案子的话显然是的,但对于凌驾于普通案件上的诡秘案件,我更依赖于自己的直觉。”
周正坐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试卷上平面解析几何的大题,而周正则是看向窗外,看着天上呈现人字形梯队飞过的鸟儿。
一辆汽车停在希顿公学外的一条马路上,陆言和冯睿坐在车里。
在冯睿的权限调取下,周正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录已经被尽数归纳到一个文件里,呈现在了陆言和冯睿的面前。
历史书上用一句简短的话就可以概括一个朝代的兴衰,而一个人的一生如果要写在白纸上,也不过短短的几行话语。
从特情局上调取的周正的资料倒是有足足几大页,但看起来却只是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小事。
记录的最多的,是周正在几年几月几时,参加了东海市某次钢琴比赛获得了名次。
“那个男孩的手很修长,刚刚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适合弹钢琴,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艺术生。”
看到这些获奖记录的冯睿不由得挑了挑眉。
陆言回忆起见到周正时的第一印象,他穿着希顿公学深蓝色的制服外套,一袭长裤,制服外套下是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一如少年给人的印象一样干净和安静。
确实有着一种钢琴家独有的沉稳气质。
陆言再看周正以及其家人的基本资料。
周正的父亲是一位钢琴家,母亲则是一位小提琴家及作曲家。
虽然家里称不上富贵,但走音乐这一行的人总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是中上那一档。
而周正也是自小就在父亲的指导下练习钢琴,父母都希望他能在音乐这一条路上走的更远。
所以周正自小的生活完全可以说是单调乏味,无非是上学、练琴、回家、练琴……
而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一件插曲,或许是在周正小学的时候父亲就因为一场车祸离世,此后他便成了单亲家庭。
自父亲离世后,周正练琴更加刻苦,寄托了离世的父亲和憔悴的单亲母亲的愿望的他,参加比赛每每都能获得名次,而且时常能获得前三,在希顿公学的各种学生晚会上也是经常出场的人物。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将来周正或许会考进有名的艺术大学,甚至将来能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进行演奏也说不一定。
冯睿对陆言问道:“你觉得周正和方芸芸之间该是怎么结缘的,又是什么使得他们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同一把铜锁上,许下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也许是一次晚会的演奏,也许是一次简单的相逢,亦或许只是一场擦肩而过,这种事情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外人不会关心好奇,自然也无从知晓。”
陆言淡淡的翻阅着另一手边的档案。
这是方芸芸的家庭档案。
方芸芸,另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她父亲方天明的人生履历并不复杂。
方天明并非东海市本地人,而是从大夏沿海的一个小城镇来到东海市做生意的。
东海市是一个吞金窟,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来到这里,只因为这里有着无数的契机,但凡抓住一条,此后的人生就能走向飞黄腾达。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赤条条的小伙子怀抱着一腔志气闯入了这里,然后金麟化龙,一跃升天。
方天明曾经也是那样一个小伙子。
他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在大学毕业后跟同届毕业的校友一同成为了创业伙伴,一头扎进了东海市这个深潭里。
头几年他的事业还算红火,结了婚生下了孩子,还在东海市唯一的那座孤山上投资了一家旅舍。
但是后来自己的妻子抛弃了他和女儿,连同创业伙伴一起卷款潜逃,离开东海去了联邦美洲的一座城市。
刚刚筑起的金字塔一夕之间崩塌,方天明从天国坠入了地狱。
像方天明这样的人有很多,在鱼跃成龙的好汉子们背后躺着的就是像方天明这样的人的尸骨。
成则飞黄腾达,败则一蹶不振。
这个世界向来是这样的,在浮华和文明的表面运行着一套法则,而暗地里却运行着另一条老师们从没有交给学生过的法则:弱肉强食。
方天明或许曾经也像周正这样的学生一样,穿着干净的校服和衬衫,骑着自行车风一般的穿过街道,卷起路上金灿灿的落叶。
但在社会的一番洗礼之后,他成了发福且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眼里常满怀着不忿与愤怒,一蹶不振之后,只能醉酒后在女儿身上施暴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让一个曾经顾家的好男人变成一个家暴者,只需要一个变故就够了。
世界会用它无情的手,将孱弱的人们任意揉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