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拾叁如果还有机会
“为什么还要回到森狱？”
正值夏夜的清风吹过枝梢，黎黎慢慢的斟好了半杯茶，推至漂鸟少年面前。
可漂鸟少年放下怀里的大猫之后只是坐着，一点都不愿饮这杯茶。
“当初念及我们同为族人，你说要离开森狱这个是非之地，我暗中相助，心里也有一点欣慰，想着你离开之后应该可以好好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才是，可现在却为什么要回来？”
“外面的生活我已经体会过了。”黎黎神情淡然，脸上的花纹却妖娆艳丽：“但我不合适那。”
“你变太多了。”
漂鸟少年也曾与她偶有书信来往，感情不咸不淡，如今水精灵一族后裔仅剩他们二人，像一根被拧紧的琴弦，绷着最后一条直线，一旦断掉便遥无音调。
从前的黎黎虽然也有点内向羞怯，但也会偶尔流露出属于孩子气的活泼朝气。
“喵、”肥猫跑过去蹭了蹭黎黎，像往常一样撒娇。
“谢谢你。”黎黎将大肥猫抱起，认真说：“对黎黎来说，能见过外面的世界足矣。离开森狱，在苦境苟且偷生，也不是我要做的。”
“你要做什么？”
“——事关阎王……”
“森狱皇室内部的斗争不由你插手。”当时的漂鸟少年声音中有些愠怒，并没有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有多恐怖。
当今黑后掌局，阎王被囚禁，他不管朝政之事，一直独善其身，也是见过因为利益之下的野心丑陋：
“你要是想离开，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漂鸟少年都会替你找到一处安身之所，但你要是执意留下参与这些斗争，从今以后，我也绝不会再管你。”
“漂鸟哥哥，我还有能有以后吗？”黎黎笑吟吟的摸了摸脸上的花纹。
“真不像你，以前的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也只是以前。”黎黎温柔摸了摸肥猫的头：“漂鸟哥哥，我做的事不会牵累到你，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也望你保重。”
漂鸟少年：“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说太岁替天罗子赴战的事？”
是黎黎偷偷把说太岁从墓里挖出来送到了荒芜之根，并告知了不需要取出说太岁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消息，可避开黑后耳目，得到了一条通往伽罗殿的秘密小道的地形图纸。
“吾父与若叶家族以前曾有深厚交往，他们曾一起讨论过伽罗殿地形设计，还有许多稿图为参考，我给你的那张图纸，就是被家父好好收藏起来以悼念友人的，同样也是当初应用的那张设计地形图。
如今森狱上下都不满黑后主朝，有流言说阎王被囚禁伽罗殿，纵使我再怎么不喜森狱环境，也见不得吾主受到这等耻辱，被一个利益熏心的黑后囚禁。”
图纸是她以前家被抄时偷拿的，忽悠一下漂鸟少年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有了这张小道地图，就能避开黑后耳目，偷偷解救出被囚禁的阎王了。
“说了这么说，你并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是从何知道说太岁戴上面具赴战的？”漂鸟少年不紧不慢。
说太岁承接阎王鞭的最后一个任务内容，也只告知了他一个人，黎黎又是从何得知？
“我怎么知道的？哈，因为以前阎王在一次家宴时太过高兴，喝多了酒神志不清，醉意上头路上摔了，我把他扶起来时他自己说漏了嘴：说太岁最后的使命就是要替天罗子赴死。
本来只是无心听到的，以为他喝多了，但我越观察现在的局势，他说的那些话就越疑点重重。”
黎黎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此前根本不认识说太岁，他也没必要对我说这些话，尤其是这些话看起来就是已经预知到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一样。”
“嗯？”漂鸟少年探究的目光落在黎黎脸上：“你说的话也一样疑点重重，说太岁选择替天罗子赴死，是因为他知道要承接的王命就是如此，你口中就像是预知未来会发生的事根本毫无立据。”
“不管怎样，我既然知道这些，就当然要试试能不能阻止，阎王说漏嘴，说不定也是一个契机，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说太岁为了王命送死吗？他尚欠我一份人情还没还，他不能死，只要有机会我都会试试。
结果，没想到还真的试中了而已，说太岁身上那根要取出的铸魔异文骨头就是拼接密道的地图之一，就是阎王知道黑后野心过大，故而留的一招后手。”
“这些都是阎王告诉你的？”
“铸魔异文骨头是阎王醉酒说漏嘴时得知的，这种异法我在书中也有查到过，比起口语和书信传达讯息更加具有隐蔽性，而且不易被人发现。”
毕竟正常人谁能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丧心病狂把求救暗示刻在人家骨头上当玩拼图呢。
黎黎心里鄙夷，但面上不露半分，指不定阎王还有什么恶趣味。
“好，那你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吗？”漂鸟少年其实不想再让黎黎参与，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漂鸟哥哥保重了。黎黎能做的只有这些，我也没有自信到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变森狱环境，剩下的，救出阎王，从他口中应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讯息。”黎黎顿了顿：
“你也……救出阎王之后，你也马上离开吧。不要再执着漂铃十三响的答案了。”
因为——漂铃第十三下响，就是敲响了漂鸟少年的丧钟。
“保重自己。”刚走出几步，终究是心软，漂鸟少年又回过头：
“你要是考虑离开，可以再找我。”
黎黎注视着漂鸟少年离开的背影，久久怔神，之后莞尔一笑：
“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的话。”
“喵？”肥猫不明所以，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黎黎的脸颊。
“猫猫只要快快乐乐的就行了，不需要掺和大人的事。”黎黎再次揉揉它的头：
“有时候我是真的挺羡慕你的。”
不用操心这些阴谋诡计，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偶尔到处溜达溜达，多悠闲自在啊。
她曾经瞒着玄膑偷偷出去过，不过就算玄膑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她去了回藜汀州。
当玄阙提着暴雨新奴的人头来祭奠她的“坟墓”时，黎黎就藏在阴暗的深处悄悄看着。
她见过玄阙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没见过玄阙哭得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的那种，真狼狈。
除了觉得玄阙看起来狼狈之外，她心口也有点隐隐作痛：傻子啊，你一定没想到我又是一场诈死吧。
但这次，他再也不会有机会戳穿这场骗局，黎黎也绝不会再出现。
她最后看着玄阙一把火烧掉了暴雨心奴那颗即将腐烂的脑袋，血腥浓郁的臭味在她坟前扩散。
噼啪骨脆的断裂声在烈火中断断续续，她眼睁睁看着玄阙悲伤一人离去，也看完了坟前火光的熄灭。
她其实很想冲上去逮着玄阙揍一顿，贡品放花放点心都好，为什么一定得把人头放上去，就算是仇人扑街了，值得高兴，但死在自己墓地上依然觉得膈应。
她被玄膑藏在荒郊野外的小屋里，玄膑时不时来造访，黎黎都是冷着一张脸，从来都不笑一下。
玄膑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有时候全程不说一句话，有时候说话了也得不到黎黎的回应，即便是关心的问候也一样，要么黎黎憋久了，找不到说话的人才会应付讲两句。
更让人疑惑的是，黎黎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临近七天的时间也没有涨一点，但她脸上又是千真万确的花纹，玄膑不急这个，他只是有点疑惑，在一次伸手想碰黎黎肚子试探一下时，被黎黎狠狠拍开了手。
“碰什么碰！是你能动的吗？”不用装侍女，就不需要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黎黎凶巴巴的。
“……”你身上，他哪没动过。
玄膑叹了一口气，试着换话题：“你养的猫呢？”
“不知道哪里野去了。”黎黎自顾翻书看，都不看玄膑一眼。
自从上次玄膑见过那只肥猫之后，就差点被那只肥猫抓伤了，黎黎表面上呵斥了一下，但行动上根本没有一点阻止的动作。
最终他大手掐着那只肥猫的后颈提起来时，肥猫还不死心挥舞着短小的四肢扑棱，喵言喵语都像是菜市场里的大妈吵架一样激动。
在他作势把猫丢出去时，黎黎才连忙从他手中抢过肥猫：“肥猫，够了别淘气了。”
自此以后，肥猫才安分了点，但只要玄膑一来，它基本都不在。
这种无聊小插曲的日子是得过且过，黎黎不在意玄膑到底怎么看她的，她把自己剩下不多的日子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早上吃完早餐之后她偶尔带着肥猫到外面散散步，在荒郊野岭之中看看哪里有药草研究，有时候翻土在地上种点花。
可能她自己等不到花开的时候，但种下之后，总有其他人可以看见花开。
午后要么休息睡了懒觉，要么看看书，再把适合在森狱生长的苦境农作物怎样栽培的方法研究研究，可能等不到她亲眼看见森狱能够自给自足的时候。
但也没事，如果森狱那时候出了个傻瓜想要研究这个，那她写的起码还有点参考价值。
黎黎对苦境的泥土有种莫名的喜爱，总是喜欢拿来种东西，因为也可以种出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和森狱黑泥干燥的土壤完全天差地别。
她看见过玄膑拿着森狱音土在苦境扩展版图，只会嗤笑一声。
“恭喜苦境人又可以少耕几亩地，森狱泥土可以用来种的东西太少了。”
“这是母后之命，不可违抗，扩张森狱版图，对我们来说也才是能有个更好的生存环境。”
玄膑瞥了一眼高墙之下被音波影响石化的苦境百姓，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愧疚和起伏：
“如果苦境正道愿意合作，哪里还需要牺牲这些无辜的百姓？”
黎黎：“你在诡辩。”
玄膑：“这就是现实。”
黎黎扭头没理他。
按照接下来发展的顺序，漂鸟少年按照地图路线走暗道救出了阎王，同样也引起了黑后的警觉，可惜太晚了，等她派人追捕已经来不及了。
恼怒无比的黑后也暗自己庆幸自己留有后手，在阎王身上设下功体锁，而被救出来的阎王企图再pua漂鸟少年为自己打工，被漂鸟少年十分果直的拒绝了。
本来他就不想参与这些事，只不过是受说太岁之托而已。
阎王落得没面，在心里碎碎念，等老子重新掌权，你们一个个落井下石的都别想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