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你能
春风和煦，崔知微听说安夫人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开始处理府里的大小事。
她一个年轻人也不好再躺下去。
崔知微用妆简单遮住黑眼圈，预备去面见安夫人。
想着空手去总归不好，但衣服首饰药材安夫人都不缺，思来想去，唯有亲自做点吃食才算有心意和孝心。
崔知微就带着翠画几个侍女去了厨房。
才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崔知微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跳，然而，多年做石头的经验，令她泰山崩于前，不改色。
崔知微定眼一瞧，原来是她。
来人四十岁上下，满脸油光，圆盘脸，水桶腰，一看就伙食不错。身上是刘府府上管事的衣裳。
“九娘，还望恕罪。”
那人用手拂面，做出打脸的动作。
崔知微心中却十分奇怪，笑着问道，“朱娘子何罪之有？”
“欸，九娘病了，然而，小人实在抽不开身，没法去看望九娘，还望九娘体谅。”
朱娘子笑着行礼告饶道。
这话自然是假的。人家刘紫妙再忙，还每日来看她呢！
崔知微才不信，可面子还是要过得去。
“朱娘子言重了。我不过是个小毛病，哪里需要朱娘子亲自来。”
崔知微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很是敷衍的笑容。
朱娘子也瞧出是敷衍来了，但又能如何，她也只能笑着，摆出一副很亲热的样子，问道：“九娘，来这里，所谓何事啊？您要是想吃些什么，派个侍女来，告诉我，不就成了，哪里需要您亲自来？”
崔知微决心要为方才的受惊施展报复。
只见得她故作高深，眉头紧蹙，眼神飘忽，嘴唇似启似闭。
朱娘子也情不自禁笑容敛去，眨眨眼，往崔知微跟前挪动两小步，心中打起无数个算盘，轻声道：“九娘，是遇上什么难事？”
崔知微憋着笑，很认真点了一个头。
“小人位卑言轻，怕是帮不上忙。”朱娘子在心中打了无数个算盘后，算出帮助崔知微不是一笔好买卖，缓缓道。
“不，朱娘子你能。”崔知微用无比炽热的眼光望着朱娘子，故意往前逼近朱娘子。
朱娘子被吓得连着后退好几步，正好被后背顶在一个大水缸上，幸而两手撑住，才没仰头翻进去。
不过，两只袖子全湿了，些许狼狈。
院里的不少偷看的婢女都在偷笑。
平日里不少人受过朱娘子的故意责难，见此场景，心中也十分畅快。
而罪魁祸首的崔知微当然是不能偷笑，而是假装关怀，走到朱娘子跟前，将自己的要求讲出来。
“朱娘子，你没事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亲手给舅母做份食物，聊表孝心。”
朱娘子终归还是块老姜，被崔知微戏耍一番，还是能笑得出来。
“这哪里用得着九娘亲自动手，您说做什么，我让她们做出来，您拿走，就是您做的了。”
崔知微点点头，似是同意朱娘子的建议了。不同意，也没法子。
这一世和上一世，她从未亲自下过厨。上一世为了表孝心和夫妻恩爱，号称做过羹汤，实际上也就是朱娘子的说法。
“九娘，您看小人这身实在不太合适陪您。”朱娘子举起正在吧嗒吧嗒滴水的袖子，笑道。
“小兰，你陪着九娘，一定好好听九娘的安排。若是九娘不满意，我定不轻饶你。”朱娘子叫来一个年轻女娘陪崔知微，她自己就行礼告退了。
崔知微亦笑着目送走了朱娘子，回头看了眼小兰。
小兰很规矩站在崔知微身旁，垂手等待。
崔知微对于规矩的人，也少了捉弄的心思，揉了揉快要笑僵的脸，平静道：“就做舅母喜欢吃的桃酥吧。”
小兰长舒一口气，幸亏九娘没说什么古怪没做过的吃食。
小兰欣然领命，去做了。
“九娘，这院里油烟大，要不去旁的地方坐着等一会儿？”小兰安排下做桃酥的任务后，才想起等着的崔知微。
小兰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声音里带了点颤音。
崔知微却给了小兰一个没关系的笑容，应道：“好啊！”
小兰将崔知微领到一个平日贵人暂歇的房间。
“奴婢去盯着她们做桃酥。”小兰说完，一溜烟走了。
崔知微盯着小兰的飞奔背影问翠画：“我这么可怕么？”
翠画递给崔知微一盏水，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崔知微接过水，小口小口饮下，的确有点渴了。
翠画又道：“奴婢瞧着朱娘子是故意找这样的毛头小子陪九娘。连个水都不知道倒。”
崔知微饮完了，将水盏放在案上。
“翠画，我们是来找人做桃酥，又不是来喝水的。”崔知微纠正道，要分清主次。
翠画安静应下：“是。”
“咔嚓、咔嚓！”
原本无聊发呆的崔知微忽然来了精神。
“什么声音？”
翠画回道：“似乎是劈木头的声音。”
崔知微失望“哦”了一声，进屋之前，她看见墙角的确放了一堆柴火。
劈木头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去让那人停一会儿。”翠画觉得那人打扰到了崔知微。
崔知微摇摇头，从座位上起身，道：“我去看看。”
“劈木头有什么好看的。”翠画小声嘀咕了一句，跟着崔知微出去了。
劈柴的人痴迷于劈柴，根本没发现身后多了两个观看者。
那人左手拿来一段粗木头，立在木墩上，右手拿下斧头对准中心，使劲一砍，木头立马一分为二。用手臂扫到右边的地上。地上的已经有了小一堆。
那边木头落地，上面就立好新的一段木头。
手起刀落，很是麻利。
崔知微歪头瞧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冒出句：“我能试试吗？”
翠画欲哭无泪，九娘您难道忘了您为何会到这里来吗？不就是那些人担心伤到您，才把您请到这里的。您要是劈木头破了皮，这又要怨谁呢？
劈柴的人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很镇定劈完手上的那段木头，放下斧头，再慢慢起身，转身，行礼。
她直起身，对视崔知微。
眼神即便在刻意隐藏，依旧能看出是锐利的。
翠画怔住，不知所言。
“我能试试吗？”崔知微重复了一遍，这次更加平静、坚定。
那人败下阵来，最先移开了眼，侧过身，道：“您请便。”
崔知微并没直接去劈柴，而是对愣神的翠画道：“你去前面看看桃酥。”
翠画安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