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DAY24
饭后,钱嘉逸借口上洗手间,拉于景周到外头抽烟。
他们站在角落,于景周背对着客人来往的大门,隐藏在黑暗之中。
钱嘉逸叼着一根烟,烟盒递到于景周面前,他拒绝,“不抽了,她不喜欢。”
除了拍戏,于景周本身是很少碰烟的,偶尔压力大感到烦躁才会抽几根。
以前张念之会管着他,后来分手了没人管,有一段时间抽得比较凶,随着岁月流逝,慢慢又恢复到最开始的习惯,现在索性不碰了。
钱嘉逸点燃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燃烧着香烟前端,烟气缭绕升腾。
“你为了念之还有什么是不能改的么?”
“没有,她不喜欢的都能改。”
钱嘉逸愣住。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于景周却异常认真地回答。
钱嘉逸学不来他对爱情的奋不顾身,夹住香烟的手垂下,吐出了一口烟雾。
“你会懂的。”
钱嘉逸抬眸看他,“我不懂。”
于景周是过来人,知晓钱嘉逸这是还没碰壁,等他遇到能降住他的人——
转念一想,似乎已经遇到了?
于景周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问道,“你和苏晓什么情况?别耽误人家女孩子。”
钱嘉逸两指夹起烟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我和她能有什么情况?”
“没情况她会看见你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
钱嘉逸啧一声,“那我问你,一夜春宵算什么关系?哦,不对,是两夜。”
顿了顿,补充,“不正当关系?”
包厢内,张念之伏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仰头看苏晓,问着和于景周一样的问题。
苏晓双手抱胸,道:“走肾不走心,走心就输了。”
张念之笑笑,“这点我们也太像了,凡事总爱挣个输赢。”
“但是晓晓,这么多年我算是吃到教训了,你别步我后尘。”
在爱情里锱铢必较,躲不开惨淡收场。
如果她和于景周谁也不愿意低头让步,一辈子也许就这样错过了。
在爱的人面前,骨气如浮云。但这样的说法因人而异,有利也有弊。
苏晓手肘撑在桌沿,“你和我不一样,你也不能拿于景周来跟钱嘉逸比。”
拥有给别人讲大道理的时刻人总是格外热切,张念之亦不例外。
“本质是一样的,只是处事不一样。”张念之道,“你和钱嘉逸都是骄傲的人,但女人心思细腻些,现在你觉悟得比他早了一点,要是你有心,怎么不试一试呢。”
因为两人都过于骄傲,所以等不到对方回头。
苏晓扶着下巴,叹息一声,“念之,你和他之所以能主动是因为你们都笃信对方心里有自己,你们这么多年一起经历过的事没有那么容易被时间磨灭。可是我和钱嘉逸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无论是事业还是社交圈子我们都没有重合点,总不能因为睡过两次就死缠烂打要人家负责吧?”
世上终归没有感同身受。
“别提钱嘉逸了,扫兴。”
苏晓翘着二郎腿,忽地想起什么,两眼一亮,问道,“你和于景周正式复合了?”
张念之抿了抿唇沉思,“说是有点牵强,说不是又不恰当。”
“昭和的事……你告诉他了?”
苏晓不敢讲得太直白,怕勾起张念之不好的回忆。
“拣了些能说的。”张念之神色淡淡,“其他的,不说也罢了。”
苏晓点点头,“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张念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天花板,道,“晓晓,原来人是真的骗不过自己的心的。我当年和你说的那些,我反悔了。”
当年她说过什么来着?
她说:哎,爱太难过了,还是别爱了吧。
当时苏晓不敢相信。人如果丧失了爱的本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晓对她微笑,学着小时候受了委屈时她安慰自己的动作去轻拍她的脑袋,“你做得很好,能重新开始比什么都好。”
乔云升发来一条信息。
张念之打开看一眼,他找她谈过不久参加他哥哥婚宴的事。
苏晓:“欸,你和乔云升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吧?我很好奇他对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张念之也说不准。
说是好朋友却似乎有点别的情愫,说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却又不太确切,乔云升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也没有提过想追求她。不管怎么样,他们是相处得很融洽的。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再融洽,也只能止步于朋友的地带。
四人站在西餐厅门口就如何返家展开了讨论。
张念之是司机送来的,苏晓则是搭出租车来的,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两个女孩子中间有于景周的女朋友,于是钱嘉逸看向他:“你送她们回去?”
于景周瞟张念之一眼,没说话。
苏晓识趣,马上说,“我打个车就行啦。”
张念之拦住她,“他们都开车来的,你打什么车?”
钱嘉逸看了看于景周和张念之,道,“行行行,你们俩该干什么干什么。”
随后转向苏晓,没好气地说,“我送你。”
苏晓拒绝,“我不要!我宁可打车。”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钱嘉逸把她行李箱抢过去,大摇大摆转身走了。
“喂!你抢我行李箱干什么?!”苏晓暴跳如雷,跑出几步又扭头对张念之说,“我走啦,你小心点儿啊。”
钱嘉逸与苏晓相识的时间比于景周和张念之还要长,近乎十年以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水火不容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事。
两位男士的车停在不同的收费区,等钱嘉逸和苏晓走没影了,于景周才牵起张念之往反方向走。
于景周问她《绚丽落幕》杀青后的打算,张念之想起自己手上两个还不错的剧本被天盛虎视眈眈着,不免意兴阑珊。
据说那日她在会议室激进的行为在天盛高层之间传扬开来,他们摸不准她的心思,遣了专门与湘湘对接的工作人员来询问她下一步计划。湘湘对此感到不耐烦却也不愿为难该工作人员,毕竟上级博弈,底下不明真相的人何其无辜,而后只回说还在考虑诸如此类推脱的话。
也不知道三个星期过去了,苏盛的态度是否仍如当日那般坚决。
“休息一段时间吧。”张念之说,“有几档综艺找了来,在考虑。”
而刚才在饭桌上闲聊时于景周说在准备自己拍电影,目前即将迈入选角阶段,人生第一部电影必然得亲力亲为,因此他接下来半年都会十分忙碌。
但是在变得无暇顾及其他事物前他有比之更重要的事急需确定下来。
穿过通往收费区的小巷,偶有行人路过,某人的指腹在他光洁的手腕上细细摩挲,于景周觉得痒,空出来的左手一把擒住对方,偏头一瞧,她正朝他笑。
“你身上暖,我靠一靠。”张念之道。
于景周换一只手牵她,左手搭在她腰上,将她贴近自己,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怎么样,我这个“追求者”还合格吧?”
张念之回头睨他,大概觉得这话太滑稽,小声笑起来。
“你的优势就是随时随地给我做暖宝宝吗?”
张念之是易惹桃花体质,身边总少不了狂蜂浪蝶出没,献殷勤的、日日嘘寒问暖送东西的数不胜数,到咖啡厅转一圈也招来男人搭讪。
有次于景周和她外出看电影,两个人前后脚出门,张念之买好爆米花汽水在影院门口等他,眼瞧着就上扶手梯了,却有个外表斯文的男人靠近她,拿着手机像在讨号码。
张念之倒醒目,指着楼下的于景周,“不好意思啦,我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于景周抱怨她烂桃花太多,张念之习以为常地自夸说自己人见人爱。
多年后,于景周学着她当时的不要脸,“我最大的优势难道不是你喜欢我么。”
因为喜欢啊,所以其他人都入不了眼。
他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张念之脸皮挺薄的,不经撩,耳根红了红,缩着脖子避开。
半晌,于景周开口,“怎么不应我。”
张念之搓了搓脸,“应什么。”
这回轮到他不说话了。
快到泊车的地方,于景周忽然出声,内容令张念之不知如何反应。
他道,“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张念之以为俩人毫不避讳的肢体接触已然能说明关系的转变,可他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切切实实的答案。
于景周把她鸭舌帽提高,定定地看着她,“我们以后换一个方式相处好不好?让我真正进到你心里去,不要让我猜你在想什么。”
他声量越来越小,有点沮丧又委屈地继续道,“我向你迈出了很多步,你能不能向我跨出小小的一步啊。”
这句话触动了张念之心房深处柔软的地带。
明明是她说要离开,明明是她先不要他的,可到头来他无视了她在他心上划的那一刀,不计前嫌地朝她走近……
到了如今,她欣喜地享受着他带来的幸福,却不曾给予他彼此都缺失的安全感。
爱情不该是一人的独角戏。
他想要的安心,不过是她的一次前进。
张念之不愿却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败在演技再好也带不到爱情里,败在脆弱无助的那一瞬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于景周凝视她,眼睁睁看着这双叫很多人赞叹的眼睛慢慢透出哀伤。
他闭了闭眼,抬起手覆上去,掌心之下眼睫轻颤,泪珠滑落双颊,好似熔岩打在他心上。
“别哭。”
其实于景周不介意自己走满一百步,只是倘若想长长久久在一起,他需要用这种方式令她觉悟
——让她明白他希望成为她的倾听者,让她知晓在他面前袒露脆弱并不是一场冒险。
张念之听话,收起女人最有力的武器,软糯地说:“手拿开。”
于景周照做,手缓缓移开,想垂到身侧,抬到她肩膀处时却猛地顿在半空。
心空三秒。
她扯住他腰腹的衬衫衣料,踮起脚,歪着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亲完站定,顶着发红的眼圈,啜泣道,“这样算吗?”
像十几岁毛头小子被喜欢的姑娘强吻后的手足无措,将近而立的男人呆怔住,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两人站得很近,墙面上的影子仿佛合为一体。
张念之被他盯得脸发烫,举起手臂挡住脸,咕哝着忍不住发笑,“别看我……”
于景周轻笑,刮了刮她鼻子,“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
说完,牵着她快步走向停车位。
于景周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只手挡在顶端以防座位的主人磕碰着。
张念之猫腰坐上车,转头去望此时本该关车门的男人。
他背着光,张开的双臂仿若一张天罗地网,徐徐俯身,将她笼罩在他布下的陷阱之内。
他低头含住她唇瓣,轻吮着,女人无意识的嘤咛使他胆大起来,一把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阔别已久的吻,全数倾注了体内快要溢出来的满腔爱意,试图用亲吻来诉说四年来无从倾诉的思念。
然而这个地点不适合恋人亲密、
这个姿势吻得不尽兴。
于景周及时退开,拇指揉搓着她鬓角,低低喘气。
张念之呼吸急促,缓了缓才抬眸去看他,于景周与她视线相触,再下移,落在她略红肿的樱唇上,嘴角微微上扬。
张念之握拳去锤他胸膛。
他温柔询问,道,“回来家里住,好不好?”
他指他远安都城的公寓,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家。
接着道,“或者我去你那儿也行。”
已知今年下半年苏晓的重心将会移到巴黎,有一段日子张念之将会独自居住在她们的房子里。
“好。”
张念之答应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要命了,这下谁也离不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