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DAY17
宋闫清一行人到潘教授办公室去取信，宋珈陪张念之在操场的凉亭吹风闲聊。
从近况聊到工作，最后无可避免地谈到了感情/事。
宋珈本来想八卦张念之的感情生活，但她是没心眼的人，三言两语就让张念之把话题绕回她自己身上。
宋珈事业爱情双丰收，宋闫清待她如珠如宝，要说缺失了什么，应该就是少了血脉相连的孩子。
夫妻二人喜欢小孩，只是宋珈身体不好，难以受孕，俩人也不强求，放宽心等待，小天使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当初你们公开恋情，工作上影响不小吧？”
张念之掏出一包软糖，递到宋珈面前问她吃不吃。
宋珈接过来，“说没影响是假的。那时候我们被拍到，网上都炸开了锅。他那边有几个戏约和快谈好的代言因为这件事搁置，经纪公司拼命给他施压，所以我和他说为了大局着想要不然先别公开吧，他还跟我横起来了，打死都不肯，还引用老师以前说过的话，‘学艺先学德，做演员前先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她学宋闫清的语气学得有模有样，一贯是宋珈在宋闫清面前耀武扬威，什么时候见他反过来跟她耍横了。
当时宋闫清有一部剧上星播出，剧cp的反响非常好，收视率创下历史新高，讨论度不亚于当年的于景周和张念之，在那个节骨眼上爆出恋爱必然是重大打击，可他仍然坚持公开。
艺人公开恋情需要考量的事情很多，一不小心就跌落万丈悬崖，先头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名声一下化为泡影。
所幸一众网友对宋珈印象不错，很快就接受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之后许多双人资源找上门来，双宋夫妇的名号逐渐打响。
宋珈郁闷道，“我比他好一些，不算太糟糕，但结婚之后接到的角色可就有意思了。前不久又来了一部单亲妈妈的戏，孩子七八岁大，可怜我三十还没到就得演人家妈了……”
张念之莞尔，“那后不后悔？”
宋珈边摇头边说，“其实我这人没什么远大志向，因为喜欢表演才考到这儿来的，所以能有戏拍，不至于落魄到沦落街头我就很满足了。”话顿了顿，眼里星光璀璨，轻声继续道，“除了演戏，喜欢宋闫清是我人生中坚持最久的事了。”
因为爱，所以拥有所向披靡的勇气。
夜幕低垂，尚在校园游荡的人所剩无几，张念之、双宋夫妇和于景周一起走出校门。
他们的车停在私厨的地库，张念之前不久给苏晓发了信息，估计在来的路上了。
宋珈不放心张念之一个人等车，挽着她的手站在路边陪她一起等。
苏晓的电话来得急促，“念之！倒大霉了，我被追尾了！”
张念之啊了声，“你人没事吧？”
苏晓：“我没事，但是没办法去接你啦，你打车回去行吗？”
“嗯，好。”
宋珈听见她们的对话，主动说要送她一程，才说到一半，宋闫清出声截住她的后话，“让景周送你吧，我们等下还有活动。”
宋珈瞪大双眼，“什，什么活动啊——”
宋闫清皮笑肉不笑，拉着宋珈就要走，小声说，“造人活动。”
“宋闫清你他妈神经病吧？！”
宋珈简直觉得这男的神经错乱，她大姨妈还没走呢，造什么人？！
总之最后宋珈连拖带拽地被宋闫清带走了。
马路两侧的街灯一盏盏接连亮起，百姓来往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剩下的两个人站在烟火气中，相顾无言。
少顷，于景周说：“我送你。”
不是在征询她同意。
“我打车就好了。”
“……前几天周景颐在家里翻到你没带走的包，我接你回去拿一下？”
家里。
他的用词既亲近又疏离。仿佛远安都城的公寓仍是他们俩在这个城市安的小家。
“好吧。”她妥协。
一路无话。
等电梯的空隙，张念之问他：“景颐现在不住宿舍了么？”
肯开口和他说话，还不算太糟。
于景周嗯了声，“现在暑假，回晏市和她爸妈住了。”
张念之腹诽，好像周景颐的母亲不是他的母亲一样。
远安都城一层两户，进出需要刷卡。
于景周刷了卡，滴一声，想摁楼层时张念之先他一步摁下了十楼键。
这一组动作行云流水，他们曾经做过无数遍——牵着手外出返家，一个人刷卡另一个人摁键。
张念之脸上淡淡的，心里却波涛汹涌。该死，竟然管不住自己的手！
盯着显示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太阳穴抽痛一下，视野模糊，仅仅一瞬恢复如常。
显示屏上的数字如深不可见的漩涡，张念之盯得入神，身体像要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吸进去般，倏地眼前发黑，双腿一软，不可自控地向前栽去。
于景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头晕？”
张念之闭着眼缓过那一阵眩晕，“没，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于景周最讨厌她明明难受还佯装无碍的样子，可是他能拿她怎么办呢，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单手解开指纹锁进屋。
触碰到她的肌肤，于景周感觉有点不对劲，把她放在沙发上，俯身去探她额头温度。
张念之没刚才那么晕了，但仍然有些迷糊。
俩人气息相近，而他手上凉，骤然探过来，她瑟缩了一下。
于景周一只手扶在沙发，掌心覆到张念之额头上，以不容回绝的强势姿态半包围她。
“有点烫啊。”于景周小声嘀咕，“但是家里温度计好像坏了……”
张念之连忙坐起来，生怕他下一刻把自己送医院里去，找理由借口道，“是天气太热，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于景周扭过头去看她，“你带糖了吗？”
本来有的，给宋珈吃光了。
见她不说话，于景周起身想去厨房找，“我去找找，周景颐之前好像买了一箱巧克力回来。”
头晕的时候眼睛也跟着发疼，张念之闭上眼睛重新躺下来。
于景周在零食区翻了翻，之前因周景颐搬来住而囤的零食全部被她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盒白巧克力。
从厨房出来，瞥见蜷缩在沙发上的女人小腿外露，于景周拐了个弯到卧室取了条毛毯。
撕开包装，掰下一小块巧克力递过去，张念之闭着眼睛伸手接过他手心的巧克力放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散开，张念之皱了皱眉。太甜了。
于景周说，“家里没别的了，将就将就吧。”
“……”
张念之懒得和他怄气，躺着躺着就犯困了，翻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再理他。
谁叫她身体素质这么差，上楼拿个东西都能头晕，反正已经进来了，看着办吧。
她睡得安稳，挎包里的手机响了，于景周拿出来看到上面的联系人名字，点下接听键。
苏晓的声音传出：“你到家了吗，我今晚不回去了。”
“是我。”
骤然听见男人的声音，苏晓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拨错电话，确定自己没打错之后才后知后觉辨认出那是谁的声音。
苏晓发出三连问，“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念之呢？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我有些东西要给她，晚点会送她回去的。”
苏晓哦一声，临要挂电话又喊住他，问：“你们去吃饭了吗？湘湘和我说她上星期感冒发烧，刚病好昨天又淋雨拍戏，愁死我了。”
于景周扫了沙发上熟睡的人一眼。自己折腾自己，生了病还赖天气太热。
雨水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谱成一首催眠曲。
张念之在米香中醒来。
墙上的时钟指着八点，她睡了一小时正。
张念之撑着沙发坐起，肩膀搭着的毛毯随之掉落，小腿碰到毛茸茸的不知名物体，下意识缩了缩，探出头去看，是一只泰迪熊娃娃。
小熊穿着她以前买的橄榄球运动服，脑袋上歪歪斜斜的针脚赫然入目。
“醒了？”于景周盛了一锅粥上桌，“我熬了粥，来喝点。”
张念之抚摸小熊脑袋上凸起来的线条，讷讷问道，“这个你补的？”
张念之视线追随着于景周，他先是走到玄关拿了双拖鞋，然后弯下腰放在她面前，答道，“嗯，第一次碰针线。补得不太好看。”
张念之穿上拖鞋抱着小熊走向饭桌。
于景周熬的红萝卜粥，淡而无味，张念之怀疑他没放盐，但没开口，拿起筷子多夹了些带咸的小菜，他把盘子推近她一些，到最后整盘小菜进了她肚子。
张念之若有所思地低头夹菜。
这只小熊娃娃在他们分手前就已经破了，分手后她以为他会扔掉，却没料到他会将其缝合；拖鞋是有一年双十一凑单买的情侣款，分手后他还在穿那双黄鸭款，她的粉猪款也一直保留着，刚刚重新拿出来让她穿。
屋子里的家具、装潢、摆设一切如旧，窗帘和地毯依旧是她以前挑的花色，壁柜上仍摆着两个痴缠的陶瓷小人，茶几花瓶里的干花还是满天星……
张念之突然好生气。跟他回来拿什么包！她又不缺包！
安安静静地喝完一碗粥，张念之缩在餐桌下的手捏了捏小熊的脚丫子，“包在哪儿？你去拿给我吧，我要走了。”
既然最初的目的是拿包，那就有始有终，空手而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于景周拿给她的包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张念之也不记得是不是自己的了。
她心里有气，一句谢也不乐意说，径自走到玄关换鞋，于景周跟上来把家里的灯关掉，“我送你。”
他比她的动作快，不等她拒绝，迅速换好鞋站在门口等她。
……行吧，下次她一定自己开车，省得送来送去费时间。没有下次了。
路上，他打破沉默：“你在发烧，要不去医院看看？”
张念之摸了摸自己额头，“有吗？”
忙起来的时候像个机器人，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一旦停下来各种小毛病就找上门。
虽然感觉脑袋有些沉，视野里的事物稍稍模糊，但刚才睡了一觉觉得好了不少，加上平日不时进出医院，导致张念之有些讳疾忌医的心理，当下说不用，“我回去吃药就好了。”
于景周笑了笑，“是不想看医生还是不想让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
这次他的表情不再冷漠严肃，轻松自在许多。
张念之咬了咬唇，啧一声，以此作回应。
两处离得近，路上不堵的话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目送张念之上楼，于景周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她所居住的那一户。
不多时，屋子的灯亮了，他再站了一会儿，正想离开，却瞧见窗帘被扒拉开，一道倩影若隐若现，接着手机界面弹出一条信息。
【nian：你走了吗？】
他与她尘封已久的聊天框活络起来。
【jo：没有，怎么了？】
【nian：家里退烧药没了。】
【jo：我去药店买。】
分手后他们没有互删微信，除却每年春节他例行公事般通知她他会接money离开以外再没有其他联系，从前时时挂在聊天页面第一位的联系人渐渐被其他人取代。
于景周去买药的同时张念之已经卸了妆洗好了澡，翻出温度计坐在床上测温。
377°c
洗澡后疲乏感竟越演越烈，她趴在床上快要睡过去时门铃响了。
开了门，于景周熟门熟路地到厨房倒温水拆包装，“你上床躺着，我拿进去给你。”
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张念之吃了药，躺下，整个人窝在被子里。
于景周替她掖好被角，关灯，扭开床头的小夜灯，调到适当的亮度。
“睡吧。”于景周说，“你睡着了我再走。”
张念之没回应，乖巧地闭上眼睛。
这所房子是苏晓名下的产业，当年张念之考到了潍市的大学，苏晓亦从家里迁出，俩人一同住进这里，好有个照应。
没过多久苏晓到英国上大学，大多时候只有张念之独自居住在此处。她工作繁忙，住酒店比住家里的次数多，后来又搬到远安都城和于景周同居，这里便空置了。
之后变故甚多，她又重新回到了和苏晓的小窝，一直到现在。
于景周在卧室里转了转，停在了窗边的书柜。
书柜一共六层，每一层的书类型不一，按高度整齐地排列着。
绝大多数是和表演有关的专业书，于景周面前那一层是张念之以往拍过的戏的剧本和文件，《真假游戏》排在最前面也最显眼。
于景周一本一本看过去，忽然被一个透明文件夹中的某行小字吸引了目光，由于室内灯光朦胧，他不敢肯定那是什么字，抬手想把文件夹拉出来一些，原以为睡着了的张念之却开了口。
“你别乱碰我东西。”
于景周撇过头去看她，双手举起，“嗯，我不碰。”
然后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睡不着？”
张念之没好气地讥讽，“你走来走去我怎么睡？”
于景周弯腰蹲下，与她平视，抿了抿唇，像在为接下来的话酝酿情绪。
须臾，他喂了一声，想接着说下去，张念之打断他：“那天你说当初分手你没同意，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但是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了，希望你会明白。”
态度很明确地要和他划清界限。
于景周并未因她的话而退缩，如旧将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等你把这部戏拍完，我们谈一谈吧。”
待张念之熟睡，于景周放轻脚步离开。
夜已深，尚在小区内走动的居民不多，于景周身后的街灯失灵，使他隐没在黑暗中。
像在出神又像在思考，他捻灭抽了半根的烟，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在业内销声匿迹两年的昭和娱乐相关内容在页面上跳出，于景周随意滑了几条，目光定在其中一张图片上，盯了一会儿，他锁了手机，抬头去看其中熄了灯的一户人家。
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她，却又好似哪里不一样。
时间是否具有改变一个人的威力？若有，四年，人的变化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