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DAY12
《绚丽落幕》在伦敦低调开机，剧组将会在此处逗留一个月。
回到故乡的艾尔森尽地主之谊一连半个月给主演们安排了她相熟的餐厅所做的餐点。
这些餐厅有着截然不同的菜单和别有风味的味道，唯一的共同点——它们都是西餐。
即便日程繁重紧凑，艾尔斯仍坚持夜晚一块用餐，另外也能讨论一下拍摄细节，但不一定每晚都外出，大多时候是在片场潦草搭了桌子坐下来一起吃。
一众主演中，张念之并非资历最深的人，却是名气最大的，而且与艾尔森交情甚好。
透过艾尔森的只言片语，开拍后演员们才得知原来女主角一年前就已经定下，从服化道到剧本都为张念之量身打造，又为了她调整拍摄档期，如此待遇令人艳羡。
换做旁人，或许会被私下议论带资进组，可对象若是张念之，则没有多少人敢说这四个字。
全因她的能力和职业操守有目共睹。
头一次开剧本会，张念之不但对自己的角色了解透彻，配角的心理历程亦被她摸得清清楚楚，她写的人物小传甚至比饰演该角色的演员还要到位；第二阶段的封闭训练是最艰难的，张念之频繁进出医院，大家自然认为她会留在酒店休息，可几个小时后，她还是那个最早到现场的人。
……
“靠实力和对表演的热爱打破大众的刻板印象。”
剧组里有真正带资进组但天资不差的新人，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而感到沮丧，张念之不止一次用这句话来宽慰。
事实上，张念之会得艾尔森如此眷顾，全因她们有着一见如故的友谊。
一个满世界寻觅符合心目中女主角形象的女导演，一个有票房保证并希望突破戏路的女演员，一拍即合。
张念之没有影后架子，人比较随和，配合度较高，剧组的演员们都喜欢和她来往，在餐桌上听闻艾尔森又在物色翌日的菜单，纷纷朝张念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刚到伦敦时艾尔森热情招待大家一起用餐，菜式丰富有特色，众人都很受用，有种新鲜感，但每天吃西餐总归是不习惯的，又不太好意思向艾尔森明言，毕竟她非常热情。
艾尔森除了是导演、戏剧演员，还是位美食家，她推荐的食物味道一定不赖，不过有句话叫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偶尔尝尝还行，太频繁便容易弄巧反拙。
饶是在西方生活过几年的张念之也不是很适应这样的饮食。
她笑说：“艾尔森，不如接下来半个月由我来安排？”
“哦？你熟悉伦敦吗？”
张念之故意留悬念：“我办事，你放心。”
话毕，一个女演员悄悄朝她竖大拇指。
翌日晚上，托张念之的福，众人可算吃上热腾腾的白米饭了。
没想到到了异国他乡，还得造访医院。
张念之不是第一个穿高跟鞋走路走到崴脚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因角色设定，张念之每天都得穿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走路十几个小时，已经到了一种不晓得赤脚踩在地面是什么感觉的境界。
她受伤了，那么本来为了意境旖旎而安排的全身戏份便需要改动，这不算什么大事，值得庆幸的是张念之伦敦的戏份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她只需要拍几场看到脸的戏就结束了。
“太可惜了。”中场休息时张念之说，“我学走路学了三个月。”
艾尔森也感到惋惜，安慰道，“cheerup！”
伦敦，她去得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掀起了千层浪。
一张发布在外网的照片被大肆传播，张念之一出关口就遭到八卦记者围堵拦截。
张念之的伤还没好利索，一瘸一拐地缓缓前行，七八个高大威猛的保镖在前方为她开路，央央牢牢搀住她，无视媒体的追问，在她耳畔小声说：“放心，湘湘姐在处理了。”
她丝毫不怀疑湘湘领导的公关团队的能力，她在意的是眼前如洪水猛兽般的记者会不会妨碍到机场其他乘客以及拖慢了电影拍摄的进度。
剧组人员包括艾尔森比张念之早一天回国，她多留在伦敦一天拍广告，原定的通告中她一下机就要赶往片场拍戏，结果候机时被无奈告知航班延误两小时。
本就时间紧迫，结果还要被这一群提着相机试图从她嘴里挖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的记者围堵。
离保姆车只有几步之距，张念之松了口气，可没等她把气呼出口，一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冲她问道：“张老师，张老师，您真是如网上所言那般在国外秘密结婚了吗？”
张念之脚下趔趄，央央忙扶住她。
抽了抽嘴角，难得开金口，失语道：“我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谚语能贴切地形容处于互联网舆论中心的明星们。
从惬意享受日光浴到被海啸吞噬只在弹指之间。
张念之深受其害，领教过无数次。
网友常常脑洞大开，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下线。
算准了时机一般，车刚开动，湘湘便拨通了央央的电话。
央央开了外放，只听湘湘说：“你什么也不用管，照常去开工就是了。艾尔森那边我和她谈过了，不会出差错，想从中获利的人打错算盘了。”
“我没担心过。”张念之施施然翻看剧本，“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做贼心虚。”
谈了一会儿，央央在外网找到照片的发布来源，递给张念之看。
照片是在医院拍的，很糊，偷拍的人是个白人护士，没有恶意，单纯是遇到喜爱的女演员所以激动地拍下照片，放到外网也是想与人们分享这份喜悦。
只是无意间成为了别人捅向张念之的一把刀。
这把刀之所以锋利，因为照片里不只有张念之。还有来探望她的乔云升。
那晚乔云升飞伦敦，下机后想找她吃饭，却得知她进了医院。
张念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望见他匆匆忙忙跑来，听到是穿高跟鞋弄伤，他半蹲在她身前，忍俊不禁地打趣她：“原来走惯红毯的大明星也会这么狼狈。”
张念之垂着头，抬眼去瞪他。
照片便是在这时拍下的，时机正好——趁着央央不在的时候，还只有乔云升的背影。
给了人们十足的遐想空间。
之所以将此称作为杀人不见血的刀，则是因为《绚丽落幕》。
艾尔森在国际影坛闻名遐迩，她两年前就开始筹备《绚丽落幕》，为此约见过许多生着东方面孔的女星，圈内有很多人抢破了头都想主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拿下《绚丽落幕》，几乎等同拿下国际电影节的奖杯。
艾尔森下过封口令，绝对不能透露主演阵容。这是她的行事作风，不到宣传造势之际，一切都需严格保密。
曾有演员违反这条守则，艾尔森直接把人除名。
开机前，艾尔森照常接见慕名而来的女演员，以此隐藏女主角已定的真相。
这张照片在网络喧嚣之前，一切按着艾尔森的计划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照片自发布到被搬运再到发酵，仅仅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里，舆论从“这是张念之？看不清楚脸啊！”到“张念之谈恋爱了？”演变成“张念之隐婚了？”
最后一个现象，张念之完全是无辜中枪。
不久前有个八卦号发了条意有所指的微博，大意是当红女星秘密结婚，对象是圈外人。
不明所以的看客把这条微博和那张照片联想在一起，得出张念之隐婚的可能性。
湘湘询问张念之的看法，她回：“还用说么，直接否认。”
她的决定与湘湘不谋而合。图片比二维码还糊，想说是谁就是谁。
但隐婚这事是必须否认的。
刚开机一个月，事情就闹得这么大，可见张念之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张念之懒得去追究是谁，这里头水很深，谁都有可能暗插一脚。
不过，想拿一张看不清面貌的照片就想扯她出局？哪能那么容易？
凌晨收工，张念之找到艾尔森，跟她道歉。
艾尔森没怪她，反而用轻松的口吻说，“哈哈，我正好手头拮据，本来在烦恼该从那里挖一笔过来，这下就能省了一笔高额的宣传费了。”
张念之说，“你要是同意，我自掏腰包又有什么问题呢。”
艾尔森佯装惊诧，“哎呀，原来你还打着这个主意，敢情你还想出资啊？”
她没回答，挑了挑眉，俩人笑作一团。
艾尔森比张念之大一轮，年龄差距无法阻挡爱情，友谊也不例外。
张念之十岁以前随父母在世界各国住过一阵，体会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她爱上了看戏剧演出，从而逐渐爱上了表演。
彼时艾尔森二十岁，在英国小有名气，与一众大前辈一同演出亦丝毫不怯场。
父母给张念之买了一束小黄花，她将花转送给了怀中空空的艾尔森，用生嫩青涩的法语对她说，“你很优秀，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
艾尔森的父亲是法英混血，法语是她的母语。
那个时候艾尔森过得并不好，得到小女孩的一声鼓舞，令她拥有了无穷的勇气。
很多年以后，经历一番沉浮动荡的艾尔森筹备新片，留意到张念之，辗转得到了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但发去的一封封邮件统统石沉大海。
就在她准备打退堂鼓之际，对方回复了，答应与她面谈。
当时她不知道张念之就是当年戏剧演出后台送她花朵的小女孩。
张念之带了一束红玫瑰来，艾尔森又惊又喜，她从未见过初次见面给导演送花的演员。
张念之无疑生得很美，但她看起来大病初愈，面色有些苍白，眉宇间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和破碎感，这种特质是妆容无法打造也无法遮掩的。可若她笑起来，又惊为天人，尤其是灿若星辰的眸子。
艾尔森查过，曾有几位名导和影坛老戏骨评价张念之——她有一双会讲故事的眼睛。
光是看影视资料，她都深深被张念之吸引，更别说见到本人了。
闻名不如见面。
艾尔森将桌上的剧本推到张念之面前，她却伸手止住，微笑说，“您发来的剧本我看过了，是个很浪漫的故事。”
“那，张小姐意下如何？”
她的中文并不好，但胜在很诚心。
张念之垂下眼，盯住封面《海上舟》三个大字，良久后说：“我喜欢这个故事，但我也很遗憾。”
“听说这部戏急着要开，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女主角，而您心中也有其他人选。”
艾尔森笑容一僵，“youarethefirst”
“抱歉，我已经选择了更适合我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艾尔森仍然尝试争取，“我认为我的故事很适合你。”
张念之沉吟片刻，“可能接下来我说的话，您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
“第一，不适合我的是男主角。”
艾尔森诧然。
她补充，“再者，《海上舟》的背景和我其中一部作品十分相像。人是要往前看的，您说是不是？”
艾尔森隐隐知晓张念之和于景周的牵扯，不过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她喜欢爽快的人，说话开门见山，节省大家的时间。
“我明白了。”
艾尔森起身欲送客，张念之伸出手与她交握，用不再青涩的法语道，“祝您成功。”
成功二字令她猛然回想起当年的小女孩，张念之面带笑意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艾尔森惊喜地高呼，“是你？！”
张念之颔首笑道，“是我。好久不见。”
二人寒暄片刻，张念之得奔赴剧组，着急离开，不过走前，她对艾尔森说，“这次不能合作，或许有下次呢？我知道你在为下一部戏物色演员。”
便是这样，《绚丽落幕》的女主角早早定下了。
不得不说，张念之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自己的优势、清楚自己的价值，懂得把握机会趁势而上，有野心的人往往披着谦虚的皮囊。
艾尔森和张念之不是单纯的利益伙伴，她们有着更深一层的关系，那是旁人难以窥探的。
没错，在工作上艾尔森坚守着自己的一套原则，但并非牢不可破，必要时也可以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