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唱一和

    隆冬闲暇的第一场大戏开始了，这是每一年家家户户都关注的大事，这个地方，有着三奶奶庙的信仰，所以每到立冬的时候，都会家家户户的出钱，请唱出一台大戏，来为自己的家庭祈福，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我们叫赶会。

    很小的时候，这个地方处在南北之间，有着听戏闹曲踩高跷的传统习俗，北方的梨园闹春，南方的花戏楼有约，都是两个大火的戏班子。

    辉子的奶奶就爱听大戏，梆子曲剧豫剧的经典名段都能来上几句，甚至在高兴的时候，做饭都能哼唱：“辕门外那三生炮，如同雷震，天波府走出我保国臣，头带金冠压双鬓······”。豫剧的大气磅礴，温情铿锵扣人心弦，南方的婉约流转，清丽脱俗，这就是戏曲文化在滋润着这块儿女。

    在辉子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教会辉子“人生如戏，”，每个人既然开始演绎，就应该是有始有终，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都要在台上用心的去唱。原来奶奶当年就差点去了戏班子学唱戏，只不过后来被家里人打消了念头，唱戏是辉子奶奶的爱好之一。

    村支书韩庚发，老早就通知了今年请大戏每家每户，均摊两百块钱的费用，今年戏台的规则变了，以小时为单位，不像以前都是唱个上午，下午，今年家家户户也可以选择曲段来轮流上演了。

    对于辉子这些孩子来说，听戏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赶大集，看灯会了。

    赶会的前几天，三仙奶奶庙门口的主干道，都会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他们搭着帐篷子，扯着电灯，围在路旁，有烧纸钱的祭祀用品，还有油条煎饼各式的小吃店，平常那些忙作的老人和小孩都在这个时候会准备着，因为过冬了，趁着赶会，买点吃的衣物。

    今年也不例外，辉子奶奶早已经准备好了，烧炭的炉子，鼓风机，还有很多年的大口锅，白白的猪油在大盆里，盘好的条子在油的粘合下，格外的劲道，你以为是在面条，告诉你错了，在准备做馓子，一种属于北方的面食，也是辉子最爱的小零食。

    “今年多拉了几袋子面，大会要唱七天呢，不然又要去用粮食换面粉了，”奶奶跟辉子两个人在商议。

    “今年都没回来猫冬，离春节也没多远了，就咱们两个就少弄点吧，再说估计还要下雪了，天一冷就不好卖了”辉子看着天气对奶奶说。

    “天气预报哪能准呀，到时候把兵兵一块也叫上咱们多炸点出来，”辉子补充道。

    “他呀，太腼腆了，跟个小姑娘似的秀气，话也不多，跟你真是不一样”，奶奶说，“你们还要上学，只能帮忙弄一会，还有作业呢，别耽误功课了，只能少弄点出来，挣点钱给你买一身新的衣服，你的裤子都磨掉色了，你看兵兵每次衣服都很整洁，也没有破呢！”，是的，辉子的一切奶奶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兵兵肯定愿意来帮忙的，哪次能少的了他，”，辉子一遍扛着案板，搬出去仔细的用水刷洗，一边在继续准备调料和面，这些都是老人教的，一斤面三钱的盐，要掌握好火候。

    “那么早就准备上了”，说曹操，曹操就自己出现了，兵兵拿着一袋子干红薯片来了，“这是我妈晒的红薯干片，留着你们煮稀饭吧，特意留的”。

    “好孩子，今年红薯都下了细粉条了，没有了，回头大娘拿给你一盘粉条，你带回去吧”辉子奶奶对兵兵每次都是同样的和蔼，她也非常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她觉得这个孩子跟别人都不太一样，后来辉子也才知道，确实是不一样。

    提前劈柴的事情，辉子早已经完成了，那些都是从砍树的林子里挖出来的，辉子奶奶废了很久才用三轮车拉完，那片林子的主人没有了，林子被亲戚砍光了，辉子奶奶说：“可惜了，那片林子是辉子练习走路的时候，咿呀学语的乐园。”

    兵兵并没有学会这个手艺，因为要下手就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两个最基本的东西，一个是面粉，一个是油渍。辉子已经穿上了大号的围裙准备动手了。

    “油温小一点，放个面团试试油温，”辉子奶奶指挥着，“兵兵的火可以再大点，多放点大块的干柴，”。

    “好赖，大娘······！”兵兵对烧火的灶台很满意，因为天冷很暖和，馓子是在家里先弄好的。

    “我尝尝酥脆？”辉子捏起来刚试油温的馓子就要往兵兵嘴里塞，他知道，这个时候奶奶肯定会打断的。

    “没规矩，灶王爷还没吃呢，马上放锅边放好，”奶奶有点不好发作。

    辉子早已经叮嘱了兵兵，告诉了这里面的“讲究”，不要说口渴了，意味着“来年一定干穷”，还有不要说砸的多，说明“油水旺”，还有不要吃剩下的油渣，那是给土地公的。

    “什么呀，这不是封建迷信吗？”，兵兵有点不解的说，“老一辈都这样穷讲究，我妈说规矩都免了，啥时候想吃就吃，想做就做”。

    “嘘···嘘···’”，赶紧照着做，记住少说话，多干活，就是勤快人，这点对兵兵交代，简直就是张冠李戴呀，明明话匣子就是辉子自己，他只是想分享这件事的乐趣。

    金灿灿的馓子，像一把扫去烦恼的老式笤帚，让这家老小有了赶会的忙碌。

    果然，正式的日子还是如约而至，这天暖阳下裹着北风把檀香的味道裹着油香的味道，吹进了天南海北的人潮中，方圆很多里的熟人，都约着朝着热闹出发。嘈杂的戏曲，吸引着老一辈的青睐，搬着小板凳在下面听的入迷，黑脸花脸粉末登场，哭泣的青衣，逗笑的丑角，灵活的武生，让很多人喝彩。

    辉子的小摊就再不远的地方，今年案板上摆着馓子，辉子正在炸油条，奶奶正在切面剂子称重，趁着星期天，兵兵在忙着收拾客人，刷洗碗筷，擦桌子，台上人唱的有劲，下面的人也格外的欢快。

    “兵兵今天干的好，请你吃好吃的？”辉子望着这个高材生有点忍俊不禁，“大才子在干店小二的活，有点大材小用呀？”

    兵兵白了它一眼，“你倒是请呀，先说吃啥？”，不会轻易上当，有一回自作孽不可活的辉子居然带了几个毛鸡蛋给兵兵，瞬间让兵兵无语，“你的活珠子之类的就免了，我一万个嫌弃！”

    “那么好的大补品，你无福享受，谁不大口吃几个？”辉子认为就兵兵傻了吧唧的不识货呢。

    “你是鸡胚胎，有啥个营养”，冰冰心里想着，一阵反胃。

    米酒酿配着香甜的糯粽子胡子茶，绿豆粉炒大蒜，这是吃的；打气球，开盲盒，套圈，各式的玩具，这是孩子的最爱。黑白帽子大袄子毛绒睡衣，这是家居妇女的必备。这些流动的小摊子在这里集结，在人群众水泄不通，还好没有四个轮的小汽车，不然那是另外的“拥堵了”，这个时候的一切，吃啥都是美味，玩啥都是开心，最重要的是即使缺钱，却简单欢乐。

    累了一天的晚上，辉子和奶奶为了留下今天忙碌的兵兵一唱一和。

    “今天来了一个小巧手，忙到东来忙到西”辉子笑嘻嘻的开撩。

    “蟋蟀不算帅，秀才抵上兵”奶奶在接着夸······

    兵兵有点不好意思了，“都跟家里人说了今天来帮忙就应该回去了，再晚了会来找的”

    “竹板一打，小手一拉，家常便饭一顿饭，天涯四处是我家，好歹留个人情面，油水不费第二家”，这顺口溜，哪来的辉子今天即兴表演起来了。

    索性就大家一起吃顿饭，把兵兵的父母也请来了，这下不回去也没事了，来个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