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皇宫的青石板都显得烫脚。
翊坤宫前，一众秀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只是大部分人的目光不自觉瞥向站在角落的李若昭。
“有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清高，还是看不起我们。”一个秀女稍稍提高了音量，她早就看不惯李若昭了。
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德才兼备”，还不是贪慕虚荣，进宫选秀？作为李家嫡女，什么样的儿郎找不到？偏偏突然要进宫和我们这些人争。
李若昭低头，没有反驳，更无视了其他秀女容华？打量的目光。周围站着的太监嬷嬷可不是没事干，今天殿前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评判的标准。
已经是选秀的最后一关了，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张家趁皇上尚未登基，不要名分地将自家嫡女送了去。新帝登基封了张家嫡女为嫔，接着便按规矩停了当年选秀。作为皇后之下第一人，张嫔可算是宠冠后宫整整三年！”
“张李两家是世仇，如今李家被张家打压的已是抬不起头！”
那日在梨花苑，发现李若昭在院外后，父亲将李家目前的情况和盘托出。
“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要不是万不得已，爹爹又怎么会送你去那种地方。”李老爷抹着眼泪说出了这番话。
“教导师傅都说昭儿你天资聪颖，加上这般美貌，必能得到皇上宠爱。”
“我可怜的孩子……”一旁的余氏发出压抑的哭声，却没有出声阻止丈夫。
看着眼前的闹剧，李若昭茫然了。自己辛苦努力十几年是为了什么？为了被选入后宫，为了和无数女人争夺一个男人？
耳边余氏的哭声仍在，李若昭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拒绝，怎么拒绝？她根本没得选。
既然不能改变结果，那只能尽力获得更多利益。沉默半晌，李若昭才开口：“没事，昭儿是愿意的。能帮助爹爹我觉得很开心。”
话音刚落，李若昭果然看到了父母欣慰的笑容和越发愧疚的目光。
“当真？”李老爷有些激动，更多的却是狐疑。毕竟哪有女子是自愿做妾的。
李若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昭儿想着宫中肯定有更多好吃的东西，就不怎么难受了。”
这番话出口，李老爷和余氏都被逗笑了。
“李氏？”
“大理寺少卿之女李氏？”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若昭回过神，快速向出声的嬷嬷走去。
“都记好规矩，一会儿御前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救不了你们！”那嬷嬷最后叮嘱着眼前的一组人，随后一招手，带着几人就进了偏殿等候。
此时，翊坤宫正殿。
封栾看着下方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秀女，表情淡漠，他一向不是沉迷美色的君王。
翰林院编撰嫡女，户部侍郎庶女，连那不入流的县官女儿都有。
随着太监一个个报出名字与家世，皇后悄悄看了皇上的脸色。
登基三年的第一年选秀，秀女的家世未免太差了些。只是恰好今年没有适龄的世家女子，皇后也没有办法。
不过……皇后有些犹豫，皇上也许不在意，自己却不能没有表示。
“今年也是不巧，秀女虽说样貌人品都不错，但到底家世差了些。”
听到这话，封栾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皇后是知道自己对嫔妃家世不在意，甚至更偏好小门户女子的。
后宫干政是大忌，小门小户的女子至少不会和前朝有牵扯。
皇后这几年越发注重名声了，只是做着那人人称赞的皇后，她似乎忘记了妻子的身份。
下一批秀女已经到了，顾忌殿上众人，封栾到底没有当场甩了皇后面子。
“翰林院修撰庶女张春华。”
这便是今年张家送来的人？皇后看向为首的少女。
一身浅绿色襦裙，一双大眼，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虽称不上绝色，倒也算得上秀丽。
是少女特有的朝气，只能说是和张嫔完全不同的类型。效仿飞燕合德姐妹？张家恐怕打错了算盘。
如皇后所料，上方的封栾皱了眉头：“张家？”
“回皇上”没有看到皇上的表情，那张春华激动下跪，连声音都带着颤：“张嫔娘娘是我的表姐。”
这话一出，殿中一静，连皇后的表情都变了。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提到张嫔，这是要逼迫皇上将你收入宫不成！
“那便留牌子吧，封个才人吧。姐妹重逢，想必张嫔也会开心的。”封栾淡淡说着。
开心？听了这话，皇后差点笑出来。张嫔怕不是气的要撕了这个庶妹。
张春华高兴下跪谢恩，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母亲说的果然没错，皇上就算是看在张家，看在张嫔的面子也会让自己入宫的。
闭上了眼，皇后没有看张春华。一个蠢才，不过是靠着张家入了宫，得不到皇上宠爱就不足为虑。
李若昭一进殿就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氛。上一批秀女出了事？
“拜。”
听到太监喊话，顾不得多想，李若昭和其余几个秀女一齐行礼。
“大理寺少卿嫡女，李若昭。”
听着太监尖锐的声音，皇后顿时捏紧了手帕。她早已得到消息，李家嫡女入了宫。
打探消息的嬷嬷说这个的家世、外貌、才华都是今年选秀最好的。
大理寺少卿嫡女，李家……上首的封栾提起了兴趣，“上前，抬起头。”
声音出乎意料的富有磁性，李若昭不忘点评。随后上前一步，微微抬头，眼睛却始终盯着地面。未经允许，是万万不能直面圣容的。
看清下方李若昭的容貌，虽然早有预料，皇后仍有些恍惚。
十五岁的少女，明显是娇养大的。光那一身淡黄色的碧霞罗就价值不菲。头上别着几颗小小的东珠，点缀了三千及腰青丝。
真真可谓是肤如凝脂，面如芙蓉，螓首蛾眉，唇不点而红。
“那个京城第一美女？”封栾若有所思，这个名号他也是听过的，如今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回皇上，这本是臣女参加诗会时的玩笑之词，不想却被当了真，传开了。”
特意强调诗会是为了说明在这之前李若昭并没有见过外男。
“也不算夸张。”近乎调戏，封栾难得说了这么一句。看到美人，心情是会变好的，他也不例外。
“抬眼。”
李若昭听此，缓缓抬眼，等看清上方皇上的样貌却不免愣了一刻，这和自己想象中大腹便便的皇帝可完全不同。
棱角鲜明的脸上眉如墨画，眼角微挑，平添了几分冷漠。眼中只有趣味与欣赏，没有一丝的痴迷。
无意间对上了封栾的视线，李若昭立刻低下了头。感受到两颊的热度，她有些无奈。看到帅哥，脸红害羞是生理反应，控制不来。
“是个懂规矩的，留牌子吧。”没有错过李若昭一时的愣神，封栾带着些许兴味的开口，“皇后认为该给个什么位分？”
“规矩确实不错，家世、才貌更是难得，不如就封个贵人吧。”毕竟这是封栾第一次开口夸赞，斟酌片刻，皇后给了一个不低的位分。
李若昭送了一口气，虽然只有从六品，但也是这一届选秀位分最高的了。
“朕倒觉得贵人有些辱没了她的容貌了。”没有看皇后尴尬的样子，封栾缓缓开口：“李家嫡女，家世也不错，便封个容华吧。”
“这……刚入宫的新人，未免太过了。不如先封个修媛。”皇后的笑容有些勉强。
“朕觉得她当得。”封栾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话，微笑看向殿中的李若昭。
“臣妾谢皇上隆恩。”
李若昭立即低头谢恩，避开了皇后冰冷的视线。
所谓“债多不愁”，宫中嫔妃，尤其是张嫔，怕是早已将自己当做了眼中钉。多一个皇后也不会怎样。
低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只能享受了。位分越高，待遇越好。
早在得知自己要入宫的那天，她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就当是上班嘛，缺点是全年无休，高风险，竞争压力大。优点是高回报，上升空间大。
连续两辈子的努力白费，她在悲痛中大彻大悟：反抗不了命运就只能享受。
宫斗是迫不得已必须完成的工作，美食是梦想和追求。成年人不做选择题，她全都要！
……
“宣文三年，七月，大理寺少卿嫡女李氏，淑慎性成，克娴内则。选秀入宫，封容华，居听雨轩。”
天未大亮，由一个宫女在前方领路，李若昭带着青芷等人，快步向坤宁宫走去。
御花园紫薇花开的正艳，给寡淡的清晨带了几分色彩。
紫薇外表艳丽，花香却是清新淡雅。前世李若昭就很喜欢，如今她却来不急欣赏。
新人入宫第一天的请安，不说第一个到，但绝不能做最后一个。经殿前一事，皇后恐怕对自己已经生了不满，要是李若昭被他人揪出错处，皇后不会袒护，只会落尽下石。
下一刻，前方领路的宫女突然顿住了。不待李若昭询问，那宫女就慌忙下跪，态度恭敬谄媚，全不似之前的散漫。
“奴婢见过张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