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赌我会不会死。”
秦钰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戚穆遥的这句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一心想要问个明白，可这会儿三人已经到了目的地，杨柳一手扶着树一手插着腰，望着满山的参天大树，以及被漫山阔叶杂草覆盖的山坡犯了难。
“人参本就稀有难找，加上这个季节的人参苗正青翠，与那些杂草混合在一起，也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杨柳无奈叹了一声。
“别说区区一根人参了，就是瑶池的蟠桃我们也必须得摘下来。杨柳你去那边找找，穆遥在附近搜寻一番，我去上面看看。”秦钰当即给各自分了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动作一定要快，云娘还等着我们回去救命呢！”
杨柳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便朝着秦钰指的方向寻去了。
戚穆遥向上望了一眼，对秦钰道：“还是我去上面吧。”
秦钰拒绝道：“不行，这里你没我熟，你就在附近找找，千万要注意脚下，别摔了。”说完，也不等戚穆遥回话便径自向上行去了。
人参苗矮小混在青草里不容易看出来，好在这片山土壤肥沃，阔叶林下光照少且潮湿，是最适宜人参生长的环境，若是运气好的话，在一个地方就能找到两三根。
三人几乎是半趴在地上，双手扒开枯叶杂草，一寸一寸的仔细寻找着。
可老天就像是在故意为难他们似的，摸索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连人参的影子都没瞧见。
莫非是云娘命该如此？秦钰望着幽深的密林愣了小会儿。
不，绝对不能放弃！什么命该如此，她才不管！就是算天定的命运，她也要搏一搏！
秦钰扫视了一圈，就在她打算去下一处搜寻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半信半疑地再看向那处时，确实是一株结了果的人参。
秦钰喜出望外朝那边跑去，扑通一下跪在那株人参前，小心翼翼地刨着土壤。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株结了果的人参旁，秦钰一连发现了好几株人参。
伞状的花瓣上绿色和紫色交替映衬，除去这株正开花的人参，其它的都是些嫩苗，秦钰只挖了一果一花两株，剩下的便用枯叶将其覆盖住了。
秦钰仔细地将人参用青草叶包裹着揣到了随身斜挎的布袋里，随即她将手拢在嘴边朝下方喊了几声，“杨柳，穆遥，我找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细柔的声音在林间回响了一阵，秦钰听到了杨柳的回应，可始终没等到戚穆遥的，正准备再喊他一声时，戚穆遥却出现在了她的下方。
“我也找到了。”戚穆遥举着一株人参，“我们走吧。”
找到了人参，秦钰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她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朝下方走去。
可能是秦钰兴奋得有些过了头，加之她一心想着要赶快回去，便放松了脚下的警惕，几乎是小跑着向下而去。
“你慢着点儿，也不急这么一会儿。”下面的戚穆遥生怕她摔了，出声提醒道。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秦钰发出了一惊叫，也就眨眼的瞬间，秦钰一时不察踩在了青苔上，一步一滑一个趔趄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来不急多想的戚穆遥朝着秦钰直直滚下来的方向扑过去，正好将她一把搂住护在了怀里。可这山坡毕竟是斜的，他没能让两人停下来。
戚穆遥一手护着秦钰的头，一手去抓坡上的草，就这样慢慢降低了滚动的速度改变了方向，可戚穆遥的头却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当即就昏了过去。
“穆遥——穆遥，你醒醒——”秦钰看着戚穆遥的额头上汩汩地冒着鲜血，吓着周身一颤，不停地拍着他的脸唤着他的名字。
“夫人——”杨柳闻声赶来，帮着秦钰将戚穆遥扶到树下靠着，“穆公子，你快醒醒！”杨柳也上手掐着戚穆遥的人中。
“啊嗷——”戚穆遥嚎着醒了过来，语气虚弱地说了一句，“我没摔死也快被，你们主仆二人给折腾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快给我闭嘴！”秦钰顺手扯了几片人参叶在嘴里嚼碎后将叶渣敷在了戚穆遥的伤口上，然后从他的袖子上撕下了一截干净的布条包扎了伤口。
“你，这衣服很贵的”戚穆遥疼得嘶嘶叫着，可嘴上依然没闲着。
秦钰没好气地白了眼戚穆遥，“我倒想撕我的，可不是又担心这粗麻把你这细嫩的皮肤给扎着了么。”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秦钰轻声询问。
戚穆遥则用手在眼前挥舞了几下，“倒是也没多疼，就是这眼前怎么这么多星星啊，是天黑了吗？”
“完了完了，不会是摔傻了吧？”杨柳担心地看了眼秦钰。
秦钰亦是被戚穆遥的行为和言语给吓着了，忙在他胳膊上轻轻锤了他一拳，“好好说话！”
“我是在好好说啊。”戚穆遥感觉浑身开始变得绵软无力，他知道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我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动了，你们俩先回去吧，我在这儿歇息会儿再走。”
“不能睡，你可千万不要睡啊穆遥。”秦钰又在戚穆遥的脸上拍了几下，戚穆遥快合上的双眼立马又睁开了些。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困而已。”戚穆遥说话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小，“人参，你们得赶快送回去，否则那个云云娘的性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秦钰道，“时候还早，我和杨柳扶着你，我们一起下山。”
“夫人，下雨了。”杨柳摊开手掌，只见有几滴雨落在了她的掌心，而头顶上，更是传来沙沙的声响。
六月时节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你们带着我，只怕明天早上都到不了。这样吧，你们先把药送回去，然后再多带几个人来接我。”戚穆遥又道。
一边是等着用药的云娘，一边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戚穆遥，眼见着暮色慢慢落下帷幕，秦钰想了想，做了决定：“杨柳，你先把人参带回去，我扶着穆遥慢慢回。”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取下装有人参的布袋交到了杨柳手上。
“夫人，这不行，我怎么能把你留在这山上呢。”杨柳急道。
“别再犹豫了，我和穆遥在这里待会儿不碍事，可是云娘的病却是等不了，你若不把药带回去，莫非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不是的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别说了快走吧。”秦钰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戚穆遥，“回去后多带几个人来，看他这样子也没法走路了，多来几个人，弄个担架把他给抬回去。”
“是，夫人。”杨柳总算是答应了下来，“你们一定要小心些，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杨柳离开后不久，豆大的雨滴穿透茂密的树林刷刷落下，很快便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而戚穆遥额头上的伤口处的血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四处漫延开来。
秦钰脱掉身上的马甲给戚穆遥撑在头上挡雨，可随着越来越大的雨，根本无济于事。秦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左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树洞。
“你坚持下，我背你到前面去躲会儿雨。”秦钰说着便蹲在了戚穆遥身前，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试了好几下才背着他站了起来。
说是背，其实不然，因戚穆遥比秦钰高出了一个头还多一些的身高，戚穆遥趴在她的肩上，可脚却在地上拖着。
“还有多远啊。”戚穆遥有气无力的说着话，“你还不如让我淋雨呢，照这样拖下去，我的脚指头怕是就要废了。哦——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比你长得高吧”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秦钰嘴上抱怨着，可心里却因他的玩笑话而没那么紧张和焦虑了。
“哼哼！”悲伤的戚穆遥哼了几声。
几十步的路程，却让秦钰觉得走了有一辈子那么久。戚穆遥长得不仅高，还重，压得秦钰快喘不上气了。
到了避雨的地方，秦钰才发现这地方并不是树洞，而是两棵树的树干长在了一起，还有两簇藤蔓分别从两棵树的根部缠绕而上，最后全都缠绕在那根连理枝上，垂下的藤条又互相缠绕，如此便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庇护所。
秦钰将戚穆遥缓缓放下，然后自己坐到地上后，又将戚穆遥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枕着。
“好困。”戚穆遥任由秦钰折腾了一番。
“不准睡！”奏钰命令道。
“好无聊啊，你同我说会儿话好不好？”戚穆遥又道。
“我难道是在跟狗说吗？”秦钰低头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又从他怀里掏出了株人参，扯了叶子重新嚼成渣后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你好凶啊！”戚穆遥在秦钰的帮助下微微翻了下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想聊什么？”默了半许，秦钰问。
“聊聊那个赌注。”戚穆遥回。
奏钰怔了须臾才响起他所说的那个赌注，“怎么，你还没吸取教训？”
“什么意思？”戚穆遥反应有些迟钝。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凡是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你看，这不就应验了吗？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儿好！”奏钰看着雨滴落在土里，不一会儿就砸出了一排小坑。
“这与你无关。”戚穆遥道。
“怎么与我无关？”秦钰内疚不已，“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不，我是说我受伤与你那个传言无关。”戚穆遥解释，“今天这样的情况，就算换作是别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偏偏还是我，不是么？”秦钰道。
“唉”此时的戚穆遥说不赢她，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你救了我，说吧，想要我如何报答你？”秦钰垂眸看着戚穆遥，正当他要开口之际，又连忙道，“与我成亲之类的话就别说了，我不会应的。”
“你看我像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吗？”戚穆遥撇嘴，“我也没打算让你报答我。”
两人又静默了片刻。
“等你伤好了，我便放你们主仆下山去。”秦钰淡淡道。
“恩将仇报？”
“我看你是真的把脑子给摔坏了，明明是放你自由你却偏说我恩将仇报。”秦钰道。
“可我还不想下山。”戚穆遥道。
“病得还不轻！”
“要不你也别急着把我赶下山去，就让我在寨子里再待一段时间，但是要给我自由，允许我在寨子里闲逛。”戚穆遥开始谈起了条件。
“好。”秦钰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答应的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来打探你们寨子的秘密？”戚穆遥又问。
“若你真是坏人，我也只有认了，谁让我欠你呢。”秦钰悠悠道，“但穆遥你记住了，寨中姐妹的安全是我的底线，如若你做出了伤害她们的事，我定不饶你！”
“你放心，我不会的。”戚穆遥说着打了个哈欠，“我真的好困。”
“我说了不准睡！”秦钰提高了音量。
“杨柳她们要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啊？”
秦钰看着四周慢慢腾起的白雾，想着杨柳应该快到寨子里了，但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她也不知道，“快了，你再坚持会儿。”
“说实话，我刚才还真怕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戚穆遥又道。
秦钰嘁笑了一声：“不是你想逞英雄让我们先回去吗，怎地现在开始害怕了？”
“嗯，我想让你先回去，可又怕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戚穆遥倒是诚实。
“你看我像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秦钰学着他先才的语气回道。
“像！咳咳——”戚穆遥的胸口上被秦钰揍了一拳。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戚穆遥又道。
“什么？”
“关于阿卜，从我跟他聊天得知，其实他很想习武奈何他娘不同意，我觉得小孩子的想法还是很重要的，你和丹姐的关系那么好，抽空和她谈谈吧。”
“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秦钰表示无语，但架不住戚穆遥软磨硬泡，她只得应允了下来，“刚才是谁我不会‘趁火打劫’的？”
戚穆遥嘻嘻干笑了几声。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搭话的时候，夜色迅速降临了。因这林间原本就要比外面暗得多，所以林子里很快就黑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雨倒是停了，风却依旧不止，吹得树林沙沙作响。
又过了很久，应是天空放晴月亮出来了。昏黄的月光照进林子里，随处可见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