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云中君慨然赴死
此人一身内力绝不亚于铁公流,不能由他随意出箭,,白行舟略一思忖,脚下踩出奇步,身形忽而飘摇不定。
贺弱丹眼中白行舟忽然恍惚了一下,掌中巨弓只迟滞了片刻,便再度捕捉到白行舟,手指一松,铁箭呼啸而去。
白行舟单脚立地,身形猛地一转,让过此箭,朗声道,阁下铁箭当真力道十足,就是不知道阁下拳脚上的功夫是否跟箭法一样扎手。话音未落,身形猛地前窜。
贺弱丹内力虽强,但毕生浸淫的只有弓箭一道,拳脚上的功夫怎么可能跟箭法一样惊艳,二人眼前形势,他心知肚明。见白行舟扑来,右手自箭袋中抽了五支铁箭,身躯后仰,单脚蹬住长弓,双臂猛地后拉,五箭齐发!
这番射法乃是他最强箭技,五箭去势快了一倍有余,箭上巨力也是翻了几番。此箭一发,贺弱丹整个人头上蒸汽氤氲,委顿倒地,其中威力可见一斑。
白行舟见对面五箭瞬息而至,来不及反应,手中玉箫一圈,只听叮当声中,格掉三箭,他本身也被箭势带得后退了半步,身形迟滞间,剩余两箭正要透体而入。
千钧一发之际,白行舟猛地扭腰侧过身子,整个人斜在空中,饶是如此,两支铁箭也是贴着他的身子呼啸而过,分别自肩头后背各带了一片血雨。
痛哼一声,白行舟身躯落地,没有半点迟疑,噌的一下一跃而起,手中玉箫向着贺弱丹头颅戳去。贺弱丹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绝望。
正在此时,谷口声音大噪,显然是伯岚二人带了追兵回营。
白行舟收住剑势,满眼不甘的愁了贺弱丹一眼,手底下却不停歇,抢了一匹健马,翻身而上,正要自西口而出。
一股阴冷气机瞬间锁定到他身上。又是该死的黑衣人,来不及痛骂,一众骑兵已经进谷,立即发现了正要远遁的白行舟,伯岚当先掣出巨弓激弦发矢,众人纷纷引弓。一蓬箭雨向着白行舟射去。
白行舟拍了一下马股,正要回身挡箭,忽然发现地上正摆了两口大锅,满是热腾腾的肉汤,情急之下玉箫一挑,两口锅忽的飞起,锅中热汤向着追兵泼去,玉箫插入锅边铁环,挡在身前,一时间叮当响声不断,一蓬箭雨尽数被挡在铁锅之下。
追的最紧的几骑,兜头被热汤淋了个满头满脸,登时被烫的哇哇乱叫,控不住马,一时间挡住了后来之人,给白行舟腾出了片刻喘息之机,胯下健马奋起四蹄,向着西口绝尘而去。
这两口铁锅极为厚实,只要不是贺弱丹的铁箭,挡下其余箭矢并不吃力,白行舟打马狂奔,身后背了两口巨锅,看来殊为奇妙。
伯岚长啸一声,压下乱哄哄的噪音,沉着冷静地分出两支骑队,一出西口尾随而去,一出东口,包抄而去。乌风石林北面绝壁,此人万难通过,只能一路向南,南面过了矮岭就是十里悲风原,正适合骑兵追击。他此番安排可算是井井有条,深谙兵法要旨。一众骑兵领了军令,各司其职,追击而去,胭脂郡主也是紧追不舍,她是要报被擒之辱,气哄哄的跟着骑兵队去了。
白行舟后背肩头受了两处箭创,兀自流血不止,然而追兵跟的很紧,实在无暇顾及伤处,只能尽力催动马儿。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那股阴冷气机总是若有若无的锁在他身上,仿佛黑衣人随时都能跳出来给他致命一击,让他时时刻刻都得分出心神应对。
他日攻守异势,必定手刃此人,实在难缠得紧。
不暇多想,一路狂奔,出了西口,面前乃是北侧崇山的支脉,马力难及,只能向南。好在背后两口铁锅着实坚挺,不虞追兵的箭雨。
本来这波奇兵已经奔袭整夜,按说马力消耗甚巨,已经不能狂飙,但无奈为了挡箭,白行舟又驮了两口铁锅,分量不浅,如此此消彼长,倒是打了个平手,双方那个距离总是保持的不远不近,但是再往前去,等另一波骑兵包抄过来,就是见分晓的一刻。
伯岚从东口 包过来,远远地便看见白行舟背了两支大锅在马上,看来怪异无比,但普通箭矢难伤分毫,贺弱丹绝技已出,短时间内难以发箭,心里实在大为光火,但短时间内又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一腔怒火难以发泄,阴沉了一张脸,冷若冰霜。
乌先生,不知先生能否抽冷子给他一记,随口问向旁边一人,正是昨日偷袭的黑衣人,只见他浑身缩在一袭黑衣里,脸上也罩了黑巾,只露了两支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听到伯岚相问,乌先生摇了摇头,此人昨天预见了我的偷袭,在下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儿,受伤不轻,此刻能勉强的锁住他的契机已是不易,不过殿下也不用懊恼,嘿嘿,在下料定,不出半个时辰,此人必死!
伯岚听到此言,瞬间大喜,忙问道,怎么说?
殿下难倒忘了,过了十里悲风原,那是什么所在?
沉沙谷?!哈哈,我怎么把那忘了,咱们没必要生擒他,既然他已经闯过乌风石林,那么绝不能放他生离,这沉沙之谷便是他的葬身之地,想通此节,伯岚也不着急了,只是命众人紧紧吊着即可。
另一路的骑兵在胭脂郡主的带领下兀自迫的急切,白行舟无暇他想,只能一路狂奔。
转瞬之间双方一前一后就要驰出悲风原,一片沙海已然在望。白行舟见到沙海,一颗心倏地沉下去:糟糕,沉沙之谷,怎么把此地忘了。正要拨转马头,可惜为时已晚,胯下马儿早已脱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白行舟双锅一振,便如一只大鸟,跳到空中,倒是卸了去势,稳稳落在地上,那匹马儿却惨多了,在草地上滑出丈许,直往沙丘去了。然后便陷到流沙之中,一声悲嘶,挣扎不了几下,硕大躯体便消失不见。
白行舟看的心惊肉跳,正愣神间,一阵箭雨袭来,收敛心神,大锅以甩挡在身前,叮叮当当数声脆响,把射来的箭矢尽数格挡,但一颗心并没有轻松。
此刻前有流沙,后有追兵,白行舟进退两难。难道今日只能葬身于此?
片刻之后,两股骑兵合到一处,伯岚,胭脂等人杀到。
白行舟看了看眼前林立的的骑兵,不说对方尚有伯岚,胭脂,以及黑衣人等一众好手,就是眼前这些骑兵,就不是自己一人能对付的,更何况此刻肩背伤处兀自血流不止。
眼看已是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
胭脂郡主拍马上前,笑盈盈的说道,怎么样,这下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乖乖束手就擒,老老实实做本郡主的奴隶,那么本郡主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一旁的伯岚眉头一皱,胭脂,不要胡闹,此人已经闯过乌风石林了,谷中秘密想必已经被他发现,嘿,他今天只有一死了。
白行舟身临绝境,反倒平静了些,冷冷的盯着眼前众人:哈哈,白某临此绝境,左右不过一死而已,原也无话可说,不过,凭你们就想让白某束手就擒?
白行舟撇嘴哂笑手中玉箫依次点过众人,你?你?还是你?玉箫正停在黑衣人当面。
黑衣人眼见情势已定,也不再隐藏身影,阴讪讪笑道:阁下手底下是很硬,但以在下看来,阁下手上的功夫远不及阁下的利口硬的多。嘲讽之意十足。
嘿嘿,白行舟抬了抬头,一张俊脸平静如水,就你这等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人也配站在阳光下?话音未落,手中玉箫激射而出,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正志得意满之际,哪料到白行舟突然出手,饶是他一身奇诡功夫,也难以全然反应,之能避过要害,玉箫含恨而发,噗的一声穿过黑衣人的肩头,去势犹自不止,一旁的胭脂金刀一闪,搭在玉箫上,转了几圈才泄去余力。
白行舟骤然一击都没能击毙此人,心下不由叹息。白某磊落之躯,绝不可殁于蛮夷之手,眼中精光一敛,双臂扬锅一振,纵身而起,轻轻落在身后的流沙之上,口中吟道:知死不可让,原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此刻白衣飘飘的云中君仿佛回到了故乡的潇湘水云之间,纵情驰骋。
不要!胭脂郡主痴痴地盯着渐渐被流沙吞噬的白行舟,不由得轻呼出声。一双美目瞬间模糊,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幸好戴了青铜面具遮挡,眼前之人明明是自己大敌,看着他慨然赴死,自己一颗心仿佛瞬间化为齑粉。纠缠两天,竟然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下空了。
那黑衣人捡回一条命,正一脸怨毒的盯着白行舟,眼睛里尽是疯狂之色。
众人眼睁睁看着白行舟陷入沉沙,半晌无语,伯岚也是怔了半晌,此人虽是生平大敌,不过其人风姿实在万中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