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行舟大昭寺入境

    藏北夜寒，白行舟浑然不觉，大喇喇的走出曲林寺，身后铁公流，树生和尚并没有追出来，他此番苦战两大高手得益匪浅，更是创出一门杀力十足的剑法，一身武学圆融如意，再无桎梏，一时间胸中意气风发，恨不得墨脱，白舜卿之流就在当面，好放手一搏，与天下最顶尖的高手试比高。

    白行舟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胸中喷薄欲出的意气，脑子转而清醒了些，不由得想起了周不疑，如果敌人仅仅是铁公流和树生，那么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带离此地，倘若算上楼外埋伏的甲士，成功率虽然大打折扣，但也并不是全无胜算，周不疑最后那个眼神大有深意，他既然执意不走，想必是尚有图谋，使劲晃了晃脑袋，既然想不清楚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去想先，不如就按他嘱托的两件事去做吧。

    打定了主意，白行舟也不在阿里噶本多做逗留，趁着夜色一路往北去。

    以白行舟的脚程，连续奔波了三天之后才到了吐蕃国都，按周不疑所言，长右军都督魏渊应该是死在沉沙谷，这沉沙谷也不知确切信息，而且，这一路背北上，白行舟不知问了多少藏民，没有人知道沉沙谷在哪儿。

    藏区原上视野极为辽阔，离得老远便看见一座巍峨宫殿依着峭壁而建，林林总总十多层，气势宏伟，仿若天宫，想必便是当今的吐蕃皇宫，那宫殿正沐浴在初升的日光里，神圣而纯洁，不由得让人心生神往，越靠近那座宫殿，虔诚的朝圣者越多。白行舟加快了脚步，向着城中奔去。

    虔诚的朝圣者们互不打扰，全副心神都在脚下的朝圣之路，越是靠近终点，朝圣者们越是平静。白行舟行走在这些人身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好在并没有谁理会他，默默地跟随着这些人的脚步，朝着那座宫殿走去。

    咦，真是稀奇啊，这趟出来居然能在拉萨碰到汉人？身后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说的显然是汉话。

    白行舟进藏日久，都快忘了汉话怎么说了，在这离家千万里的他乡，忽然听到熟悉的乡音，自是倍感亲切。不由得转过头，想跟来人打个招呼。

    只见一支三五人的小商队，正迎面走来，十几匹骆驼身上都驮了沉甸甸的货物，当先一个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双颊微红，留了一瞥山羊胡，眼皮浮肿，但并不妨碍眼睛里往外流露的精明。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正显示着他跟周围人的不同。

    嘿，这位兄台，可是自中土来？哈哈，跑这一路半月有余都没见过汉人了。

    白行舟微笑点头，

    来人见他面善，不由得快走两步，大口喘着粗气，在下钱广发，游商一个，兄台，相遇就是缘分，不如结伴走一程？

    好啊，小弟初来乍到，正有问题要请教，不意便看到钱兄赶来，实在是大大的缘分。白行舟拱了拱手。

    哈哈，钱广发是个好脾气的，不然也做不了行商的行当，看你老兄也不像朝圣的，此番深入藏地所为何来啊，难道是求药的？

    不敢有瞒钱兄，小弟只是路过，钱兄既是游商，想必对吐蕃很是熟悉了？白行舟真诚的问道。

    老钱打了个哈哈，他饱受胸闷之苦，说几句话便累得喘半天，兄台，老哥我身子不太好，等咱们进了城，找个地方安顿了，再好好交谈，

    看他说的辛苦，白行舟心里颇为理解，当下不再追问，跟着钱广发的商队，一路进了拉萨。

    商队一进城，便有吐蕃官府的官员带了卫队前来接应，看来老钱这买卖做得挺大，几个人把货物卸下，老钱一扫进城时的颓废模样，两只眼睛骨碌乱转，带着两个官员一箱一箱的验货，两个吐蕃人做事一丝不苟，验一箱交割一箱，十几大箱的货物，溜溜儿折腾了一上午，交割完毕，钱广发都快累瘫了，不过好在这趟利润不错，颇有赚头，老钱疲累之余，心情倒是不错。

    钱广发交割了货物，给脚夫们结了钱，一脸欢喜的朝白行舟走来，老弟，走，老哥带你试试此地的特色。说罢不由分说，带了白行舟找了个特色的小馆儿，

    看来老哥这趟没白跑啊，白行舟看着一脸喜色的钱广发，

    老钱小心的紧了紧褡裢，一顿傻笑，嘿嘿，好说，好说，这顿算我的。

    那小弟就叨扰了。白行舟也不客套，独在异地见了老乡，心里有些格外的亲切，

    不一会，酒菜上来，牛肉，糌粑，青稞酒，皆是当地特色，二人也不拘谨，边吃边聊。

    老弟你刚问什么？嘿嘿，老哥这把骨头一进藏区就憋闷的紧，钱广发不好意思的说道。

    哪里，钱兄做这行当多少年了，对吐蕃很熟悉吗？白行舟问道。

    钱广发抿了一口青稞酒，掰着指头算算，老哥我十几岁就跟着人家跑藏边砗磲，莫说吐蕃，数遍西域十国，老哥我没走到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

    白行舟一双眼睛亮了起来，既如此，不知道老哥听没听过沉沙谷？

    沉沙谷？怎么？老弟你要去沉沙谷？

    不错，钱兄可是知道此地？

    知道是知道，不过那是处大凶之地，传说沉沙谷周遭百里全是流沙，鹅毛不浮，埋人无数，很是凶险，应该是在翰儿海南部，翰儿海乃是砗磲祖廷，周边险地无数，除了沉沙谷以外，尚有乌风石林，也是一处能进不能出的绝地，钱广发眯了眼睛，盯着白行舟，老弟，别说哥哥没把话说在头里，最近十年砗磲已经把祖廷迁出翰儿海，好像还派了骑兵把乌风石林和沉沙谷外围全部封锁了，具体因为什么，老哥我就不知道了。

    白行舟蹙了眉头，一双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钱兄，不知能否给小弟大概绘一下去沉沙谷的路线。

    钱广发见他执意要去，犹豫半晌，还是取了笔墨，大概绘了路线，图纸虽然简单，但老钱心细，该在某处取水，何处避风，何处补给，都一一作了标注。

    白行舟接过地图，见他标的仔细，心里大是感激，郑重的站起身来，向着钱广发作了一揖，小弟进藏日久，此刻身无长物，钱兄绘图之恩，只能容后再报。钱兄，日后行到金陵，只管来白府寻我，或者何时需要帮助，在江湖客栈留个消息，钱兄且记在心里，小弟白行舟。

    老钱怔了怔朦胧的醉眼，摇了摇头，画个图儿只是举手之劳，何值一提，我知道白兄弟是有本事的人，但是沉沙谷凶险之处，实非等闲，老弟此去还是千万小心。

    白行舟点了点头，钱兄放心。他此刻地图在手，是半刻等不了了，正要告辞。钱广发却摆手阻止道，老弟，你既然已经到了拉萨，何不看一看大小昭寺，以及布达拉宫？传言大昭寺的高僧有占卜预言之能，端的神奇，不如你我且去见识一下，并不会耽误多少功夫。

    白行舟闻言一怔，细想了一下，既然宝山在前，岂能空手而回。且去见识一下万千藏民顶礼膜拜的圣地有何神奇之处。

    当下二人出了小馆儿，就往大昭寺去了。

    钱广发几杯下肚，憋闷的轻了，脸色稍好，一路走一路给白行舟解说。

    大昭寺又名祖拉康，最初称为惹撒，也就是拉萨的前身，乃是吐蕃先王松赞干布所建，乃是吐蕃最早的土木建筑，寺庙的正中央有一座释迦摩尼殿，称为囊廓，围寺一周称为八廓，脚下这条街便叫做八廓街，以大昭寺为中心，将布达拉宫、药王山、小昭寺包括进来的一大圈称为"林廓"。这从内到外的三个环型，便是藏民们行转经仪式的路线。

    寺前终日香火缭绕，信徒们虔诚的叩拜在门前的青石地板上留下了等身长头的深深印痕。万盏酥油灯长明，留下了岁月和朝圣者的痕迹。

    钱广发不愧西域通事，真是无所不知，听的白行舟心服口服，二人信步走进寺里，看着围着大殿一周的转经筒，茫茫不下数百，信徒们边走便推动转经筒，正暗自感叹藏民之虔诚。

    走进大殿，左右各一尊巨大佛像，左为红教创始人密宗莲花生大师，右为未来佛。

    白行舟盯着莲花生大师的佛像，庄严端正又谐趣盎然，说不出的复杂又单纯，一时看的痴了。

    他此刻人虽在殿里，一副心神却早已不知遨游何方，一时间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莫名境界。

    钱广发扯了扯他的衣袖，见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慌了神，正要出言唤醒，一个苍老而又醇厚的声音传来。

    施主莫慌，这位施主与我佛有缘，一个面色红润的喇嘛微笑走了过来，这喇嘛脸色虽然红润，但是皮肤松弛，沟壑满脸，乍一看还有些骇人，钱广发见他穿着庄严，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平白让人信任，于是退到一旁，并不打扰白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