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许壮士三言赚娇妻
“我想娶你做媳妇儿！”
裴美人一下子愣住了。
普普通通一句话，仿佛一道春雷，一下子把裴美人驰骋欢场二十年练就的一身坚硬外壳炸的粉碎，露出自己都很久不曾见到的柔软内心，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天长地久，不过是登徒子们求欢的手段而已，那些风流司郎中，王孙公子哥儿，吟诗作对，恃武逞力，不过变着法儿想着怎么爬上姑娘们的床去，眼前的这咋咋呼呼的兵痞，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缠绵悱恻，却比什么海誓山盟更能打动芳心，虽然看起来更像一个无赖，当然也确实很无赖。
他整个人站在你面前，就已经是很直白的在告诉你，“看吧，我就是你看到的这副样子，邋遢，粗俗，我们俩看起来天差地别，可我就是对你说出这句话了。”
一股莫名的悸动，嗵嗵的撞着裴美人的心。
良久，她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脸天真，额，对，就是天真的许壮士，有些头疼。
“许壮士，听起来，我们俩还不是一般的般配呐。不过，我觉得，要不你还是先去洛阳打听打听，裴美人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许壮士扯了扯顽固的胡须，摇摇头说，“洛阳很远，远到十年都走不到，老许的脑袋简单，想不到，也不想去想那么远的事。可你在这里，就在我眼前，对我来说，眼前的美人只是个女人，我想娶的女人，而不是洛阳的裴美人。”
裴美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上的男人，恐怕没几个人敢娶我。”
嘿嘿，许壮士斜了一只眼睛，冷哼了一声，“洛阳什么的，老许管不着，可眼下这一亩三分地马上就是老许的一亩三分地了，裴美人，你要是点了头，这儿，以后就是咱家。”
一丝红霞罕见的飞上了裴美人的眼角。
“咳咳，”一旁的黄脸汉子搓了搓女人一样的手。抱了一张琴，冷着脸盯着许壮士。
二人都有些尴尬，饶是许壮士脸皮城墙一般厚的人，都罕见的有些赧颜。
“三哥，”还是裴美人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叫许壮士是吧？”黄脸文士冷冷的问。
“三哥？说不得这就是大舅哥儿啊，”许壮士机灵的思忖，涎着一张脸嘿嘿道，“大舅哥儿？”
黄脸先生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旁的裴美人当然知道，这是陈风都暴怒的时候，刚要出言阻止，已然不及。一颗心儿怦怦直跳。
三哥陈风都一掌挥出，直直打向许壮士前胸，这一掌凌厉非常，犹自带着呜呜短啸，可见陈风都的愤恨程度。
许壮士见大舅哥儿冷不防一掌打来，不闪不避，挺着一张肚皮往上迎去，胸脯上纠结在一起的黑毛精神抖擞的向着陈风都白嫩秀气的小手扎去，
手掌还没碰到许壮士胸膛，那油腻腻，毛茸茸的可怕手感仿佛已经扎到手上，陈风都本性爱洁，此人邋遢无比，着实让他生厌，单掌赶忙一抬，让过了许壮士胸毛，十成手劲倒是收了八成，饶是如此，掌风扫过，许壮士铁塔一样的身躯一个趔趄，倒坐在身后的台子上。
“啊，呸，”许壮士吐出一口带血浓痰，“娘们儿一般的手指，劲头倒是忒大！”他心里虽然惊讶于这病殃殃的文士掌力如此凌厉，但嘴上哪肯服输。“大舅哥儿，再来，今儿让你打个痛快，回头也好把妹子许给俺。”
“这无赖，”陈风都大为光火，铁拳提起，正打算忍着恶心，也要给他来记狠的。
“三哥。”一个软玉般的声音传来。
“哼！便宜你个泼皮！”悻悻收回了拳头。有些宠溺又无奈的看着裴美人。
许壮士眼见裴美人帮他说话，一颗心开心的裂成八瓣儿，一个劲的傻笑。
“小妹，你想好了？”
裴美人笃定的点了点头。
“兀那兵痞，赶紧换个地方说话，”没好气儿的冲许壮士喊了一声。
许壮士连忙屁颠儿屁颠儿的领着二人往关里去了，边走边笑嘻嘻的跟一旁看热闹的茶客拱手为礼。
众人眼见这邋遢兵痞表白成功，下巴掉了一地。
是的，咱们的许校尉上任的第一天便注定成为了雁回关五十，一百年后的传奇。
许壮士腆着肚皮一晃一晃的走到城门前，大喇喇喊道，“老王哩，老王!快来帮我接媳妇儿啦！”
身后的裴美人见了许壮士滑稽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王荣安顿了那匹瘦马，传达了新校尉上任的命令，正带了三个跟许壮士差不多邋遢的老卒前来迎接许校尉，眼见许校尉居然带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老王心里惊讶非常，许校尉果然不是一般人，眨眼的功夫，居然拐了个媳妇来，怪不得急吼吼的嚷着要去做大事，这事是挺大。
看老王带人走来，许壮士三步并两步，一把搭上王荣肩膀，悄悄掏了一锭银子塞到王荣手里，“嘿，老王，给我收拾个住的地方先，再去定点酒菜，老子要跟大舅哥儿商量娶媳妇儿的有关事宜。”
王荣转身吩咐了众人分头行动，自己则当先带了三人往雁来客栈去了。
帮许壮士安排妥当，王荣知机退去，只剩了裴许陈三人，一时有些冷场，许壮士天生就是不怕尴尬的主儿，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裴美人，把大美人看的霞飞双颊，羞不自胜。
噹噹，陈风都敲了敲桌子，看着许壮士一脸邋遢的样子就上火。正要说话，一边的裴美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我自己来说。”
陈风都点了点头。
“许壮士，你是这世上第一个说要娶我的人，算上小时候过家家，你都是第一个，”裴美人一双秀眉拧了拧，“你真的想好要娶我了？”
“你可知道，我裴美人的艳名可是传遍天下，乃是洛阳第一花魁。就算这样，你还要娶？”裴美人一双凤眼紧紧盯着许壮士，宛若一泓秋水。
许壮士直了直腰，并没有回答，只是拽了拽自己油嗒嗒的前襟，反问道，“脏吗？”
裴美人怔了怔，有些茫然。
“裴姑娘，老许是个粗汉子，道理可能讲不清楚，但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都不用你们说，老许自己是个什么邋遢样子，自己心里清楚，你裴美人没有让老许觉得因为邋遢而不敢向你表白，不是因为我老许脸皮厚，而是你裴美人没有因为邋遢而低看了我老许。这一点很好。可是这些，都不是我要娶你的理由。同样你说的那些也肯定不会让我对你的喜欢少半分。”
“我喜欢你，只是一个男人喜欢女人。”
“然后，我想娶你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你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你了。就那一眼，嘿嘿，老许的眼里，全世界除了咱俩之外都不分公母了。老许这话讲得糙，不知道裴姑娘明白么？”
裴美人眨了眨眼。
“还有，读书人说这个好像叫一见钟情，可老许觉得，还是叫命中注定更合适。”
一旁的陈风都，听着这邋遢货嘟囔了半天，不知所以，不过一脸真诚倒是看得明白，心里暗叹了一声，自己这小妹总是嚷着天下的男人全都是负心薄幸之徒，今日怕是要倒在这腌臜泼才手里了，转过身跟裴美人说道，
“小裴，你也想好了么？若果是，趁早给大档头去个信儿。我怕他未必舍得你的五曜花司，到时候交接起来反而麻烦，凡事早做打算，你这相公又不像个能扛事的！”
裴美人先是俏脸一红，然后一沉，“确实很麻烦，但我也不能把一众姐妹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里，哪怕是大哥也不行。三哥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
“好，那你留下吧，天山我自去就行，”陈风都有些失落的站起身来，“千山流眄，千山流眄，恐怕要成为绝响了。”
裴美人也是黯然不已。
许壮士打小就混迹军旅，与江湖隔得属实有些远，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千山流眄成为绝响对眼前的二人意味着什么，但自家娘子心情不美丽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无奈插不上嘴，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
“我虽然看不得这小子邋里邋遢的样子，但不可否认，这家伙算是个能担当的，也许真是你的良配也说不定，不过小裴，有件事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三哥总会站在你这边，即便对面站着的是老大。”陈风都其人风骨凛冽，一番话说得也是风采卓然。
“至于你嘛，臭小子!你最好好好的善待我妹子，否则等我从天山回来，仔细你的一身狗皮！”
许壮士轰然应诺。正要腆着脸拉着大舅哥儿痛饮一番，却不料陈风都甩了甩袖子，转身出门往天山去了。
裴美人一双秀目早已泪水涟涟。许壮士生平最怕遇上女人哭，论起口花花的本事，他自忖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但一见女人眼泪，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正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裴美人收了泪水，一双美目，顾盼流彩，好似有千言万语难以出口。
许壮士心下暗想，不能什么事都让娘子先开口，咱老许也不是怂人，“嘿嘿，娘子，不如先回军营，老许给你着落个住处，余下的事再慢慢商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