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方不回当头一棒，笑弥勒铁臂铜头
深夜里，柳倩娘独自一个帐篷，和衣而卧，迟迟难以入睡，这两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萦绕不去，尤其是血战马贼，刀刃划破皮肤，鲜血直流的画面，长枪捅入人体的闷声，马贼的狂笑声，一直到方不回一棍子敲在王英的头上，红的绿的，散了一地的画面，就像魔怔了一样，一闭眼就看到王英满头是血，正冲着自己笑。
王英的灵柩就停在自己的帐篷外面，棺材前面点了一堆篝火，夜里的冷风吹的火光摇曳不定，王凯旋端坐灵前，巨大的黑影正投在柳倩娘的帐篷上。
她索性坐了起来，挑了挑油灯灯芯，帐篷里渐渐亮起来，篷布上影子慢慢地变暗。心里的恐惧才稍稍平复了些。
王凯旋人虽坐在灵前，心思却在想着怎么给自己的儿子报仇，或者让他们给他陪葬。心里正急不可耐的等着回信儿。
龙驼子也没睡，白日里见笑弥勒把王英的灵柩放在柳倩娘的帐篷前，他就觉得不对，应该是大小姐藏不住情绪，露了马脚，让笑弥勒对王英得死起了怀疑。这家伙神情也太平静了些，平静的让人后怕。
方不回也没睡，他倒不是因为笑弥勒，而是实在是对那根棍子爱不释手，对他来说，再给他一次机会，莫说王英的老爹是什么将军，便是皇帝老子当前，做下那等腌臜事，也是一棍而已。
翌日清晨，方不回早早起来，走出帐篷准备早课，王凯旋依然端坐椅上，眉梢眼角略见风霜，显然幼子离世，对他打击着实不小。此刻柳倩娘。龙驼子依次起床，柳倩娘眉目稍肿，脸色苍白，她独坐半夜，天快亮时才稍稍眯了会儿眼。龙驼子精神倒是挺好。
几个人稍微打点了下，便来找笑弥勒商量离去之事，本以为笑弥勒伤心过度，自然不会挽留，没想到恰恰相反，以安全为由，极力请求众人多留一天，众人推脱半天，实在难却盛情，不得不留下来。
此时不光龙驼子，方不回，便是柳倩娘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几人交换了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
笑弥勒着人给三个人伺候的倒是很周到。龙驼子，陈阔，柳倩娘就随王凯旋在灵前守灵。只有方不回提了根棍儿，大喇喇在营帐里转圈，他觉得给王英守灵实在有些恶心。
方不回转到大营门口正要往外走，却被卫兵拦下，说是奉了上命，此刻营里众兵将正在调动，说是准备去剿匪，所以，大营里所有人不能擅自离开。
方不回挠了挠头，并不勉强，转身回去了。
一转眼，日影便已西斜，几个人都规规矩矩坐在灵前，一只信鸽扑棱棱飞了进来，笑弥勒随手拎过来，取出桶儿里的密信。一时胸有成竹。眼神低沉，慢慢扫过众人。
龙驼子心道不妙，耷拉了眼皮，手底下却攥紧了拳头，不过他身受重伤，此刻战力着实有限。柳倩娘，陈阔都没什么察觉，他本来从始至终也不知道王英到底死在谁手里。
王凯旋随手招了个卫兵过来，耳语一番。然后意味深长的盯着几个人。
饶是陈阔这样的实诚人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了。不由得抬起头，正对上笑弥勒眯起的眼睛，浑身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嘿嘿，贤侄有伤在身，天寒露重，还是别陪老夫守在这了，你等一片手足之情，我儿泉下有知，自然不会见怪。”王凯旋声音透着一股子寒意。
“不，不用，”陈阔结结巴巴说道，“我没有保护好师弟，心中着实有愧，还是陪世伯守一会儿吧。”
王凯旋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头向柳倩娘道，“贤侄女，老夫向日里听小儿说起你，简直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字里行间皆是对贤侄女的爱慕，他拜师你父亲，说是学剑，十有八九是因为你，嘿嘿，我曾经几次跟他说直接帮他提亲，都被他拒绝了，他都说要靠自己赢得芳心，这一转眼五年过去了，如今又是天人永隔，不知贤侄女对英儿是个什么想法？”
柳倩娘大惊失色，思忖了半天，为难地说，“世伯，我对王英师兄那是当自己哥哥一样。”
“唔，原该如此，这孩子打小被我惯坏了，实在是不成器，哈哈，”笑弥勒慈祥一笑。
“不过，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贤侄女能不能答应老夫一个请求？”
“什么？”伯父请讲。
“哈哈，老夫想请柳姑娘以未亡人的身份替小儿扶灵，如何？”
“什么？！”一旁的陈阔倏地站起身。
“欺，欺，欺人太甚!”
柳倩娘俏脸煞白，呆愣原地。
龙驼子慢慢站起来，“将军，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哦？龙先生觉得哪里不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王英已登极乐，将军此言着实有些，有些欺负人了。”
“哎，龙先生此言差矣，放你老人家在此，跟公卿兄在此并无不同，小儿对柳丫头也是一见钟情，相信传言出去，也是一番美谈，公卿兄又怎会怪罪？”笑弥勒摸了摸肚子。
龙驼子背了两手，“柳丫头双亲尚在，哪里轮得到老驼子说话，倘若将军真有此意，那也还是请将军给柳师弟传个信儿，老朽可担不起这么大的事。”
“嘿嘿，”笑弥勒拍了拍椅背儿，却并没有站起来，“此事就这么定了吧。至于柳兄那里，本将军事后会给个交代。”
“不，不行！”陈阔一声大喝。
“贤侄嗓门忒大了点，别惊了英儿的回魂路。”
一旁两个卫兵手持杀威棒，一棒子敲在陈阔小腿上，他双臂受伤，难以反应，只听喀啦一声，显然腿骨也断了。不过陈阔此番并没有惨叫，而是恶狠狠地瞪着王凯旋。
龙驼子大怒，“王将军真是好威风啊，这是要跟我关中剑派放对？”
笑弥勒这才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关中剑派？放对？凭你们，也配？”
这显然已是撕破脸皮了，一时间场中气氛低到了冰点。
柳倩娘看着师兄痛的额头上满是大汗，犹自恶狠狠地盯着笑弥勒。心下一惨，当下盈盈站起，正要开口，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嘿，那大肚儿草包，你还没问过我呢？”一个少年戴了美猴王的脸谱，肩上大喇喇扛了根棍儿。
笑弥勒双眼一眯，“那么方少侠看来，本将军现在问，不算晚吧？”
方不回无视披甲执矛的兵士，慢慢踱步走进场中，摆了摆手，“不晚不晚，当然不晚。”
“哦？不晚就还好，那少侠以为本将军的要求很过分么？”
“过分？当然不，你当爹的，帮儿子做什么事都不过分。”
“那方少侠的意思是？”
方不回缩了缩脖子，那棍子贴着脖颈子，有些凉。“这事在你当然不过分，嘿嘿，不过在我嘛，嘿嘿，在我，其实无所谓过不过分，”
“哦，那就好，”笑弥勒笑的弯了弯眼睛。
“嗯，我只是不同意。”
笑弥勒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开就缩回去了。一字一句道，“你在耍我？”
“哎，你们爷儿俩啊，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你们可倒好，老子草包儿操蛋。”
“话说到这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方不回扬了扬手里的棍儿，指着王英的棺材，“不错，那狗东西就死在小爷棍下。不瞒你说，这杀才真是突破了小爷见识的底线，妈的，一棍子结果了他，我都没敢回头看，生怕他死了再恶心我一回！”
笑弥勒矮胖的身子，一阵颤抖，“小子，等会儿，我不找两匹马给你这张嘴撕裂，我特么跟你姓。”说罢一挥手。
早伏在两厢的甲士一瞬间涌了出来。
方不回怡然不惧，晃了晃手里的棍儿，就往笑弥勒杀来，这根棍子在他手里跟活了一样，左劈右砸，上刺下撩，宛如一条活龙。这棍儿看着虽然不是很粗，分量着实不轻，韧性又好，使将开来，威力十足，当者披靡，不片刻，就倒了十几人。
笑弥勒并不担忧，淡定的盯着几个人，龙驼子把陈阔拉到脚下，长枪一圈，划了个圆，一阵叮叮当当，地上掉了一片兵器，他虽重伤在身，但眼前的军卒，战力实在太也懒散。
方不回越舞越欢，他是真心畅快，此番真是遇见了命定的兵器，之前战阵对战的一些经验，不自觉的化在棍影里。翻转腾挪，时而像巨蟒般灵活，时而又像苍龙般雄浑，一招一式浑然天成。渐渐地走出战圈，向着笑弥勒而来。
笑弥勒越看越惊，这棍子是燕云骑铁三儿的，他不止一次见过铁三儿耍这兵器，本来他以为，这棍子在铁三手里算是达到极限了，此番看了方不回舞棍，那是大开了眼界。此人要么之前就深谙此道，要么便是天纵奇才，这棍儿到了方不回手里，真像活了一般。
方不回立棍于地，一脚踏在棍子上，那棍儿吃重，弯了下去，然后一撒手，整个人倏地射出去，眨眼间落到笑弥勒面前，扬手一棍打下去。
笑弥勒微沉了沉腰，两臂高举，砰的一声巨响，噔噔噔连退三步，手臂震得发麻，
方不回虎口也是一颤，潜意识里骨断筋折的场面没出现，咦？什么玩意儿？
他不是没有想过笑弥勒身怀武功，只是没想到他的兵器如此隐蔽，如此神妙。
笑弥勒两膀一震，前臂衣服尽数震碎，化成一片片，只见粗壮胳膊上圈了一层护臂。“嘿嘿，意外吗？这可是本将军保命的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