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多事之秋
“没事没事！”
“我没事！”
看到体力透支差点后仰倒下的老人，莫忘川往上前搀扶。
老人却是十分自豪，面色苍白脱力了也要挣扎着坐起，脸上尽是舒心的笑。
“知道你们年轻人，自尊心强，不想欠我老头子什么，但这处理伤口啊，我身后的这位老人家可是专业的！”
“没想到啊，古魄中竟然还有医治的存在……”
听到老头子的介绍，莫忘川嘴中喃喃道。
明显，他们这群人也并不清楚，英灵中不只有武将，谋士、医者等等应有尽有，能通灵出什么，三分机缘，七分命。
“害……”
“其实有啥啊，这末世乱成这般，四处都是这些怪物，咱还要那无用的自尊心干嘛……”
老人借力撑着忘川的肩膀，缓慢开口。
“呜呜呜……”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小声的抽泣。
目光聚焦，小声抽泣之人，竟然是张思临。
出去勾引怪诞，全是自愿轮流，没人逼迫他。
被怪诞重创，他强忍着痛奔袭回来，一滴泪也没流。
直到被老人识破，剧痛才让他没有忍住开始偷偷掉眼泪。
可是即便如此，整个治愈过程，也没人见他叫过一声痛卖过一声惨啊……
现在伤口几近痊愈，他却抽泣起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咋了小临，这伤口不是治好了，咋还怎么哭上了……”
莫忘川身为四人当中的主心骨，自然当仁不让来到他身边宽慰。
“我真的……好没用……”
没人劝还只是小声抽泣，听到被人劝慰的话语，情绪反而如火山般喷发。
“都怪我……当初在那颗古魄旁，要不是我反应太慢，古魄也不至于落入杨逍手里……”
“兄弟们轮流去勾引怪诞都没事，就我笨手笨脚……”
“在家里继母嫌弃手脚不勤快，在学校老师数落我笨……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就好像……我整个人都是多余的，就好像……没有我，世界就可以变得更好，就好像我是个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多余的废物……”
嘴中呢喃着，声泪俱下。
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天天与这漫天灰雾相对无言，正常人都会发疯，更何况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了……
莫忘川几人也是嘴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出口说什么安慰他。
兄弟们嘴笨，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安慰你，他们只会陪你静静地坐着一起难过。
“其实啊……”
“谁又不是多余的呢？”
老人静静地坐在那里，长叹一口气，率先打破沉寂。
“老头子我啊……”
随着老人的讲述，一幅老者悲怆晚景图徐徐在众人面前展开。
老伴走得早，年岁渐长的瞎眼老人身无长物，只会算卦。
在外面摆上一天摊，一分钱都捞不着，辛苦工作了一天的儿女还要来接他回去。
一个月两个月倒也罢了，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了三年呢？
久病床前无孝子……
老人眼瞎心灵，黑暗中，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媳的白眼、儿子的嫌弃、孙子的厌恶。
“明年过完年给老头子送去福利院吧……”
儿子得到消息，即将升迁，工作会更加繁忙。
孙子考上了重点高中，儿媳需要去陪读，夫妇深夜对谈，有此之言。
恰巧，被起夜的老人听到……
他清楚，如今的自己，真的就像跟寄生虫一般，不仅给不了儿女一点帮助，甚至还在拖累这个家庭向上。
回房，穿衣，整顿，收拾好自己，他想体面地走。
行走江湖，摆摊算卦，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便是……人。
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看不淡的。
轻轻关上的门，是老人最后的不打扰。
“说来倒也有趣，我给自己起了一卦，卦象显示湖畔风水极佳，让我来此，谁料便在此获取了如此机缘！”
“所以说啊，年轻人，日子还长着呢……”
“谁知道人生的巧克力盒子中，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急着给自己下一个累赘废物的定义干嘛呢？”
老人家轻描淡写地一嘴带过，却让在场众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早再刚才讲故事的过程中，张思临就已经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老头。
确实，如果自己把自己视角拔高，从纵观自己的整个人生的角度，似乎自己目前遭遇的一切，也不过尔尔。
周遭很安静，衬得老人声音沧桑。
几人当中，除了王耳，其他都听痴了，白天一直勾引怪诞本就疲惫，如今入夜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情绪中的不安被抚平，困意开始来袭。
哈欠像是会传染，一个接着各一个，大家接连慢慢倒下，鼾声四起。
“呵呵……”
听着鼾声，老者直接仰卧躺下，甜甜进入梦乡。
侧卧着的王耳，听着那边身后渐渐没了动静，眼睛猛地睁开。
“大哥……”
王耳轻轻推推身前背朝自己睡着的莫忘川。
“……”
莫忘川一言不发，鼾声如旧。
再使劲儿推推，那边还是鼾声如雷，一言不发。
一个执意装睡的人怎么可能叫得醒，除非……
王耳猛地一脚，冲着莫忘川的屁股就踹上去……
“……呼！”
吃了痛的莫忘川差点惨叫出声，但鼾声又很快恢复正常。
“再装下去有意思吗？”
王耳又气又笑，哭笑不得。
“……”
鼾声骤止，沉默良久的莫忘川慢慢转过身来。
“大半夜的，睡着呢，什么事情？”
王耳目光对上莫忘川那清澈透亮的眸子，他眼中哪里有半分困意。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半夜喊你是什么事情……”
王耳快气得说不出话，以他对莫忘川的了解，很明显，他就是在装傻。
“以杨逍那畜生的性格，嫂子在明川领，说不定已经都……”
王耳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一时语塞。
空气凝固，双方缄默。
良久，莫忘川声音喑哑，眼眶通红：“小耳……我我也急啊！”
“我也知道眼下的这块古魄或许是最容易夺取的了，但是……”
莫忘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但是我们向来标榜自己重义懂礼，所以对于杨逍这种叛徒，我们骂他不是个东西，我们对他恨之入骨！”
“所以，如果我们就这么冲这么一位熟睡中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下手，那我们又跟那杨逍有何区别？”
莫忘川这一席话说完，王耳彻底僵住，嘴张着却不知说什么好。
“哎……”
莫忘川摇摇头，转过身去：“其实我这两天也一直在犹豫，但是今晚我彻底想通了。”
“明天一早，我们就坦白然后早日出去吧！”
“我就不信了，诺大的学校，就再找不出一颗古魄了？”
看着眼前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男人，听着他嘴里的嘟囔，王耳没有再多说什么，良久之后，慢慢合上了双眼。
不管周遭环境有多困顿，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总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杨逍愿意收留哥几个，但是兄弟几个还是坚定地跟着他流亡校园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