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苏小绾眼神一变。
她没想到范正清反应这么快，一不小心掉入他设置的陷阱里。
范正清轻哼一声。
“姑娘，聪明是好事，但若聪明过了头便成了一件坏事。我劝姑娘还是早日悬崖勒马，切莫越陷越深。”
“拿下！”
最后两个字音落下，黑骑卫再次涌上来。
“慢！”
苏小绾焦急大喊。
“大人，我来找您是想请你帮忙，不是来与您争理的。”
正欲转身回屋的范正清听到她的话，再次回头。
“请本官帮忙？姑娘，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你的胆子可真是大，本官还没有治你罪，你倒想请本官帮忙？先把前一件事了结再说吧。”
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大人！”
苏小绾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马上道：“大人可还记得庆德十五年。”
庆德十五年在柳州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一个村庄里的七名姑娘突然失踪，杳无音信。一年后七人却在山里的树林中被找到，但均已遇害。
从尸体表征来看，七人死前都受过极大折磨。
后来官府查出那七名姑娘是被一个叫刘二人，以介绍工作为由骗入地下的暗场，受迫害而死。
此案轰动柳州，人神共愤！
遇害的七名姑娘中有一名便是当时还是秀才的范正清，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案子告破后，范正清曾发下毒誓，绝不放过世间贩卖女子之人。
后来他成为朝廷官员，这件事也暗夜被记载在秘密档案中。
苏小绾就是看了这一段故事才敢来找范正清。
她想赌范正清的初心。
听到庆德十五年，范正清前进的脚步骤然刹住，转身，惊愕的看向她，眼睛蒙上一层不可思议。
挥挥手让涌上的黑骑卫退下。
范正清走到苏小绾的面前道：“庆德十五年的事，你是怎么知知道的？”
这件事当年在的柳州虽然轰动，但知晓这件事与他关联的人几乎没有。
看到范正清终于愿意冷静下来与她谈话，苏小绾才道：
“我从哪里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若再次发生，大人管还是不管？”
范正清思索了片刻后回答：“若真有同类事件发生，本官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等的就是这句话。
苏小绾盯着范正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临安郡有人高价将女子贩卖西洲，牟取暴利，请大人明察秋毫！”
苏小绾拿出一份诉状，双手高举，对着范正清直直跪下。
这份诉状是她来之前，陆倾城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写好的。
里面不仅写了她的遭遇，还将贩卖流程以及这几年被贩卖至西洲的女子人数，也写在了上面，短短半年就足足有一百八十三个。
案件的主谋也被写在诉状末尾。
除了怀柔郡主，还有她府内的管事及临安郡下的十八名县令。
牵连甚广！
在拿到这份诉状前，苏小绾都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牵连的人竟然如此之多，之广。
范正清盯着苏小绾手里的诉状，看了半晌，才从她手里拿过。
他打开诉状，一开始神情淡淡的，看到中间眉头蹙起，看到最后表情凝重。
看完将诉状合上，他已然换了一副神情。
“这诉状上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苏小绾认真且郑重的回答：“千真万确，若有一字为假，我愿天打雷劈！”
范正清的神情再次凝重，站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一直站在后面的胡师爷见状觉得奇怪，走上前，接过范正清手里的诉状。
看完，他表情比范正清还要凝重。
看看苏小绾又看看手里的诉状。
把诉状递给了一旁的经奇治，经奇治看完觉得震惊不已！临安郡内，竟然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合上诉状，经奇治看向范正清：“大人？”
范正清挥手让他不要说话。
苏小绾再次追问：“大人，此事，您管还是不管？”
范正清回头看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足足有一盏茶功夫，才道：“此事牵连甚，本官还需查证核实，暂时无法给你答复。”
“大人！”
苏小绾噌的从地上站起来。
一旁守护的黑骑卫以为她要对范正清不利，瞬间拔出刀指向她。范正清抬手止住黑骑卫。
经奇治挥手，让手下退下。
院子里只留下范正清、胡师爷，经奇治，苏小绾，还有站在角落的范子韧。
苏小绾道：“此案巨大，被贩卖者达百人。难道大人畏惧权势不想理？看来民女看错了大人，大人所为‘刚正不阿’，也不过徒有虚名。终还是贪生怕死之辈！”
“放肆！”
被激怒的范正清厉喝一声。
喝完，才意识自己失了风度，缓和了语气：“姑娘，你可知道怀柔郡主是何人？”
“知道”苏小绾平静地回答：“当今皇上的长兄雍王幼女。”
范正清轻叹一口气，摇头：“怀柔郡主不仅仅只是雍王的女儿这么简单。”
“怀柔郡主之母，雍老王爷的发妻是西洲国上任皇帝的女儿，现西洲帝胞姐。”
“西洲帝只有这一个胞姐，姐弟感情甚笃。其姐和亲嫁入庆国，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她不仅是郡主，还是两国能够安定的纽带。当年先皇让雍王娶怀柔之母，就是为了通过联姻能够使两国安定。”
“这其中的重要性，你可明白？”
范正清意思苏小绾听明白了。
只是……
王子犯法就不用与庶民同罪吗？
她没有急着反驳，提问了三个问题。
“大人，民女心里有三个问题，想请教大人？”
“讲。”
范正清此刻对她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好了许多。
“一民与一国相比，孰轻孰重？”
范正清不假思索地回答：“国重。”
“那一城之民与一国相比，孰轻孰重？”
范正清仍旧不假思索地回答：“国重。”
“那一国之民与一国相比，又孰轻孰重？”
“这……”
范正清忽然答不上来。
一国之民与一国论起来民包含在国之内，似乎国的概念更大，也更重要一些，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
胡师爷也在暗暗思索这个问题，一国，一国之民？
这似乎是一个哲学问题？
苏小绾替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
“民女认为一国之民更重要，没有民哪里来的国家。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范正清如醍醐灌顶，眼睛骤然一亮，思绪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心里多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甚至躲在远处的大树上，暗处偷偷注视着院内一切变化的狄宸，听到这句话也大为震撼。
民贵君轻。
这样的思想在之前的庆国从未有人提过，也没人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