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挨骂了，但是很舒服
“报告会长……我们没能截住污染者。”
白衣的士官长沉重地吐出这句话之后，将头深深地低下。
他在向黎落请罪。
他身后是互相搀扶着的队员，各个都已经精疲力竭，站都站不稳。
一直以来跟着各个队伍东奔西走，背着净化箱到处跑的小胖蹲在一边，抚摸着那个已经被一剑贯穿，留下一个深深孔洞的，再也无法运作的白色箱子流泪。
因为他的指挥失误，让全部队员陷入了执剑者的圈套，当他们们被那尊石碑镇压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有援兵赶到，将方石击破，他们才终于能喘口气。
而当他抬起头时，那名执剑者，和那三个污染者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的拳头在广场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长时间的重压，让每个人的身体都不堪重负，几乎不能直立，不仅仅是重力的压迫，方石带来的污染也沾染了他们的脊骨，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他们都失去独自站立的能力，除非消耗大量的血清，大量的清洁设备进行康复。
虽然没有伤亡，但在他的指挥下，这支队伍确确实实彻底溃败了。
就连为数不多的净化箱也在这次任务中被摧毁。
他不知道，自己要接受何种的惩罚，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也许，即便是死，也……
士官长低垂着头，紧紧闭上双眼，听候发落。
队员们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庆幸着担任领导者的不是自己，望着大厅尽头的黑衣女人，又担忧着担任领导者的为什么是他。
士官长看起来凶是凶，但其实为人正直，对他们并没有不好的地方，倒不如说，相处久了，反而会有些敬佩他。
士官长并没有错，错只错在污染者太狡猾，执剑者太强大了。
但他们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现在连自己站立都难以实现，依靠着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为士官长辩护呢。
只是叹出一口气。
黎落坐在圆桌尽头，一眼扫过这些回来的人，在大厅中列成一个歪歪扭扭的方队，低迷的士气笼罩着每个人。
若是旁人见到，大抵都会谅解。
他们刚刚和执剑者交过手，并且大败而归。
失败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他们已经尽力了。
黎落抬手拿起一只酒杯，猛地摔碎在地上，玻璃四溅出来，划破地毯，溅到每个人的脚下，所有人浑身一颤。
“一群废物！”
一声怒喝，如一声惊蛰，将积压一冬的残雪震落。
“任务做成这个鬼样子，也好意思回来见我！”
“区区执剑者，就让你们输成这个鬼样子。”
“连三个小屁孩都对付不了。”
“你们这样的饭桶，凭什么跟着我！”
“以前的训练都干什么吃了！白夜的名号让你们当擦屁股纸了吗！你们入会的时候全都是我亲自发给你们的配枪，难道我全都看走眼了吗！”
士官长身躯一震。
“没有！”
“没有什么？”
“您没有看走眼……会长大人不会看走眼！”
“哦？”
“我一定……不会让会长大人失望的！”士官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一定不让会长大人失望！”忽然所有人都大声喊出这句话，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士兵们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即便身躯依然因为污染而无法直立，但都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比起自己会受到惩罚。
他们更难以接受，黎落对他们的失望。
“哼，你们最好是。”黎落冷哼一声。
“滚！别让我看见你们这幅软脚虾的样子，把伤养好了再来见我！”
“是！”
白夜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缓慢地撤出了大厅。
离开时，尽管脊骨的污染依然刺痛，但每个人都尽全力挺直了胸，即便因此造成步履更加蹒跚，但他们还是直直的板起脊背。
因为会长大人说，不喜欢看到他们软脚虾的样子。
最后的士兵离开了大厅。
厚重的门缓缓合拢，关闭时尽管已经很轻，但依然发出轰隆的响声。
一直站在阴影中的那个人终于走了出来。
身形高大的人一袭黑色西装，漆黑布缎而有着金丝纹饰的花布蒙着面。
兜帽下的阴影笼罩着面庞，仿佛深渊一般的黑暗中，有晦朔的烛光闪烁——他的目光。
他来到圆桌的另一端，隔着桌子，向黎落施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然后和黎落相对而坐。
花布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而轻轻飘动，传出一个低哑温厚的声音。
“您变得比以前仁慈了。”
“他们已经尽力了，我没什么好苛责他们的，只不过手下要适当地骂一骂，就像狗一样，没事踹一脚它才会浑身舒服。”
“我指的不是您对您的手下。”
“我对我的敌人从来不讲仁慈。”
“但您本来在今天就可以完成您铭记已久的夙愿……杀了她。”
“有什么关系吗，早晚她会死在我的手上。”
“当然没有，会长大人，我只是在担心，您的决心是否动摇了呢，您还能贯彻当初立下的誓言——灭绝一切污染吗？”
隔着圆桌，黎落怒目望过来。
“内古特，你是在怀疑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会长大人，我是您最忠诚的军师，只会为了您的利益着想。”
“那就少说些废话。”
“我今天来，正巧是为了一些重要的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闲话了。”
他从黑袍中抖了一抖双手，将一张图纸从怀中取了出来，隔着圆桌轻轻一送，图纸飞起来，飘到对面，被一只黑色指甲的手按住。
那是一张橄榄形建筑的结构图，分为上中下三层，中间有四根通道相连。
结构图无比详细，将各个区域划分的十分清楚，管道位置也用蓝色线条标记出来。
一下子就能认出来，结构图上的建筑不是别处，正是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地下城耶律。
一个大大的红圈，打在最上层的结构上。
“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污染者的大部队盘踞在顶层，只是苦于缺少到达顶层的方法，即便已经占领了三座电梯广场，却不知道那群污匪会不会炸断缆绳鱼死网破。
若是在电梯井中利用钩锁发起强攻，也会死伤惨重，拿那些家伙丝毫没有办法。”
“但有一种名为mk-2的军用作战装甲，专门为了陡峭地形作战而开发，即便是垂直的环壁，也可以轻松攀爬。”
“我已经为您将这种装甲筹备齐了，一共两千套，负责运输的飞船今早抵达，目前正停泊在地表，距离此处136公里。”
“不算远，也不算近，我知道您在地下城已经结交到了可靠的盟友——赫尔墨斯的股东。
他手下有一批专门探索地表的拾荒者队伍，而且打通了上下物流的各个环节，会很轻松地帮我们取得地表的那一批装甲。”
“得知您的决心没有动摇，我也就放心了，因为想要灭绝如此众多数量的污染，如果没有超凡的决心，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
“您在地下城的工作终于可以进入收尾阶段了”
“将顶层最后的污染者一网打尽。”
“灭绝一切污染。”
“——攻陷伊甸。”
隔着圆桌，深渊中的两点烛光晦暗的闪烁着，像是被雷声震动而摇摆的火苗。
回应它的是圆桌另一端的目光，因眯起眼睛，而在浓长的睫毛后扑朔迷离。
如曲折的闪电一般，照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