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女人微微躬身，举着浅浅的葡萄酒杯，和大腹便便的商人碰了一下，啵得一声，余韵悠久。
只有他们两人坐着，隔着一个小小的圆桌，各自陷在铺着红绒布的沙发里。
商人陷下去很多，整个人铺开在沙发上。
女人翘着一条腿，后背压着靠枕，像是乘着一片云。
这间奢华的贵宾室似乎是唯恐怠慢了谁，无一处不极尽奢侈，处处透着谄媚的光华。
唯二的座席，只给了两人。
女人身后的小男孩是褐色皮肤，像巧克力一样细腻，身量娇小，身披一件淡绿色的软羊皮坎肩，纤细腕上系着一条金刚结棉线，像刚从山林中走出。
白色的短发天然卷曲，飘在眉上，他稚嫩的脸庞在白毛的围拱下，让人想到七八个月大的小羊羔。
少年腰间别着两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漆黑的眼珠活转着，像是在警惕周围的环境，又像是单纯的少年心性蠢蠢欲动，站得无聊了。
商人背后抱肩立着一胖一瘦两个哼哈二将，一个西装绷得快撑掉了肚皮的扣子，一个裤子松松垮垮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在尽力装出冷酷保镖的样子，但是怎么看怎么不着调。
女人用三根手指托着酒杯，望着红酒打转，却没有喝的意思。
红酒和她的唇比起来，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不醉人，只要一勾嘴角，就让人一个冷战，睡意全消。
商人将空掉的酒杯搁在半空中，瘦子上前一步，优雅地为老板倒酒。
两人大抵也酒过三巡，商人悠悠地开口了，一开口就是财大气粗，咳中带痰。
“这些日子黎老板真是大显神威！
我金某走南闯北，从火星走到土星，遇到过的海盗，雇佣兵也不计其数，平日里觉得都是些英雄好汉，可见了黎老板之后才知道，宇宙间能称作英雄的，除您无二！”
女人勾起嘴唇，带起一个不冷不淡的笑容，依旧望着酒杯。
金旁耸了耸脸上的肉，作出严肃的样子。
“我金某虽然有钱，但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这些钱给了谁，谁能做到两个月内把三层的污染全面清零？还得是您黎老板。”
黎落没搭理他。
“——啊不，您是混道上的，我得叫您一声，白夜会长。”
金旁哈哈笑道：“为表歉意，我先自罚三杯。”
回头一看，金旁眉头猛跳，心说怪不得手上越来越沉，举得手都酸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瘦子一直在斟酒，也没见老板说停，硬着头皮接着斟，一缕红毫像线一样挂在瓶口，连在杯中，杯中已经溢出几毫米了。
瘦子明察酒毫，还在继续斟，奇险一绝。
“停停停！够了够了！”
金旁把杯子端下来，赶紧撅起嘴凑上去，吸溜一口，红酒终于落进杯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旁偷偷瞟了一眼对面，发现女人眼神飘向别处，却不掩饰嘴角的讥讽。
“就算金老板酒量不好，也没人会怪罪你，不必硬撑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金旁眼光狠狠瞟到瘦子身上，把瘦子吓得一个激灵。
金旁把酒杯端起来，心一狠。
吨——吨——吨——
一大两小三杯酒，金旁将酒杯放下，手有点不稳。
金旁开口刚想说话，一个酒嗝打上来，整个身子震颤了一下，沙发都颠了颠。
金旁脸色难看，但还是顶着酒嗝继续说。
“不管怎么说……嗝……黎会长剿污神勇，金某人必须交黎会长这个朋友，一点薄礼……嗝……黎会长务必不要嫌弃。”
金旁砸着胸口，向房屋一角招了招手。
原来屋内还有一个人，只是一直沉默，完全不引人注意，胸前捧着一个手提箱，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金旁手一挥，那人径直走过来。
走近之下，黎落见那人身影越来越清晰，只见一身笔挺优雅的晚礼服，身姿挺拔，抿着薄唇。
半长的金色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瘦削的英俊面孔，面上不见任何神色，目光锐利，只是盯着眼前，丝毫不瞥别处一眼。
“南天门，给黎会长献礼。”金旁随口支使道，像是支使一条家犬。
“南天门？”女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兴趣。
她望着走近的侍者的脸，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扫视着，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嗨，我给他取的，图个好彩头，这小子原来的名字太不吉利，在我手底下干活，必须得换。”
被唤作南天门的男人将手提箱在女人面前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金色块状物，几乎比这间屋子都还要晃眼。
女人只看了一眼，就抬手将箱子又合了起来。
“用不了这么多，我本来就打算在这个星球做点大扫除，你不用这么客气，帮你只是顺手。”
南天门提着箱子退到了一边。
金旁也不恼，反而极感兴趣地直起身来，身子前倾，整个沙发发出吱呀的声音。
“黎会长……竟然也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难道黎会长是戒律骑士团的人？嘶……但不应该啊，骑士不受污染侵蚀，但黎会长您自己却是……”
女人忽然打断了金旁。
“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只是单纯和污染者有仇，想杀光它们每一个罢了。
和污染者有仇的人世上比比皆是，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你，金老板，放着好好的军火生意不做，跑来剿污，我可不信你和污染者有什么仇。
你是个精明的商人，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金旁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我剿污确实另有所图，但时机还未到，黎会长不如耐心再等几天，到时候……自会揭晓。”
女人将酒杯放在桌上，兴致寥寥。
“随你的便，我今晚还有一个客人要见，恕不奉陪。”
女人身后的少年眼睛一亮。
连忙将手上的外套展开，就要给女人披上。
金旁却起身离坐，直直地伸出五指。
“请慢！今天其实还有一事，务必黎会长亲自在场，否则……我可能性命难保！”
女人叹了一口气，又坐回沙发里。
少年垂头丧气地又将外套折叠好，搭在手上。
“有什么事快说。”
“此事不敢高声谈。”
金旁眯缝着的眼睛中射出两道精光，瞥向房间一侧墙壁。
墙壁上是一幅全景投影，将一座拍卖台三百六十度展现着。
一个努力叫卖着的拍卖官，展览着一件又一件展品。
投影底下是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头像，头像旁边是一个不断跳出数字的排行榜。
“黎会长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收到可靠消息……【那件东西】出世了！”
“最后一场拍卖已经过了一半，还有一个人和我们一样至今未竞价，想必也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
女人眉头一蹙，似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个哑谜。
“你说的那个东西，该不会是……”
金旁低声道：“世上只有七件的【幽暗至宝】。”
女人不笑，却有冷冷的笑意。
“金老板真是艺高人胆大，不知道熊心豹子胆好不好吃？就连潘多拉的魔盒，你也敢当做至宝。”
“那件东西确实危险，但如果……我就是魔盒的主人呢？”
“天下英雄应当是金老板你才对，谁不知道魔盒的主人另有其人，你就不怕被那些人追杀？”
“那些人都已经沉寂了多少年，自从一天之后再没出现过，也许早就灭亡了也说不定……富贵险中求，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此物既然已经出世，我不取岂不是要眼看着别人取？”
“呵……灭亡了……？”
女人眯下眼睛，眼光在长睫下流转，琉璃般的光晃得人心慌。
“也好……这件东西，姑且先帮你拿下。”
金旁安心地躺回沙发。
“有黎会长这句话，我金某人就放心了。”
少年站在女人身后，隐约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场，如寒芒在背。
他跟了女人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此时的她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
今天也许还在这里喝酒，明天也许就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人头。
直到人头丢出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死的会是谁。
被女人的气息吓到，少年也不敢再懒散，站直了许多。
但也许是长时间站立脚酸，竟踉跄了一下。
女人被少年的动静吸引得回过头来。
少年还没来得及狡辩。
却见女人伸手接过少年怀中的外套，眉间竟是有些愧疚的神情，语气也放柔和了许多。
“画楼，你去外面警戒吧。这里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