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偏爱.04
01
千宫家的剑道天才和她的幼驯染们很出名,出名到会让人反复思考、这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缘分吗?
那萩原研二觉得,你们应该还算有点缘分。除了这次警视厅的意外收获以外,你们只在大约七年前见过一面——难得出一趟警校,班长伊达航便称自己要去拜访一位剑术出挑的道馆馆长,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一行五人全都凑到这家道馆去。
但与想象中恢宏气派的大道场不同。千宫家的道馆格外清幽别致,唯一用于修习剑术的道场也不算宽阔,里面没什么弟子,空气里弥漫着新植与雨水的清爽气息,仿佛能感觉到少女清浅的呼吸……不是错觉。身穿火红神乐舞服的小女孩躺在地上,清浅的呼吸被刻意压低,神乐铃随着微摆的手臂荡起阵阵铃声。
领头的伊达航刚刚一脚踏入道场,你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抬手挑开半边面具,审视地看向五个陌生人。
“你们是来找父亲指导剑术的吗?”你捡起地上的神乐铃,“找我也是一样的。”
那个卷毛男哼笑一声。
你不以为意,认真解释:“母亲病重,父亲无心招待客人,如果只是指导剑术、找我也是一样的。不必担心,我的力量与速度并不比成年男子弱,也不会留手。”
卷毛男被身旁留着稍长头发的人给了一个胳膊肘,他别开头,显出些内敛的歉意。
那时的你,堪堪到眼前一行人的腰部高罢了。说是比试,更多时候,你只是借用恍惚间触碰到、转瞬即逝的透明世界抓住对手的弱点,利用速度与力量的优势突破身高体型的限制。
谁会对还没满十岁的你出手呢?可你露出的半边脸上神色认真,确实不将成年人与自己的体型差距放在眼中,一时之间竟然让人想不到拒绝的话语。
于是那位头发略长的人救场一样站了出来。
他或许并没太认真,更害怕伤到你,因此多少有些畏手畏脚。但你不在乎这些,放下神乐铃,随便捡起一把断木刀,在第一剑、你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手中的木刀,剩下半截刀身连着刀柄一齐脱手飞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你捡起地上断裂的木刀,静静地走到房屋边缘、将碎片平平稳稳放在门前。
你说过了,你不会留手。
记忆回到原点,你吃掉嘴里的pocky,目光在身旁警官的脸上流连,对方的笑意随着你的若有所思逐渐加深。你从纸盒子里再摸出一根pocky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向对方道歉,实际上语气中没有半分歉意:“对不起,警官先生,输在我手下的人太多了,印象不太深呢。”
青年的笑容并没有因此消失,但他停下了搭话的行动,口头说着可惜、注意力却在此时转向不远处的传真信息。大概向你搭话的行动也是一时兴起,他眼底温和的笑意也慢慢被担忧取代。
你并不是对他毫无印象,刚才的话只是单纯为了减少交流,但识趣如他、怎么会不明白你脸上一闪而逝的恍然大悟。然而他这样识趣,你又忽的有了一点说下去的心思,便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
……是卷毛警官。
02
你原本是坐在一旁划水摸鱼,半盒子pocky棒已经下了肚子,左右环顾,砸吧砸吧嘴,试图寻找最佳路线、在工藤解决事情以后立刻开溜。
想喝冰可乐的喉咙快要伸出一只手来。
“来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那些仿佛带有魔力的文字在眼前流动。
工藤撑在桌前,伸长脖子试图将信息收入眼底。
卷毛警官咬着烟站在一旁,或许是因为朋友就站在你身旁、他显得不那么急迫。墨镜与白色烟雾遮去他的神色,竟让你看不明白,他究竟是早已胸有成竹,还是作为“狩猎者”、展露出不慌不忙的且势在必得的姿态,不介意一时半刻猎物的挣扎。
你靠在椅背上,也无所谓他们究竟会得到什么答案。
【恶作剧】在你眼前扭来扭去,假装自己是一条灵活的毛毛虫、疑似脑袋的部位也拼尽全力向卷毛警官的方向挪动——画面过于诡异,保持沉默的同时,你若无其事地拍拍身前的【恶作剧】、像试图挥散空气中的烟味一般,祂老老实实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满屏文字也因此变得清晰。
和那个坐在便利店门前等待伊达航的夜晚一样,摊开的【恶作剧】十分简单好懂。无论你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里里外外地看,还是翻来覆去地看,你也只读出了四个字——
松田阵平。
这家伙成精了吗。
你记得第一次见到【恶作剧】时,祂还远远没有这么……聪慧?
“工藤之后得请我喝冰可乐才行。”你一目十行地扫过【恶作剧】上的词词句句,十二万分深刻地感觉到了玩家们对这个案件的深恶痛绝。应该如何描述呢?众人的心理倾向于想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却无能为力、事后想要报仇却苦于没有信息支撑的心酸与痛苦,愤怒与哀切。
总的来讲,这件事很棘手。
所以你才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件事圆满解决以后、工藤应该请你一瓶冰可乐——用于安慰幼驯染受伤的心灵与短时间内过度消耗的大脑。
“喂喂、为什么要请你喝冰可乐,”工藤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扁着眼睛吐槽你正事上说一些题外话,“这不是说冰可乐的时候吧?”
然而少年脸上的轻松还是让你意识到,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于是你也轻松地插科打诨了一句,随后转向正题:“我扛着你跑了那么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那你看出什么了?”
没等工藤自信满满说出答案,你们便被警察团团包围,脑子里充满了“碰到危险案件不要随便靠近现场”和“这些事应该交给警察”的劝告。你偷偷摸摸瞄了一眼工藤——他显然没听进去,如果遇到什么值得思考的线索、他恐怕仍然要越过边界线奋力追寻真相。
虽然知道他本性如此,有你在身边也多半不会出事,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内心还是升起一点隐秘的担忧。
再回过神时,工藤已经跑到了办公室门口,一只手死死拽住卷毛警官的手腕。你知道以工藤那点鬼战力多半是拉不住卷毛君的,你不假思索地选择继续追寻幼驯染的步伐,伸出手抱住了卷毛警官的手臂——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你甚至没有如此亲昵地抱过父亲或工藤,仿佛能透过单薄布料感受到青年滚烫的体温。
“啧、你们两个给我放手。”
工藤没有说ok,你是不可能放手的。
天塌了、咒灵围城也别想你放手,对面那个半长发的不许笑可恶!
“不行,”工藤露出打死不松手的表情,手上和卷毛君暗暗较劲,“你不能去!这明显是为警察准备的圈套,犯人根本就是奔着……”
随后,工藤的手就被甩开。
“你认为不能去就不去?”青年侧过半边身体,摘下的墨镜挂在指节,阳光透过微曲黑发洒下浅浅阴影,而他的目光灼灼,“这种事交给专业人员就好,小鬼,把手放开。”
他最后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
你忽然觉得他很帅,兰和园子都认为他帅的那个时候、你不应该和工藤一起反驳她们的观点。短暂的一秒对视后,你轻轻放开了他的手臂,他与你擦肩而过,在路过半长发警官时,你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等我给你报仇。”半长发的警官捶一拳他的肩膀,说的却不是赞同话语,而是这件事应该交给仍然身处爆炸物处理班的他来做。
——可最后站上摩天轮的仍然是松田阵平。
大概没人能拦住他吧?
你思索片刻,捡了一根小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摩天轮。等松田阵平回过头准备关门时,只看到你把玩着手中的小树枝、假装手中的树枝是平日里用着趁手的刀剑,指尖划过树枝尖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对自己的处境无知无觉。可摩天轮已经启动,你的忽然到来已经无可挽回,松田阵平也只能接受现实,在你的对面坐下。
“你跑上来干什么?”松田问。
工具在他手中灵活翻转,无端让你想起魔术师手中的纸牌。
你回答他:“你不是告诉萩原警官,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吗?我上来也无所谓吧。”
他接话不太好听:“下面的事也不是你该插手的。”
……明明可以不怼你的吧?
“可我觉得我手里这根树枝很值得分享。”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你和工藤常年在搜查一课眼皮子底下晃悠,松田对你的言行作风也不是没有耳闻。他挑了挑眉,目光根本没从眼前的炸弹上移开,只将手腕抬起、抹去滑落的汗珠,半点接话打算都没有。
而你手中的树枝出自天然,毫无人工打磨痕迹,却光滑如丝绸,尖锐笔直、在你手中更是锐气横生,给人一种只需手腕轻轻一挑,便能削去半座高山的错觉。生来便与刀剑结缘,身骨中满是剑道极致的缩影,剑意在手中流淌恍若天成,你从前只能听母亲说起剑道的至高领域、透明世界,也并非对此毫无所感,它就像衣柜顶端的储物箱,伸出手便能触碰、却始终缺点力气拿下——将火之神神乐的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连成循环,从黄昏跳到黎明无比艰难,你却似乎有所预感,今年的冬天、你应该能够成功。
再抬起头,松田阵平靠在摩天轮的座椅上,咬着烟,手臂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拆弹工具放在手边。
他看了你一眼,啧一声,脸上的笑却格外恣意。
“你觉得这根树枝很光滑?”松田轻而易举地理解了你的意思,就连你都对此略感诧异,“那就夸奖你一下好了,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