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天.02
01
你觉得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放下的。
比如父亲又一次拿起木刀试图和你比试，随后你毫不留情地抬起刀、挑飞了他的刀。他还不老，可他在你第三次拿起刀学习火之神神乐时就输给了你，此后再也没有赢过，于是父亲说他老了，他不再为自己的剑术感到骄傲，他为你骄傲、为你的剑道天赋骄傲。
早就在道场等候多时的工藤、兰和园子也为你骄傲，他们从不吝啬对你的夸奖。而你穿着道服，提着太刀，走在他们身旁、迎着光走出道场却下意识回头时，发觉父亲端正地站在屋檐下，后知后觉地对你露出略带苦涩与寂寞的笑容，温柔又眷恋的目光描摹你的眉眼，自己的身形沉在半边阴影，脸庞映着一半金色的光。
你好像又看到二十多年前白马少年的骄傲，摘下庭院中柳枝做环、赠与母亲时的柔情蜜意。
你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无法放下的。
“比如冰可乐，我是不可能放下的。”你摇头晃脑，自认十分幽默。
“正经不过两秒钟。”园子吐槽你。
你叹了口气，语气没有一点惋惜：“唉、毕竟我打小就机灵。”
工藤挤眉弄眼，双手合十向你做出拜托拜托的口型，手臂与身体之间夹着一个沾了不少灰尘的足球，整个人鬼鬼祟祟地向后退。你目光流转，冲他眨眨眼，揽住兰和园子的肩膀向前走，而工藤如获大赦一般飞速冲向足球场。
后知后觉的兰和园子把你堵在墙角。
你假情假意地满脸无辜，还拼命假装自己挤出两滴鳄鱼眼泪：“千宫什么都不知道哦——”
而兰和园子根本不信你的鬼话。
兰说：“玲每次都放走新一，明明我们都约好一起去逛街啦。”她眉眼灵动，明明说着抱怨的话语，语气里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失落。
园子说：“真是的又让工藤那小子跑了，一会儿谁拎包啊？”
你表情淡淡：“原来我还比不上工藤那小子，好不容易把他支开了，可恶，这可是我们女生的聚会。”
你的脸上没有与“可恶”相衬的愤怒，过分平静镇定的表情无端让人感到眼前人正在放空思绪。
然而两个女孩还是哄你了。
百试百灵。
但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放下的。
工藤第二天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哈哈。
02
你现在有点笑不出来。
工藤拜托你帮他开溜以后的一两天，你们两个总是会长时间处于兰和园子的目光下，任何小动作都将无所遁形。
这意味着你的社死时刻总是会被园子大小姐无处不在的摄像机记录。
眼前的攻略者大概是初出茅庐、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一家风评不错的小店里公开对你告白，语气真诚，勇气可嘉，显然对你迷得不行，西装革履但神情憔悴，感觉是个社畜。
而他对你的情话简直让你堆了十多年的脸皮摇摇欲坠，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包括但不限于“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种猖狂的鬼话。
工藤挺身而出，试图嘴毒毫不留情：“大叔，你今年多少……”
而毛利兰抱紧你的一边手臂，气鼓鼓地瞪着对面十分爱掏出来十二分的人。铃木园子毫无同学情，已经做好让这一幕成为你永远黑历史的准备。你看破红尘一般打断了工藤的话：“大叔，你至少比我大了十岁，你好狡猾啊——居然好意思对我下手。”
一时之间整个小店里的顾客看攻略者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都像在看人渣。
你沉默了两秒钟，心领神会，头上再次冒出了【黑化值100+】的随机事件标签。
对方慌慌张张地跑了。
绝杀。
你们再次坐回了桌上，面面相觑，工藤和兰都不好意思看你，而园子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你感到那种社死的窒息再次回到了你的身上，你深吸一口气，一拳打爆了刚刚收到你目光、眼巴巴贴过来的蝇头怪物。
“别笑了……”你的灵魂好像从嘴里飘出来了。
兰试图安慰你：“是玲受欢迎的表现嘛，但是以后碰到这种人、还是快跑比较好。”
工藤说：“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嘛，对玲来讲，肯定更喜欢和熟悉的朋友待在一起。”
园子则上下打量你一眼，再次怂恿你找个男朋友，随后略一思索，问你需不需要防狼装备。
你神情古怪，随后放松笑起来：“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要是遇上流氓，你们更应该担心他的安危才对。”
工藤点点头，正襟危坐：“谁能像你一样一木刀把人怼进墙里去啊。”
兰和园子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你飞速吃过了饭，扛起你的单肩包冲出小店，试图逃离这片混沌之地与三个同学再也不见。
——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你们生活中的调味品了。
或许是因为你是《恋与咒》中当之无愧的最高人气角色之一，即使有人喜欢别的角色，在与你相比时，也似乎有些黯然失色。
突如其来的告白曾让你防不胜防，你们四个一起上下学的同伴也曾经因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在进入国中这么三年以来，你们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变成园子看热闹、工藤面无表情地报幕、兰东张西望地小心防备，而你躲过三个女孩的投怀送抱，四个男孩的情书投递，无视五个男孩的公开告白，打开鞋柜，轻车熟路地清理掉满满当当的情书，再一脸倦怠跟由兰牵着、园子推着或工藤陪着，走过那一条有如地狱大道的长廊。你们已经麻木了，工藤甚至不慌不忙地为你分析起明天最可能的告白地点，建议你早作准备。
你则心态四平八稳地说：“告白而已嘛，又不是地球要毁灭了，顺其自然啦顺其自然啦。”随后在某一天忽然恶趣味地掏出【黑化值100+】的随机事件顶在头上，享受清净许多的一天。
有时候，似乎生来就不平凡的你也会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赖。
03
你们快毕业了。
工藤、园子、兰，都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高中。而你思索许久，准备向【东京咒高】寄出的信件改改停停，墨水在纸张上晕开黑漆漆的一团，你不太满意，又想起今天与朋友们有约，便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情将信纸折叠、塞进衣服口袋。
其实你对逛街不太感兴趣。
只是他们会约着一起去玩，也刚好邀请了你，所以你就去了。
“是祭典啦祭典！每次喊你出来玩，你都觉得是逛同一条街。”园子小声地抗议。
你一身常服，和周围格格不入，手里拿着一支仙女棒，金色的烟火在你身前绽放，照亮你黯淡的神色，却害得你在夜晚的灯火中显得冷清又孤寂。你不以为意：“对我来说是没差了，但你们喜欢、我就来了。嗯……我就跟在你们身后负责一直吃就好，你看，我很机灵吧？”
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你的脑袋，鼓着脸，烟火气落在她的发梢、眉眼，映得她眼底柔亮亮的。工藤没好气地瞥你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但你猜他这样是因为他经常在一同游玩时为了某个突发案件忽然缺席，也没立场指责你就是。
“机灵死了！”园子瞪你一眼，真心实意地认为你不解风情。
而你左看右看，开心地笑起来。
你们慢悠悠地逛起来。
迎面走来两人。你嘴里含着金平糖，【恶作剧】在你眼前扭来扭去，于是你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两人——黑发、海胆头、绿眼睛、酷哥脸少年和白毛、墨镜、嘻嘻哈哈没正形的高大青年。
你和他们开始诡异的对视。
黑发少年似乎很不习惯身上的衣服，与你对视没两秒就红着耳尖移开了目光。而高大的白毛对他的神情又惊奇又受用，围着少年转了一圈还啧啧称奇、嬉皮笑脸地调侃对方。
“快去啦惠，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要勇敢啊？”
“……闭嘴！”
而你瞄了一眼【恶作剧】，确信对方就是伏黑惠和五条悟，为在这里遇到这两个人感到一丢丢错愕。
也只是一丢丢而已。
“玲，你怎么掉下去那么远，快跟上快跟上，我们去捞金鱼，快快快，快用你的神之手让老板破产哈哈哈！”
你脚步一顿，从衣服包里摸出出门前塞进包里的信纸，看看对面的伏黑惠和五条悟，又看看正前方不停向你招手的铃木园子，笑着等你追上的毛利兰，和别开脸、却偷偷看向你这边的工藤。你最后又看了看手中慢慢摊开的信纸，忽的一笑，将信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精准无误地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大小姐，你能不能想点让别人破产以外的事啊！”
你与咒术高专的两人擦肩而过，对方清寒又飘渺的气息也与你擦肩而过。你微微侧过头，瞥见五条悟那双苍蓝的眼睛正微微弯起，于是你也愉悦地转回目光，奔向等待你的友人。
你从园子手中接过烟花，金色的光芒照亮你们每个人的笑脸。
如果一定要谈攻略，那你一定被他们攻略了。
他们就是你的夏天。
他们就是你的青春。
你放弃了咒术师的道路。
因为你希望这个夏天能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