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她腰带
手中这是,假喉结?
似是有些眼熟,他脑海中立马浮现一个人影,程徹的喉间一紧,他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脖颈。
“大人?”杜虞的脚步声靠近。
程徹用巾帕将假喉结裹好塞进衣袖内,掩住汹涌的眸色,神色如常地接过杜虞手中的玉佩,放入怀中,说道:“杜监史这两天辛苦了,七天后又有一场硬战要打,好生歇息几日吧。”
说完便形色匆匆地走了。
他命竹青打了一盆水,阖上门后,细细揉捻,将淤泥洗净的同时,他也在厘清思绪,其实很多细节上深究下去,都可以查到端疑。
沈影是女的?
所以她根本没有什么隐疾,只是在知道本次会试需要全体考生一起解法坦衣的时候,来求助他,想要一个单间进行沐浴更衣。
所以她知道刺绣的章法,窥探到女尸裙衫上桃花的特别之处,一般男子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方。
难道她,一出生便是女孩?夫子重视科考,但我朝唯有男子方能入仕,所以夫子从小就将她当男子进行培育,但不对啊,小的时候,他还和夫子一起帮沈影洗过澡,确实是小子没错。
不对,她不是沈影。
程徹的手顿住,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她不是沈影,在那场丧礼上就不是,不然,她应是会叫他子由兄,而并非程大人,她看向他的眼神是有敌意和考量的。
纵使称谓可以变化,一个人的性情在短时间内不会转变得如此之大。
沈影从小是夫子的引以为傲,个性向来阳光活泼,他之前虽未跟沈影深交,但张扬的性子时无法隐匿的。然而从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以来,他是清冷疏离的。
她和沈影如此肖像,她是谁?为何户籍上没有登记?沈影又去了哪里?
小室静谧,程徹的耳畔传来沈清那醉酒后的软糯低喃——
“阿兄,我好想你。”
“阿兄,你回来好不好?”
“阿兄,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累。”
所以,她口中的阿兄应是沈影,而并非是二皇子。程徹大致有了些判断,她和沈影是同母所生,而常常在她口中提起的外祖父母,应是从小带她长大的人。
那沈影去了哪里?
他双眸一缩,握紧了假喉结,踏马飞奔来到沈府。
“大人,公子说了,因会试考试提前,任何人不得清扰她学习,还望大人谅解,天大地大,考生最大。”吴管家阻拦道。
吴管家也算从小看他长大,程徹很是尊重,作揖礼道:“吴伯,你和你家公子说一声,她有东西落在御史府了。”
通报进到书房时,沈清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眼眉跳了跳,御史大夫的效率可以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道炎想到她趴在背上的哭声,心口还在隐隐作疼,恼气上来:“公子可要我去会一会他?道炎别的不说,但武艺上还是有自信的。”
道炎的武力自是不容置喙,他们从潞州前往汴京的路上遇到过好几次歹徒,以一敌十的险境也不是没有过,皆是道炎逐一击退,护了她和晓翠的周全。
她虽对程徹已有应对之策,但想到昨晚他的冰冷态度,自己的初吻竟是让对方如此心不甘情不愿,自然是如鲠在喉,便点了点头,在道炎踏出房门之时,她又叫住了他。
“下手也别过重了,不然,还要赔付诊金药费。”
须臾,沈清就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的眼睛还看着手中的《左传》,头也不抬问道:“这么快就结束了让你下手轻点,没让你速战速决啊。”
凛冽又带着低沉的声音传来:“凡是血气,皆有争心,哦,看得是《左传》啊,难怪下人也如此血气方刚,招招致命。”
声落耳里,沈清猛地阖上书,抬眸看到程徹霁风朗月的脸,如果忽略衣袍上的几道褶皱,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跟在他身后是被他说招招致命的道炎,探着脑袋,一瘸一拐,脸上还有瘀肿,满是歉意地看着她。
沈清咂舌,她知道程徹的武艺也不容小觑,但想着应是跟道炎不相上下,可以过上两招,哪想到这么快就把道炎打得鼻青脸肿。
她走过去,想去看看道炎的伤势,却被程徹拿书拦于腰前:“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知她是女儿身,自是不能像昨晚那样拉住手腕,他将自己带入到昨晚的处境,设身处地想了一遭,对女儿家而言,他的行为似是孟浪了些,有登徒子之嫌。
语气放缓,柔声说道:“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沈清本来不打算原谅程徹,但听他这么诚恳的认错,竟满腹委屈上涌,心底所有的阴霾都被吹散,眼底起了一层水雾,她掩住突如其来的情绪,抿了抿唇,顺杆子往上爬道:“你把我的人打成这样,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我的人?今日要不是道炎的招式过于凶狠,程徹其实没想着伤他,而且他受的是内伤,看不出来罢了。
他下颌线紧绷,眼神晦涩,没有为自己申辩,而是说道:“所有的医药费皆由御史府出,且赠《五轮书》手稿一份至沈府。现在可以请,你的人,出去了吗?”
《五轮书》?宫本武藏,世上仅此一本,孙武所作,还是稀少的手稿,沈清欣然接受,本就是她派人宣战在先,她也就是想找个台阶下,没想到程徹直接给她铺了个云梯。
待道炎走后,沈清掩上门,抬眸问道:“会试时间提前,大人又是主司,应是忙得脱不开身。来沈府定是有要事说吧?”
程徹看着她的喉间的喉结完美贴合,好啊,这么快就安上了,难怪今日见他来也有恃无恐。他唇角一勾,说道:“今日在御史府搜湖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玩意,不知道是不是你落下的。”
说着便把那假喉结扔在梨木圆桌上。
沈清拿起,揉搓了片刻,浅笑道:“是我昨日掉入的,多谢大人帮忙找回。大人还有何事?”
很是处事不惊。
程徹俯身,黑眸暗流涌动:“沈影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和西域之人有勾结?带着乌尾去了突厥之地?”
沈清暗笑一声:“我不明白大人说得是什么,沈影,不就是在你眼前吗?更何况,你知我不是这般通敌叛国之人。”
程徹看她眨着眼睛,很是无辜,他挪开了眼,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不是沈影,是沈影的妹妹,是与不是?你参加科考有何目的?”
沈清知道他此行前来定会对她的身份有所猜忌,但没料到脑子转的如此之快,竟能立马堪破她和沈影的关系,饶是再镇定的人,被他这么一问,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沈清故作淡定说道:“大人真会说笑,凭一个喉结就把沈某定为女性了?而且沈家户籍上根本就没有女儿,哪来的妹妹一说。”
程徹看她一副泰然如若的模样,冷声道:“那这喉结作何解释?”
沈清坐在兀子上,手点了点那假喉结,呷了一口酽茶,说道:“这是我伪装的。”
“伪装?”
沈清轻点了下头:“不怕大人笑话,因我身高在众多男子中不占优势,再加上年轻时弄拂尘[1]过多,本身的喉结如桃核般小巧,为了凸显魅力,我出门时都会再套一个大一点的喉结,正是手上这个,多谢大人帮沈某找到。”
程徹看着沈清面不红耳不赤地说出这般话,倒还真开始将信将疑起来,他看向沈清的脖颈,那喉结确实是精巧一枚,若真是女子的话,应不会知晓弄拂尘这般荤话,更别说脱口而出。
可他不知的是,沈清有个不正经的外祖父,在她及笄那年,送了几套成人的话本子作为及笄礼送与她,说她总归是要嫁人,现已成年,早日知道这些男人的把戏,也多个心眼,不易受骗。
沈清继续说道:“大人若怀疑我喉间这个也是假的,大可以上手一摸。”
假喉结是没有温度的。
沈清抬起下巴,程徹身子往前倾,看她睫如蝉翼轻颤,这是在用激将法?激他不敢是吗?
沈清衣袍上熏着的榛香又丝丝绕绕地袭来,清爽如她本人,明明很淡,但程徹却感觉全身已被这香气萦绕,困住。
他伸出如银似雪的指尖,小心地触了一下,便火速抽离,这竟是带着温度的。
沈清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状,站起身,走至盆架边上,说道:“大人若不信我这身上是真实的喉结,文则可以用水泼一泼。”
假喉结一碰到水便会脱落,正如她昨晚那样。
程徹不发一语,看沈清拿着满是水的脸帕淋了淋喉间,又用力擦干,没有任何掉落的迹象。
难道,他所有的推测都是错误的?眼前的就是沈影。
沈清见他眸中的警惕消散大半,应是信了。也不知道炎是从何时准备的这个喉结,应是费了不少心血,用猪皮刮薄所制,再用赤鱼鳔胶热干黏上,常规的水很难使它脱落,得将药粉溶于水中卸下。但好处是,这猪皮和人皮极其类似,贴合度极高,极难发现。但制备工艺复杂,鲜少人知。
而且她在程徹来的一个时辰前刚贴上这个假喉结,热干的温度还余留,自是以假乱真。
她浅笑大方道:“大人还是不信的话,可以解我衣袍看看。”
她觉得有了前面的层层铺垫,程徹定不会如此蹬鼻子上脸,但她必须要这样一说,坐实自己就是沈影的身份。
但沈清还是太小看程徹的执着了,程徹是不会放过一丝希望的人啊,哪怕有一点可以探究下去的迹象,他也不会放过。
他靠近,手指勾动,提着沈清的腰带往自己这边一揽,眼眸漆黑盯着沈清,她还敢挑衅他?
这下玩大了。沈清看到程徹的眼里带着玩味,知道他恐是要解他磐带了。
她心跳发响,越是这个时刻,越是要淡定。沈清上扬唇角:“只是子由兄这么一解带,恐怕真要与沈某坐断袖之实了。”
果然程徹在腰带上方的手停了一顿,沈清猜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份开玩笑,应是赌对了,正要吁口气,哪知眼前人蛊惑低语说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声落耳侧,听得沈清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全身僵住。
“啪嗒”一声,磐带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