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栽桩嫁祸
姬时雨这话的意思,就是扬州郡王“写”了一份《罪己诏》来说明自己的罪恶,然后表示自己要以死谢罪。
这份罪己诏估计那护卫统领肯定发现了,但考虑到里面的内容,所以并没有将之拿出来给顾章之和他看。
不过姬时雨估计应该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最后《罪己诏》的内容,很有可能会流出去。
那最后的结果,大家估计真有可能会相信扬州郡王是自杀,这一结果。
考虑的很缜密啊!
许平安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依旧认为其中漏洞很大,譬如说笔迹。
当然笔迹是可以模仿出来的,以姬时雨的谨慎,恐怕能做到九成相似,其他人也发现不了其中有什么不对。
“这点我确实没有想到,”许平安赞赏地看着姬时雨点了点头,但在姬时雨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时,话锋一转说道:“但你漏了其它的点。”
“是吗?”姬时雨冷笑一声,悠然自得地拿着茶杯,说道:“姬某洗耳恭听。”
显然,两人都是将这件案子,当成了一局棋局。姬时雨摆好了阵势,接受着许平安的攻势。
互相势必要在这棋局上,比出一个高下来。
许平安自信地笑了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你应该不清楚,上吊而死的人,和被人勒死的人,他们脖子上的勒痕是不一样的。而上吊后才死的人,和死了后才被吊上白绫的人,勒痕也是不一样的。”
作为法医出生的他,对这些信息自然是如数家珍,掌握的很是详细。
而姬时雨,恐怕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要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给扬州郡王验尸,就可以发现扬州郡王并不是主动上吊自杀,而是被人勒死后吊在了白绫上、或者是被毒杀后,吊在了白绫上。
而如果扬州郡王是在活着的情况下上吊的话,也可以通过抓痕(吉川线)来分辨出是他杀还是自杀。
“而且,正常上吊自杀的人,一般颈椎会因为骤然受力,而发生断裂的状况。但被抱到白绫上吊起来的人,就可能不会有这种情况。”
末了,许平安悠然地说道:“凭借上面几点,不难发现扬州郡王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说完后,他一脸自信地看向姬时雨。但让他失望的是,姬时雨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仅仅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些意外和赞赏。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一种前辈看向晚辈的目光。
这让他颇为不爽。
正待开口再说时,姬时雨却是抢先一步说出了话。
“许大人分析的很不错,但如果在验尸后的结果,是完全符合一个主动上吊的人呢?那又该如何?”
许平安一愣,不相信地摇了摇头道:“这些,难道你也考虑到了?”
姬时雨不置可否地
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无疑是承认了许平安的疑问,这让许平安悚然一惊。
这姬时雨,难道当过仵作?
“不对,时间点有问题。”
许平安摇了摇头,盯着姬时雨说道:“扬州郡王大醉、写罪己诏,这是需要时间的,而验尸是可以大致估摸出扬州郡王死亡的时间,从而自然可以判断出扬州郡王并没有时间去喝酒,更没有时间去写罪己诏。”
如果姬时雨是她自己将扬州郡王吊死在白绫上,那肯定是发生在比试之前。而那个时间点,距离扬州郡王最后露面,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去完成姬时雨所说的那两件事情。
虽然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但这确实是一个漏洞。许平安说完后,又是自信地看向姬时雨,等待姬时雨的回应。
他相信就算姬时雨考虑到了这点,恐怕也无法完善这点。
因为要做到扬州郡王是上吊而死,那扬州郡王必须就由她抱着放在白绫上,然后由她拿掉板凳才行。而她要参与文轩诗会,自然分身乏术,只能在那个时候就解决掉扬州郡王。
除非她另有同伙。
之前他是认为姬时雨应该是有同伙的,但此时他却否定了这个猜测,断定姬时雨肯定是独自一人行动的。
“许大人果然思维敏捷。”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猜想般,姬时雨赞叹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她之前对许平安的评价,只是认为许平安有些小聪明的话。那此时这个小聪明,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了大智慧。
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接连找出她计划中可能会存在的漏洞,她自问自己恐怕很难做到。
不过这场无形中的争锋,她却有着必胜的把握。
诡异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但许大人恐怕不知道,扬州郡王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就是吴义凡到来的那个时候。”
“什么?”
许平安一惊,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姬时雨,发现对方并不是在说假话后,脱口而出道:“你有同伙……”
“同伙?”姬时雨摇了摇头,看了眼赵佳瑶说道:“如果佳瑶算的话,那确实是有。”
许平安愕然,姬时雨话里的意思,竟是说她没有同伙。
那她是如何精准控制扬州郡王死亡时间的?
许平安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依旧没有想到姬时雨的手段。控制扬州郡王死亡,这很简单,只需要在那个时间点,让一直支着扬州郡王身体的板凳倒地,就可以做到。
但细想过后,他就认定这个方法并不可行。因为扬州郡王那时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浑身软绵无力,没有任何力量支撑着他,他应该早就因为沉重的身体,而被勒的窒息死亡才对。
但这是和姬时雨之前的话相冲突的,他必须是上吊而死,而不是窒息而死后才上吊。
难道一直有东西,在支撑着扬州郡王的身体?
想到这里,许平安瞬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脑海中开始回忆刚才在地窖内看到的场景。
满地的水渍,仅仅是酒吗?散落各地的陶瓷碎片,装酒的酒坛,似乎不止一个?扑鼻而来的酒香,酒香……
许平安眉头一皱,隐隐中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答案的尾巴。
板凳,可能一开始就是倒着的,而在扬州郡王脚底下的,很有可能是堆叠而起的酒坛;扑鼻而来的酒香,或许是在掩饰什么味道……
许平安闭上眼,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当时的状况:扬州郡王昏迷不醒,脖颈上束着一根白绫,脚底下是几个堆叠的酒坛,板凳倒在一旁……突然某一刻,扬州郡王的身体骤然加重,将脚下的酒坛直接踩碎,碎裂的瓦片散落各地,倾泻而出的酒水留到各地……
而除了酒坛外,另一个支撑扬州郡王身体的,很有可能是绕在顶梁上的细线,绑在扬州郡王的腰带上……
越想思路越是清晰,许平安很快就确定了酒香要掩盖的,应该是香燃烧后的味道。而香,则是一个定时器,烧到某个临界点时,点燃牵引着扬州郡王身体的细线,让扬州郡王身体骤然变重……
这样一来,那根线也会燃烧殆尽,消除掉了这个痕迹,而倾泻而出的美酒,则会冲刷掉地面上的灰烬,再消除掉这个痕迹。
这样一来,等到他们过去时,呈现出来的景象,就是之前那般,没有任何可以找到的证据。
果然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叹了口气,许平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道:“扬州郡王衣服上,应该会被烫出一个洞……”
“扬州郡王喝酒,衣服被酒泡透,应该很合理吧?而将那里的酒,替换为水,应该也没有人会发现吧?”
许平安还没说完,姬时雨就出言打断,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这让他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姬时雨的话虽然侧面印证了他的推理应该大致没有错误,但也完全堵上了他再去质疑的路。
他是真没想到,这场争锋最后竟然会是以他落了下风而结尾。
这姬时雨的犯罪智商,完全不输于前世一些影视剧中的罪犯,而且关键的是,她似乎还没有什么心理缺陷。
这种人无疑是很可怕的,不过还好姬时雨并不算是坏人。目前就他而知,好像姬时雨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这样一想,他感觉还可以接受,苦笑着拱了拱手道:“厉害。”
这两颗字说出来,就是变相的承认,他已经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姬时雨此时倒也没有之前那般倨傲,轻轻地点了点头:“许大人的才智,让姬某眼前一亮。”
从许平安说出扬州郡王的衣服上会被烫出洞时,她就意识到,许平安应该是全盘推算出了她在地窖中的布置,这不由得让她心惊。
在所有线索都被她毁去的情况下,还能够推断出这个过程,不得不令她心服。
还好这许平安不是什么贪官恶霸……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着,一时间这一桌却是陷入到了诡异的沉寂当中,和周围略显喧闹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如此过了大概近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赵佳瑶和柳画眉窃窃私语时,拱门外传来了李方的声音。
许平安立即循声看去时,遥遥看见门外人头攒动,县衙那些空闲的那些衙役和捕快,应该差不多都来了。
许平安连忙摇着轮椅过去,看守拱门的护卫要拦截时,却被门外的护卫统领所阻拦,并且差人去推轮椅,将许平安接了出来。
“大人!”
此时李方、李二虎等人都等在这里,二十来个人皆穿着衙役和捕快的衣服,极好辨认。
护卫统领朝许平安拱了拱手,说道:“许县令,还需劳烦你下令,让这些兄弟们配合我等搜捕山庄 。”
“自然。”
许平安点了点头,吩咐了李二虎等人几句后,护卫统领就急匆匆地带着他们离去,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分配搜查的任务。
许平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真正的凶手,此时就在这院子里,但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院子里的人。
因为他们都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有人都可以互相作证……
不对,许平安摇了摇头,这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有着充足的犯罪时间,而且也没有不在场证明。越过一个个人影,许平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吴义凡身上。
院落里的人,确实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院落,但吴义凡曾经离开过,而且他离开的时间还很长。
这么长的时间,说明他是具备作案时间的。
如果最后要找替罪羊的话,那吴义凡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替罪羊。
咪了咪眼,许平安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