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许平安失踪了
中秋诗会各位才子佳人都在饮酒作诗。
但许平安听着赵光的话，脸色一冷。
这赵光，分明是想要为难李方，然后逼他现身。
这倒是让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我家大人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他不会作诗的。”李方陈述着许平安之前说的话。
“好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单凭这两句，又怎能说是不会作诗？”赵光眼睛一亮，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
“学生方才在坐席间，偶然看到许大人今晚曾作了一首新诗。”这时，一旁的孙秦突然说道。
“哦？”赵光好奇地看了一眼孙秦，然后又看向李方，“许大人即有新诗面世，小兄弟何不拿出来，给众学子品评学习一番？”
李方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王庆说，如果那首词传出去，他们三个就会被赶出摘艳楼。
虽然已经吃饱了，也没啥可留恋的，但想了想，李方还是摇头拒绝。
赵光脸色一变，拍桌就要发作。
像他这等文坛地位卓然的人，鲜有人不给他面子的。
更可况眼前站着的，一看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莽汉子。
这让他颇为不爽。
“教授息怒，学生刚刚去找许大人时，在酒桌上找到了许大人遗漏的诗稿。”
又是孙秦，手里拿着一团皱巴巴的纸，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赵光的近处。
恭敬地将那团纸递了过去。
赵光皱了皱眉，拿过散发着大闸蟹味道的纸，小心翼翼地铺展开。
字迹相当之潦草，比起五岁小儿的涂鸦之作，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好歹还算可以看出具体的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赵光一字一顿地扬声读了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摘艳楼里。
其实这首词，本身并没有嘲讽之意，只不过是辛弃疾咏怀往昔，抒发愁闷之作。
但人呢，就怕带入。
却也最喜欢带入。
伤春悲秋，自古有之。
因此这中秋诗会上的许多诗词，都是先描绘一番秋日的萧索，而后抒发一下愁闷的情绪。
关键是，这愁闷的情绪，还真是“强说愁”，因此自然而然的，这些人就将自己带入到上阙中。
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词，是在骂我啊！
当然也确实是，因为许平安一开始，就是腻歪他们那些无病呻吟的破诗词，所以想写“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
后面干脆就全都照搬抄了出来。
而此时，场下已是群情激奋。
不过，肯定是没有人会去说这首词是在讽刺他，那是不打自招。
大家都是说这首词写的不好。
也不说哪里写得不好，反正就是不好。
赵光暗自点了点头。
也是许平安这首词配合得好，嘲讽力拉满了。
“这下许平安的名声，怕是不得不臭了。”
得罪这么多学子，之后若这些学子每人写一首讽刺许平安的诗。
那许平安估计就要在江南府出名了。
背负着这多臭名，之后的官途，也基本是难了。
“那个孙秦，是哪家的？”
作壁上观的许平安，无奈地看了看大堂的闹剧后，将目光投向了孙秦。
“回大人，这孙秦，是李家人。”
“原本只是李家的远房亲戚，不过李家人丁稀薄，李天也是多年没有子嗣，所以就把这孙秦接了过来，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看来是老对头啊，许平安点了点头。
又问道：“这届中秋诗会，可是有什么彩头？”
“不太清楚，好像是和明月堂有关。”王庆犹豫地说道。
“明月堂？”许平安闻言，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子，在衣袖处绣着的“彩”字。
“大人，明月堂就是教坊司在我县设置的一个官方青楼。不过听说那里面都是清倌人，平日就研究些什么琴棋书画，然后就唱曲跳舞。”
许平安点了点头。
教坊司他倒是知道，那既然明月堂隶属于教坊司，里面的清倌人应该都是被处罚官员的妻子、女儿了。
可怜人啊。
“许大人！”
就在许平安和王庆交谈时，从大堂传来了孙秦那惹人厌的声音。
许平安一惊，赫然看到孙秦已然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咒骂了一句，许平安就和王庆分开，朝着人多的地方钻了进去。
现在被孙秦找到，然后吆喝几句，怕不是那些才子一人一口唾沫要淹死他。
摘艳楼很大，占地面积和空间体积，都非常大。
此时已经有不少才子和清倌人捉对聊着天，从二楼到四楼，人影绰绰。
为了彻底甩开孙秦，许平安凭着脑海中对摘艳楼的印象，直接上到了第四层楼，然后就朝着一个房间走了过去。
“诶诶诶，这位公子，那里去不得，那里去不得的。”
刚走几步，许平安就听到身后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叫唤。
老鸨吗？
“我找青儿。”许平安粗着嗓子，详装喝醉。
青儿，之前摘艳楼的头牌。
“这位公子，青儿今天不在。”尖嗓女人小跑着过来，拉过许平安的身体，说道：“虽然青儿不在，但今天也有不少才貌俱佳的美人儿。”
“我，我只要青儿。”
许平安此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喝了一些桂花酒，身上得以散发着酒气。
壮着胆，许平安挣脱开老鸨的拉扯，上前一脚踹开那房间的门，嘴里一边叫着“青儿”，一边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点灯，不过依稀可以闻到蜡烛燃烧后，残留下来的味道。
而且还有些浓重。
按理来说，秋夜的高楼，应该有些寒冷才对，但这房间里却是有些湿热。
似乎刚刚有水汽弥漫过。
许平安心里一突，感觉自己应该是来错了地方。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缩，一退缩，就露馅了。
索性许平安心一横，继续演了起来。
“青儿，你怎么不点灯啊？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
房间里不是很黑，外面月光和里面的灯火，照的这里还算可以看到些东西。
不过许平安依旧走的歪歪斜斜，时不时撞上桌椅。
“青儿，我，我来，找……”
砰~
咚~
后脑勺被打，许平安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上。一路从一楼找到四楼的孙秦，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许平安。
而此时的中秋诗会，在没有了许平安的乱入后，又渐渐走上了正轨。
群情激愤地批判过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
等到赵光等一众文坛前辈走了后，活络场内气氛的人物，就变成了江南府略有才名的几人，以及那些清倌人。
今夜到这里的，名气最高的三位女子，大抵就是摘艳楼的李佳瑶，明月堂的柳画眉，引春阁的李晴儿。
此时在三楼的房间里，柳画眉正在丫鬟地服侍下，在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
轻轻一勾勒，丫鬟婧儿放下眉笔，甜甜地说道：“小姐，你不化妆，就已经把李佳瑶和李晴儿比下去了，这化了妆，要迷死那些才子了。”
柳画眉摇了摇头，剪水双瞳瞟了婧儿一眼：“以后不要说这种话，都是苦命人，攀比来攀比去，又有什么意义？”
“但就是小姐你比她俩都漂亮啊！”婧儿不以为意地嘟了嘟嘴。
“好看有什么用？”放下手里的胭脂，柳画眉仔细地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好看的人，在这欢场里还少吗？但最后当上花魁的，是她们吗？”
“佳瑶精于诗词歌赋，晴儿长于古筝歌舞。好看确实容易出彩，但没有才艺傍身，终究难以脱颖而出。”
婧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姐的笔墨书画，也是很好的。”
夸耀一番，婧儿又问道：“对了，小姐，今晚的诗会的魁首，最后是谁夺取的呢？”
柳画眉皱了皱眉：“起初，好像说是我们钱塘县的知县，许大人。”
“啊？”婧儿一愣，连忙说道：“我听人说，许知县不是好官，鱼肉乡里，以前还是这摘艳楼的常客。”
“他好像名声确实不好。”柳画眉也是点了点头。
明月堂虽然比不得摘艳楼，但在钱塘县也是前三之列，来往的都是富庶大户。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传颂许平安的事迹。
也因此，柳画眉和婧儿，对许平安的影响依旧还停留在很久之前。
“要我说，这种人怎么可能作出来好的诗词？”
见到自家小姐点头，婧儿仿佛是感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我看就是那许平安觊觎小姐你的美貌，所以托人作了一首好诗，拿到这中秋诗会上当自己作的。”
柳画眉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她也不认为许平安这种人，可以写得出冠绝全场的诗词。
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去说。
“那就是钱塘县赢了今年的中秋诗会了？”婧儿自顾地说道。
“那倒不是。”柳画眉摇了摇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那首夺魁的诗，说是不合时宜，就不算了。”
“这样啊，那许知县，嘻嘻，真就这么愚蠢，拿过诗都不看的吗？”婧儿笑着吐了吐舌头。
“谁知道呢？”柳画眉敲了一下婧儿的额头，“这话也不能再说了，毕竟是当官的。”
“准备一下，等会就要唱词，把赵公子的那首词拿给我。”
梳妆台旁，放着约莫有五六张纸，每张纸上面，都写了一首词。
或是写得好，得到过赵光赞誉的，或是出自世家公子之手。
而赵公子，本名赵春秋，在江南府也是声名显赫。
诗词作得好的，没他家世好；比他家世好的，诗词写的没他好。
可以说，今晚来的这些才子中，他是最受一众清倌人青睐的。
婧儿拿过诗稿，慢悠悠地翻找着，嘴里似是自语道：“其实孙秦公子也很不错的，一直到明月堂看小姐，对小姐是一片痴情呢。”
“嗯。”
柳画眉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接过婧儿手里的诗稿，仔细地看了起来，时不时合着调，轻轻地唱着。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咚~”
一声沉闷地撞击声，将主仆二人吓了一跳，柳画眉手一抖，拿着的诗稿竟是被撕成了两半。
“刚刚什么声音？”
柳画眉连忙将撕裂的诗稿，放在桌子上拼合后，惊魂不定地问婧儿。
“好，好像是楼上有人摔倒了？”婧儿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楼上？”
柳画眉疑惑地看了看天花板，四楼，好像是摘艳楼李佳瑶在，就是不知对方是不是在她们头一间。
迟疑了片刻，柳画眉对着婧儿说道：“你去楼上看看发生了什么。”
“嗯。”
婧儿点了点头，捏着衣襟走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正在寻找许平安的孙秦。“孙公子，你找我家小姐吗？”婧儿甜甜的一礼。
“对。”孙秦楞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你家小姐，等会要唱谁写的词？”
婧儿下意识地就要说是赵公子，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小姐就在房间里面。”
说完，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掏出来些许碎银子，递给了婧儿：“麻烦婧儿姑娘了。”
此时，他自然是将寻找许平安的事情放诸脑后。在婧儿高高兴兴地拿着银子离开后，孙秦就敲了敲柳画眉的房门。
“谁啊？”
“是我。”孙秦回道。
沉默，柳画眉并没有立即回复他，也没有起身来开门。
半晌后，才传来柳画眉的声音：“孙公子请回吧，画眉今晚要唱的，是赵公子的词。”
柳画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但在孙秦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冰冷。
他行尸走肉一般地下了楼，坐在空坐上，自饮自酌地喝了起来。
整个摘艳楼的喧嚣，瞬间就和他没有了一丝的关系。
柳画眉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自己绝美的容颜，许久后，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手中拼接起来的诗稿。
嘭~
刚看了没两句，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
柳画眉面色一变，还以为是孙秦羞恼之下，直接闯了进来。
俏脸含怒地转过头，想要呵斥时，发现进来的是一脸慌张的小丫鬟婧儿。
“小姐，楼……楼，上，好像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