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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炉鼎欺软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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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和楚的身份实在好用,只报了名头,便再无侵袭,他灵力回复,半夜归来,却是直接来敲门。

    他知道那两人必然又是落了音障,于是便以灵力穿过壁障递进去消息。果不多时,一袭黑衣的龙云梦手拿油灯从船篷出来。

    四周的船只又点了灯,长夜余火,暗藏杀机。

    龙云梦一手挡风,走到船边,不耐道:“曲公子有事直说。”

    “白卿呢?”曲和楚怒气冲冲,也不顾及尊卑,直呼其名。

    “无论是辈分,还是他的位置,你都不该这么叫他,你若不会唤叔叔,便叫桑瑟仙长。”

    曲和楚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俊俏少年,嗤笑道:“满庭淮,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人仰人鼻息活下来的炉鼎。莫要以为是白卿的炉鼎,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你还是一个娈宠罢了,这修真界没一个人能瞧得上你。你觉得我若说出你的身份,你会有什么下场?有的是人对亵玩男子有兴趣。”

    龙云梦转身,油灯映照着他的脸棱角分明,如刀削剑刻般刚毅,黑白分明的脸阴邪狷狂。他淡然一笑,根本未曾将曲和楚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骨子里的高傲,不容外人摧折。

    外罩的黑衣被他褪下,露出里面赤色衣裳,左臂绑着一块黑布,他只慵懒的倚着栏杆,也能瞧见他魂魄中的桀骜不驯。

    “他带了神机剑。”

    海上的夜风将油灯吹得明灭不定,火光摇曳,拖拽着两个影子,忽隐忽现,正如生命脆弱。

    “你大可以告诉所有人,掌教在此,看看他会作何反应,你乱了他的计划,他会不会杀了你。”

    “曲骨堙虽与他有些交情,但多年过去,人已不再。”

    这就是曲骨堙看上的人吗?心思简单,愚蠢冲动,毫无城府,将曲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曲骨堙为了能继续掌控曲家才属意于他。

    龙云梦言语中的轻笑,终于惹得曲和楚发怒,他以掌出击,随即抬腿扫去,而一切都毫无预兆。

    曲和楚双目赤红,多年来被人嘲笑的愤怒,在此刻爆发。曲骨堙在时,他便被父亲、兄长冷眼相待,他知道他们是嫉妒,嫉妒他从生下来就会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很享受那些人的目光,因为他们根本得不到。可是姑姑忽然不见了,他从云巅跌落谷底,所有人都在羞辱他,阻止他,只有找到姑姑,他才能变回高高在上、被人仰望。

    这些年来,他独自在外,隐忍一切,可现在却被白卿暴露身份,他会被带回曲家,从此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再无人问津。

    他要杀了龙云梦,区区一个炉鼎,居然也敢对他说教。

    他用了三成灵力,对于一个废物,根本不用全力。可龙云梦却是轻松一躲,反手击在他的腰上,一掌将他打至吐血,还不及反应,又被龙云梦拽着手臂狠狠摔在地上。

    响声惊动了船舱中的散修,却无人出来。那本是他为了质问白卿的有意吩咐,现在却成了他遮羞的一块布。

    “看来曲骨堙走后,你毫无长进。”龙云梦单膝跪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仍旧举着油灯,方才的举动中,油灯并未掉出一滴油。

    “你到底是谁?我查过你,你根本不可能胜过我,短短几日就有如此高的修为,即便是白卿亲自教你,也做不到。”

    曲和楚不断挣扎,想要撼动眼前的大山,在油灯的光亮下,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龙云梦倾斜油灯,滚烫的桐油便落在曲和楚的脸上,灼烧他的皮肤,疼得他叫出了声。

    养尊处优,不知世间艰辛的小子,若非经历一场苦难,想要改了他的性子几乎不可能。

    龙云梦并非想替人管教孩子,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从前曲骨堙如何折磨他的,他便一样样还回去。也恰好曲和楚正好遇上心情不好的他,正愁无处发泄。

    “你是擎金界的人吧!三山冢与擎金界勾结,擎金界以三山冢的名义送了你来,便是想要蛊惑白卿。”

    龙云梦听着他的揣测,又在他的额头上滴了桐油,轻笑着道:“说错了。”

    桐油将他的皮肤烫出两个伤疤,赤红的两个小点,之后会变成黑印,宛如痣印,留下一生的痕迹。

    “掌教累了,还在睡。”龙云梦语气暧昧,不免让人联想到那事,曲和楚更是觉得两人恶心,怨恨的看着他,却又无能为力。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冷静。”龙云梦笑道,抬起腿,单手将人拖着,朝船边走去。

    曲和楚见状,顿觉不妙,想要奋力摆脱,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身上的灵力并未消失,可身体却似被一股更为强势的灵力遏制,那是面对超乎实力几倍的强者带来的恐惧。

    眼睁睁的看着龙云梦将他扔下船,海水吞没躯体,慢慢下沉,又被行驶的船只猛地一撞。

    龙云梦扔下乳臭未干的小子,满意的走回了船篷。

    他怎会弃了南明十六诀,只要不被白卿发现就好了,两者皆修又有何不可?

    到了第二日,这一日的夜晚也将是他们进入无尽海的关窍,约摸在午后,船会到雷暴的边界,只要能过了雷暴,就会见到一个属于妖兽的世界。

    白卿一夜好眠,难得醒得早,一睁眼便见着抱住自己的手,细长的手指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笔形成。

    再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阴柔的脸,细长的丹凤眼,眼尾上翘,窄挺的鼻梁从面相上看极为刻薄无情。

    白卿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龙云梦在睡梦中容易惊醒,只是多看上一眼,他也能察觉到。

    虽是极力避免,但龙云梦也很快醒来,放开了怀里人,起身穿了衣裳。

    “昨夜出去了。”白卿记得,他夜里穿得还是一身黑衣,此时却脱了下来。

    龙云梦并未打算隐瞒,但也不会将事情说得清楚,他轻描淡写道:“曲和楚想来见你,被我赶走了。”

    “你动手了?”

    “小孩子顽劣,无人教导,代管了一下。”

    白卿看着他,望了片刻,眼神怪异,“你似乎才是小孩子,曲和楚的年纪可比你大了许多。”

    龙云梦面上一赫,他这副躯体尚在发育阶段,比前身不知矮了多少。白卿见他不满,甚至还有意站在他的面前,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他最是在意相貌,昨夜黑衣人划伤了他的脸,今日白卿还嫌他矮。一个捉不住,一个打不得,龙云梦越想越恼,于是便多用了两碗饭。

    桌上摆放的饭菜被横扫一空,白卿只是吃了几口点心,怔楞看向狼吞虎咽的龙云梦,由心而发试探道:“当真不会撑了肚子?”

    龙云梦哪里管得上这些,喝了鱼汤,好好补补身子,他总觉得这些日子被白卿榨干,人都瘦了不少。

    吃了饭,他便用面纱遮住脸,仔细的绑在脑后,确认不会轻易掉落,也不会被风卷起。

    从始至终,他都侧向着白卿,从未叫白卿瞧见过脸上的伤疤,可当时鲜血满面却是见到了。

    “只是一点伤,很快便好,你是男儿,不必过于在意。”

    “掌教说不在意,可莲华殿里全是长得好看的弟子,选炉鼎时也是挑好看的。”龙云梦愁怨摸着脸,垂着头极为失落,也不知愈合后是否会留下两道疤。

    白卿对此无法解释,要求都是他提出来的,本意是为了避免太多的人,可那到底是他说了要好看的。

    他思来想去,酝酿许久,最后还是道:“会好的。”

    龙云梦瞧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忽然崩溃,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小声抽泣。

    他一时慌乱,才知说错了话,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拍拍龙云梦的背,手足无措的哄劝。

    埋在身上的少年偶然露出脸,眼角哪里有眼泪,脸上轻蔑、冷情,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中。

    “你生得很好,许多人都看你。”

    “他们如何我不管,你喜欢就好。”

    如何哄得男人喜欢,女子素来最懂这个道理,龙云梦在擎金界时,见过各样的女子,他发觉会撒娇的女子最讨人喜欢,她们往往察言观色,知道在恰当的时机低头,以柔弱博得男子的怜爱。

    更有甚者,就连女子也喜欢这类人,善解人意,对于男人的决策拥护多于反对,但也不是依附于男子存在,她们也同样坚强,不会叫男人为难。

    所以龙云梦只是佯装难过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到了,便揉了眼睛,重拾温柔的面具。

    白卿这一日并未留在船篷,他吩咐散修,教导他们如何应对雷暴。午后,船便停了下来,宗门间也开始准备。

    两人站在船上,皆蒙带面纱,一黑一白,看上去颇为诡异。沾衣小将前来时不由多看了一眼,但终归有要事在身,于是去见了曲和楚。

    曲和楚总是背身而立,说话时遮遮掩掩,明显是有意如此,偏沾衣小将以为他有恙,定要瞧上一瞧,于是众人都瞧见了,他脸上的两个小红点,猩红难以忽视。

    “沾衣!”曲和楚恼羞成怒,但罪魁祸首却不是沾衣小将,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散漫的看着他的笑话,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人却只是将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根本不曾理会他的愤怒。

    “我不会随你回去,你莫要枉费心机。”曲和楚拂袖走开,到了白卿身前。

    曲和楚脸上的两点油印,已成黑色,偏油灯里的桐油是炼制而成,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此生只怕都要带上。

    好在他不似龙云梦那般在意相貌,只是旁人若是看见,总免不了疑惑是因何而来,探究的眼神总能让他想起昨夜的屈辱。

    他二十有余,眼见近三十岁,却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掌教果真好手段,连炉鼎也能□□成材,不过您可要留心了,若是再成为您徒儿那样的魔头,届时如何自处?”曲和楚一口牙几乎要崩碎,声音从喉咙处挤出来,凶悍的极为放肆。

    徒儿是白卿永远的心病,听他此话,白卿的脸色赫然一白,无法辩驳。

    “少主不如先想想自己,出了无尽海可就要被禁锢,再多看一眼最后的蓝天白云,不然余生回忆全是耻辱,牢狱生活好是难过。”龙云梦牙尖嘴利,说起话来毫不收敛。

    白卿一喝,眉头微蹙,怪他逾越失礼,“住嘴。”

    虽是不留情面,白卿也未叫他同曲和楚认错,如此反倒有纵容之嫌。

    “是,庭淮多嘴了。”龙云梦笑着道,双眼却是含星,璀璨世界中只能看见一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望着白卿。

    众宗门的船都停留在海面不进,散修一事早已在宗门中传遍,更是知晓曲和楚在此,见沾衣小将前去,也都纷纷看戏。

    他们佯装无事的齐聚船头,只见那破烂不堪、矮小的船上,一黑一白两个男子,举止亲密,一见便知是什么关系。好在他们还知道要脸面,不让外人知道身份,蒙了面。

    只是身份高些的领船人,瞧着那出尘白衣,心底也有了计较,不由心中一震,齐齐心叹,他怎会在此?

    海上的日头毒辣,又值中夏,海风也成了热风,毫无遮挡的阳光让他们仿佛置身蒸笼中,浑身冒汗,以致于每个人行走时,都留下一个淡淡的水印。

    将船包裹一重重的灵力,众人都纷纷回了船舱,只留下一二个巡守的人。

    龙云梦只说了一句不想变黑,也躲回了船篷,嗓子像干涸的河床,热得冒烟,他猛灌了一壶水,却越发让他怀念冬日的凉爽。

    白卿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冷笑道:“桑瑟山上湿冷,到了秋日,你便会想起夏日的好。”

    “那就换个地方居住,去南方,找一个温暖的院子,到了时节,再回桑瑟山。”龙云梦收回望着琉璃镜眼睛,任性道。

    桑瑟山一年到头,适宜居住的时日也不会超过四个月,如他所说,白卿也几乎离开了莲华殿,等同于放下掌教之位。

    白卿碾着茶杯,面无表情,瞧不出是什么想法。

    龙云梦见他沉默不语,暗自讥笑一番,是呀,有谁愿意放下手上的权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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