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男生噎了一下，整个人又弯下去了一点身子，似乎有点怕对方。
他略微低头，含糊着吐槽了一句道：“说话怎么那么恐怖……”
“选哪个？”赤舄漠然扫了他一眼。
男生只纠结了几秒钟，下一刻马上哭丧着脸道：“……选第一个！我还是选第一个吧，再让我活几分钟吧！”
而就在他刚刚纠结的那几秒，他的瞳孔还涣散了一下。
明明也能感觉到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但他就是不想那么快死。
他缓缓站起来，原本想要往前几步让赤舄可以拿绳子绑自己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赤舄，闻到赤舄身上那股香味，他站起来后就直接朝赤舄扑了过去。
扑过去前，他还疑惑了一下。
自己在……做什么？
扑过去的动作仿佛本能一般。
自己真的，变成丧尸了吗？就没有一条活路可走吗？为什么不像小说那样，被丧尸抓了，有可能变成丧尸也有可能获得异能呢？
面对男生扑上来的动作，赤舄微微侧身后退，并不打算让对方碰到自己。
原本就这个简单的飞扑，就算对方躲开，他还是可以稳住的。
但是要赴死，有谁不怕？
在略微的紧张和身体莫名其妙的不听使唤下，他跌到了地上。
说是主动要被绑，但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变成怪物。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甚至还没来得及兑现自己对父母许下的诺言……
还有很多个来不及来不及。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是真的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丧尸化。
他甚至能闻到赤舄身上那堪比炸鸡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去咬对方一口。
这种欲望，从一开始像是简单嘴馋，发展到现在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动，他饿得分泌的口水吞咽了好几次也没吞咽完，有些口水还从嘴角流了出来。
跌坐在地上时，他的目光终于开始变得涣散。
明明刚刚还保持着清楚的人性。
这个速度，实在是令人心惊。
见状，赤舄平淡道：“看起来不需要绑了，可以直接开始了。”
这句话一出，很多女生都捂住了头，抱团起来，企图驱散那股萦绕的恐惧。
何秋欣一直抿唇，最后也忍不住苍白着脸别过了头。
她的指甲狠狠掐入了肉中，努力遏制那无法抗拒的恐惧和恶心。
池煊却在看到女生的反应时，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抓住赤舄那正准备手起刀落给对方来个痛快的手。
感受到那有些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手背，赤舄轻轻扭头，正对上池煊那有些紧绷的脸。
赤舄凝视着他那绷直的唇线，放低声音道：“怎么了？”
体温的传导从来都是相对的。
赤舄手背上那滚热的温度传到池煊的手掌时，池煊也愣了愣。
他没有注意到赤舄对自己的态度放柔了，有些紧张道：“我来帮你杀，这次你别动手。”
“为什么？”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不信你不知道为什么。”
赤舄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又认真地擦拭了一下刀柄，道：“我想更加了解你，无论是你的想法还是别的，我都想听你亲自说出来，而不是靠自己的揣测。”
“……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土味情话？？好土好雷好中二啊，神经病啊你。”
池煊人麻了，憋屈解释，还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别人看你杀掉同伴，这么干净利落，他们虽然现在怕你，但后面这种怕随时都会刺激他们，激起反骨，明白吗？但如果我也做了，大家就不会觉得你那么可怕了。”
赤舄一脸认真，郑重其事道：“我没有说土味情话，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
“……”
池煊直接翻了个白眼。
感情刚刚他的话没听是吧？
被赤舄这么一打岔，池煊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紧张了。
拿起刀，然后插进去，再抓住刀柄，把刀带动，好像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大家看到池煊这样，都更加安静了。
池州看到池煊也上了，一咬牙，自己也走上前去杀了一个男生。
因为操作不当，手上还沾到了血。
然后他就看到赤舄很随意地往旁边移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当时赤舄和陈雨说的那些话，他有理由怀疑赤舄这是在嫌弃他脏。
可、可是……
池州有点恐惧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匕首，然后又微微侧头，畏畏缩缩看了一眼赤舄。
可是有谁会像她这样，杀丧尸面不改色就算了，杀一个才刚刚变成丧尸的人……都能这么果断。
冷血得好像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明明这人上一刻……还在作为人类说话啊。
而且这个人，还是难得对赤舄没有敌意的，甚至之前还偷偷喜欢过赤舄，只不过被赤舄的冷漠劝退了而已。
作为三人帮的其中之一，陆秉杰当然也没有例外。
他们明白池煊的打算，也愿意去帮。
最后，那几个感染的男生，全部都被杀死了。
还是赤舄杀得最多。
她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下手快准狠，没有一丝犹豫，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平淡得好像只是在发呆。
周围的人刚刚开始看，还是会一惊一乍，有的哭有的害怕，但是看到死了那么多个男生后，最后全变成了哭。
其中哭得最惨的就是何秋欣。
她的眼泪掉得无比快，双眼才刚刚抬起来，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擦掉，重新抬眼，又被眼泪朦胧住视线，来回几次，她就开始把脸埋到手里慢慢哭泣。
她是真情实意在为对方难过。
又或者，是在畏惧未来。
这样的哭声令周围人更加感到心烦意乱。
旁边的人原本看到赤舄杀人，就对赤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单单是怕她的雷厉风行，更怕她那毫无人性的性子。
但是看到后面池煊杀人，又到池州，再到陆秉杰……
他们慢慢明白。
那些东西已经是丧尸了，不是自己的同伴了。
杀死他们，才对啊。
何秋欣还在哭，莫乐乐看了一眼周围，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目光有些不屑。
她还特意低下了头，怕别人发现她这样的神情。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不过片刻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
车窗外面的地板是还在不断扩散的红绿血迹，以及头颅尸体。
赤舄反复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匕首，这才重新别回自己的腰间，重新坐回驾驶座椅上。
池州杀了丧尸之后，和陆秉杰一起，强撑着坐到了座位上休息。
他几次三番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总会想到刚刚他杀丧尸的画面。
他甚至……不知道杀的，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在刀插入对方的脖子后，他好像听到他的声音由原本的嘶吼变成了呜咽。
丧尸即使疼痛，也只会一个劲嘶吼。
所以……对方还有一点身为人的意识，对吗。
自己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杀了丧尸呢。
池州不敢去细想，也不想去想。
即使外边的太阳照到自己的脸上，他也觉得寒冷无比。
人在因为某些事情心烦意乱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去寻找那个对自己来说很有安全感的人。
对于池州来说，池煊就是这个让人富有安全感的人。
池州的目光马上在人群中搜寻，一下子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池煊。
一米八三，这个身高确实站起来就很明显了。
池煊正在和赤舄讨论着要去哪里。
他看着赤舄转过头来，那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在光的反射下，倒映出光的同时，也倒映出了池煊的身影。
那一刻，好像她褪去了身上的淡漠，一双眸子专注又神情的盯着眼前的人。
池州难得分出了点心去，想起以前。
高三下册刚刚开始时，看到赤舄后，池煊整个人就显得极其暴躁。
多年的压迫使在他看到赤舄那天回家后，再听到父母对他的劝导，彻底爆发。
那段时间，他简直不像池煊。
他疯狂针对赤舄，各种充满了恶意的想法被他一一落实在赤舄身上。
有故意拿矿泉水瓶去接水龙头的水给赤舄喝，也有给赤舄的巧克力蛋糕上，撒了一些土然后骗她吃下去。
但是池州却莫名觉得，赤舄她不是不懂。
但是她不在乎，似乎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无论池煊如何歇斯底里，她始终对池煊怀抱着最大的耐心。
不管在外边怼别人怼得有多厉害，但是面对池煊，永远会把最有耐心的一面展现给他。
甚至有几次，赤舄自己无师自通突破了“答问题以外的东西”。
池煊的，无论是狂暴，还是抵触，好像这些都只有赤舄会受到。
赤舄的，无论是温柔，还是认真，好像这些都只有池煊会拥有。
池州也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池煊会觉得赤舄在装。
因为她永远都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却总是对池煊表现出在乎，但是又从不会因为池煊的靠近开心，也不因池煊的抗拒难过。
她就好像置身事外，看着池煊都像是看一个小孩子在闹。
但可能，耐心是真的会有回报的吧。
后面池煊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但是还是对赤舄十分厌恶。
像现在这样，主动去帮助对方，还能尽量心平气和去和对方讨论，倒是真的难得。
想到这里，池州忍不住跟旁边的陆秉杰道：“你说，池煊最近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赤舄了？”
陆秉杰已经从原本的阴影中脱离，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手里还拿着个巧克力棒在吃，闻言诧异的看了池州一眼，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可能？”
“你看。”池州一把搂住陆秉杰的脖子，把陆秉杰压低来，另外一只手透过前面两个位置中间的小缝，指向前面正在冷静交谈的赤舄和池煊。
“他们现在竟然可以这么心平气和说话，而且都说了好几分钟了，这放在之前怎么可能啊？”
陆秉杰打了个哈哈道：“可这末世放在之前也是不可能的啊，情况变了，性子就收了点吧，毕竟池煊在别人面前，那可是相当靠谱的。”
而前边正在被两人讨论着的赤舄和池煊，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和去向。
先去外边一个购物中心旁边的便利店里拿点东西，之后再找地方修整。
只不过，除了这些事情，两人还商量了一些别的。
而此刻，就正在商量这些别的事。
“你之后别老在莫名其妙的场合说莫名其妙的话行不行？烦的要命。”池煊皱眉对赤舄道。
他现在每次想到赤舄刚刚那个时候跟他说的话，就觉得又假又烦。
赤舄微微歪头。
为了用余光看清车窗外那栋楼的结构，判断人流量。
看着她这面无表情，又摆出这有点可爱的动作，池煊脸色一黑，直接伸手，推开她的脸，让她目视前方道：“好好开车！别东张西望的，我跟你说话你听着，然后回答就行了。”
“你那些土味情话，自己知不知道幼稚又中二？”
“那不是土味情话。”赤舄的眸子微低，看了看面前的电表盘“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多解释了两句：“我当时是那么想的，也就那么说了。”
池煊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他努力耐着性子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以后别在不适合的场合问和说就行了。”
说完这话，池煊又僵硬的转过头来问道：“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场合不能说吧？”
赤舄正开着车，但还是分出心思来，摇了摇头。
池煊马上伸出手指来，跟赤舄点道：“像刚刚那种情况，危急时刻，绝对不能说这种话，知道了没有？”
赤舄点点头，心里却浮现了淡淡的疑惑。
或许每个人的认知不一样吧。
她并不认为刚刚的情况算是危急。
跳梁小丑主动献礼表演，这不该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吗。
不过，她也不觉得好玩就是了。
两人的对话结束后，池煊就直接去到池州那边坐。
准备到便利店那边时，池煊站起来，道：“等会我们要去找物资，你们有谁要跟着去吗？”
闻言，车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些男生被抓被感染还有被杀死的画面，他们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刚刚还在看一样。
这强大的恐惧，让他们不敢说出那声“我”。
“我。”
这一声起，在众人紧绷的精神里，当真是有“平地起高楼”的气势，如一杆长枪苍穹破空般，把他们那混沌的思绪给通通击垮。
但是那淡漠的调子和略带熟悉的嗓音，又让众人重新颓废了下去。
赤舄啊……
她还需要怕什么？
那么厉害，这回要下去肯定也是不用想的吧。
所有人理所应当的想着。
也没有因为赤舄的这一声而产生想要自己下去的想法。
他们现在的思绪都很乱，脑子里时不时就闪过刚刚赤舄杀人的画面。
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们生不出一丝想要反抗的情绪。
赤舄说完那声我后，就自顾自拿起自己的提琴包开始准备了。
而作为捧场二人组，池州和陆秉杰也跟着举手。
何秋欣抿了抿唇，看着池州兴冲冲地站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半响也缓缓举起了手，学着赤舄那淡漠的样子看着赤舄。
那模样好似不在乎什么。
但是那紧紧抿着的唇线，以及那略带恐惧的颤抖呼吸，又让她此时此刻的紧张心情暴露得一览无余。
周围人看到何秋欣举起了手，都小声惊呼了一下，还要几个女生拍了拍何秋欣的肩膀为她加油。
何秋欣也回以礼貌一笑，然后坚定地再次把目光投向赤舄。
这副模样就好像是在说。
你看，你可以的事情我也可以。
赤舄淡淡看了她一眼，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似乎压根不把对方这挑衅的行为看在眼里。
最后，就是他们五个人去。
待在车里的女生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把外套让出去给他们，可是赤舄的身手根本不需要，池煊本人又拒绝和女生有过多交流，更别说要穿她们穿过的外套了。
左看右看，陆秉杰穿得算多了，再穿一件外套反而限制行动，这样就只有池州可以给了。
池州没有推辞，拿了衣服就套。
五人准备好后，赤舄先是找来一个男生，告诉他哪个键是关门，然后哪个键是开门，还特意留了个窗，为到时候回来做准备。
把车停在便利店的对面后，赤舄站了起来，漫不经心从自己皮夹克的夹层掏出自己那个有些辣眼睛和土气的布袋子。
而池煊拿着的，还是当时的黑色塑料袋。
赤舄瞥了一眼池煊，问道：“你需要我这样的袋子吗？”
池煊皱眉，道：“不要，别问我，好烦。”
熟悉的三个话语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