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跌进炼狱
一诺本也不是什么勇士,宁死不屈,激起她如此执拗的,不是上不上辅导班,而是先生居然动手这件事。
对于那时的一诺,先生就是她的世界,她的崇拜,她的依靠。
先生的巴掌彻底打破了一诺心里的温情,她的世界塌了,她的崇拜现在正硬把辅导班强加给她,她的依靠正不分青红皂白毒打着她。
一诺崩溃了!
说好的照顾呢?
为什么给了我光,给了我希望,又这样冷酷决绝地把一切都打碎!
“何叔,你出去。”先生撵走了何叔。
“不认错!那我就打到你认错为止。”先生的怒火到达了顶点。
“我没有错,我不去辅导班,我讨厌学习,讨厌你!我讨厌你!放开我!”
两个执拗的人,该如何和解呢?
“啪啪啪啪啪啪……”
何叔无奈地退了出来,只听见屋内巴掌的力道不减反增。
一诺的哭喊声慢慢减弱了下去,可能是哭累了,挣扎地没有力气了。
屋里只有清脆的“啪啪”声在不断的回荡传出。
“我,我去辅导班。不去,不去同学家了。”
还是一诺最终选择了妥协。
不然呢?毕竟挨打的是她,挣脱不了的也是她,说了算的不是她。
巴掌声终于停下来了。
先生放开她,但一诺却站不起来。
就近跪瘫在鞋柜旁的小沙发旁边,身体哭得抽搐着,上半身重量压在小沙发上,勉强舒服点。
“知道错了?”
一诺拼命地点着头,幅度做到最大,生怕先生看不到。
“说话。”
“知道错了,呜呜呜呜呜。”被先生的声音吓到了,又哭了起来。
先生还是心疼的,把一诺抱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一诺吓坏了,窝在先生怀里不敢动,闻着先生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不时地身体抽搐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也不敢去擦。
走进一诺的卧室,先生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下午去上课,上午何叔给你请假。”
甩下这么一句话,先生就出门了。
直到听见先生的车开动走远的声音,一诺才慢慢哭出了声,越哭声音越大,越伤心。
她害怕,委屈,无助,好久没有想到过爸爸妈妈了,她现在又想了。
哭着哭着一诺睡着了,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开门声,屁股上凉凉的……
挨打后,一诺屁股疼了好几天,疼痛产生了两个副作用:
一是惧怕,一诺对先生有了从未有过新的情绪,害怕他,他的力气大,反抗不了,在武力制服面前,一诺显得不堪一击。
二是憎恨,一诺越来越讨厌这个院子,她觉得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哭她只能偷偷地哭,高兴的事也没人分享,她现在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了。
一诺十二三的年龄,本身就到了叛逆期,又如此被桎梏和对待,在一诺看来,已经达到虐待和冷暴力的程度,她开始躲着先生,也就是从此时开始,一诺慢慢地打心底里埋下了疏远的种子!
周一早晨,一诺到了学校,她在想待会怎么跟同桌解释。
“谢谢你的礼物。”同桌的话打断了一诺的思绪,同桌边往外拿着课本,高兴地跟一诺说。
“礼物?”
“对呀!你送我的手办我简直太喜欢了,本来你一声不吭不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我是有点生气的,既然你家里有事,还特意送来了那么棒的生日礼物。我勉勉强强原谅你吧!”
可是,一诺并没有送礼物呀!她连零花钱都少得可怜。
难道是何叔?
一诺想不出还会有谁!
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诺问何叔:
“何叔,我同学的生日礼物是你帮我送的吗?”
“是我送的,但是黎先生吩咐的。”
“先生?”一诺觉得自己听错了,先生明明反对自己去生日派对,还帮她买礼物?肯定是觉得愧疚吧。
“你怎么知道我同桌的家庭地址的?”
“是黎先生查到的。”
“哦。”
一诺赌气地应了一声,听到先生给同桌送了礼物,一诺应该开心吗?感恩戴德?
当然没有!
一诺嘴角泛起冷笑,先生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是狗嘛!给个甜枣就能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蹭着先生的腿!
绝不可能!
一诺不仅没有感动于先生的这一举动,反而更加反感先生的这种做法,她感受到了不被尊重,这不是所谓的默默付出与守护,这只是先生的突发奇想,是先生两全的衡量,既没有影响我的学习,立了权威,又以最小的代价没有让我失去朋友!
呵!
“先生以为世界上什么东西只要付诸于金钱就能维持和经营,以为只要学习好就有美好的未来嘛!先生有话不知道自己告诉我,玩什么明里一套背里一套,他这样算什么!”
一诺越想越生气,以至于眼神里都恶狠狠地,当何叔叫她时,她没有反应过来,转头就这样盯着何叔,何叔被吓了一跳。
默默付出与守护,就像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一直躲在黑暗里,不见光,等待着哪天重见光明,也许一辈子都生活中黑暗中,也不知道哪天会被暴露在阳光下。
而更悲惨的是,即使哪一天捧着自己的一片真心细数给那人瞧,也不知那人现在是喜是悲。
喜得话会千分感动、万分感恩,捧过这片真心捂在胸口,越捂越温暖,温暖两个人;
悲得话,恨不得把这真心扔在地上再踏上一只脚使劲揉搓,直到踩进泥污里。
而此时,先生的一片默默守护的真心,就被踩在了泥污里反复揉搓,弃之如敝履。
先生想让一诺心无旁骛地专心学习,却因为太过于强烈和霸道,反而适得其反,一诺现在就像一头犟驴,让她往南走她硬是往北挪,拽着她往前走,她硬是往回撤。
与恨透了先生一道,一诺恨透了学习。她如今上课完全提不起精神,有时候走神,有时候发呆,有时候睡觉。
但无可奈何,之前的底子好,初一下学期期末考的试卷今天发下来了,其他考得仍然不错,只有英语和语文未达标。
之前没有如此过,从小学开始,一诺一直能够完成先生定的目标,所以没有遇到过如此情况。因此,她更想看看先生会怎样!能怎样!
一诺回想着初一开学的前一天,先生好像说过如果达不成目标会怎样,但是当时一诺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听到先生说了什么。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次将会面对什么,会不会跟上次一样,被先生打得几天坐不下,或者是更多的辅导班,更严格的作息时间……
一诺无所谓!她甚至后悔,她应该每门试卷都少做一两道大题,都不达标,有能你就打死我!
一诺很疑惑,先生教育她的方式是从何而来,是否源于先生所受的家庭教育。
那么,先生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在和她一起生活之前,先生接受了怎样的家庭教育,现在一诺在心里暗暗地诚心地向上苍祈祷,先生千万不要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论,否则,一诺不敢想……
“何叔,你见过先生的父母吗?”坐在放学回家的车上,想着想着,一诺无意识地开口问道。
“见过,之前我就是老黎先生公司的秘书。”一诺没想到何叔居然还有如此过往。
“老黎先生把黎先生接到身边后,我就专门负责黎先生的日常生活起居。”还有这样的秘书吗?能够照顾生活起居的。一诺想。
“那您岂不是看着先生长大的?”
“也不能这么说,先生高中时候才被接到加拿大,之前一直在国内,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哦。”
“先生的爷爷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我没有见过,也没听黎先生提起过,但是我记得黎先生那时有一个很喜欢的小挂件,经常拿出来看。”
“那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黎先生对黎先生还是挺严厉的……”
严厉?难道,先生是学了他父亲的教育方式?
车内又雅雀无声了。
一诺在消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她在想为什么小学初中会有如此断崖似的待遇,先生对她的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落差和转变。
先生是高中的时候回到父母身边,然后他父亲对他很严厉,之前跟爷爷一起生活,还有心心念念的挂件,那么看,爷爷应该是对他很慈祥……
也就是说,先生在她身上复制了一套他所受的家庭教育。
那也应该从高中开始如此魔鬼似的教育方式呀!
想到这一点,一诺莫名地有些不悦,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好草率。
而且,先生也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经历的那些是他喜欢的嘛,就原原本本硬塞到一诺身上……一诺越想越委屈。
“阿诺。”何叔开口说道,也是在有话找话。
一诺马上收回思绪,咽了口唾液,让心态平复下,开口显得自己并没哭过,也没有那么可怜。
“何叔,怎么了?”
“阿诺,今晚想吃点什么?我让吴妈准备。”
“都好,没什么想吃的。”
“那做你最喜欢吃的干烧鱼怎么样?”
“好。”
“今天心情不好?”何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行。”
“今天黎先生会晚些时间回家,吩咐说不用等他吃完饭了。”
“哦。”
“今天发试卷了?”
“嗯。”
车内又是一片死寂。
何叔从后视镜看了眼一诺,再也没有说话。
何叔也知道,一诺学业压力太大了,尤其这一个月来每天都蔫蔫的,放学的时候像霜打了的茄子,家里也没了笑声,连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别说那么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