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成舒听了，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虽然两人已经认识一年多的时间了，但实际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出差对于季粤乔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成舒也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更何况她也不会因为两人确认了关系，就想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季粤乔瞥她一眼，神色仍是淡淡的。
两人一路无言。虽已是深夜，但成舒半点都没觉得困倦，好像从今天起，精神就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亢奋，此时一双眼睛更是睁得圆溜溜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星市的夜景。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兴奋呢…？她暗暗看向季粤乔，见他仍是专注看着手机里的报表数据，屏幕上的微光和窗外的路灯交错着一明一灭，侧脸的轮廓流畅而又清晰。
这清冷的样子又要让她不禁怀疑起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了…成舒看了半晌，见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哇！”成舒突然低呼一声，终于让一旁的季粤乔抬头看了过来。
车子缓缓停在了万宁酒店的门口。
万宁酒店的整体均是采用的极简灰调的基调，连带着门廊宽敞的前坪上，都铺设着平整的黑灰色哑光地砖，而原本大堂正前方的巨大无边水池上，此时竟赫然立起了一个五层楼高的圣诞树！
最特别的是，这颗圣诞树的基础色调也是暗灰色的，树的顶上安着一个通透水晶材质的五芒星，在黑夜中白光流转，璀璨夺目，可茂密的枝头上却仅仅点缀着矮矮雪点，并未像其他圣诞树一样挂着彩灯和各色礼物装饰，反倒是在无边水池的池底中新增了数条湖蓝色的灯带。
莹莹的光芒浅浅透过了水面，散发出的静谧蓝色就像一双温柔的双手，自下而上托着伫立在正中心的圣诞树，随着夜风浮动，扰乱了平静的水平，连带着微光也跟着隐隐绰绰起来，又转瞬隐匿在了层层枝叶之中。
成舒站在无边水池旁看的出神，季粤乔也就这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耐心的不发一言。
“忽然想去水里走走。”成舒仰着头，莫名发出一声感叹。
季粤乔目不斜视，淡淡出声：“现在是十二月。”
“真不懂浪漫。”成舒不满的嘟囔着：“你应该说，我们走。”
今天上班时听刘洋在说这段台词来着，虽然当时自己对此给出了矫揉造作的点评并对此嗤之以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突然有点开始理解这种浪漫至死不渝的精神了。
不过…成舒瞪了身旁的人一眼，自顾往酒店大堂内走去。
“成舒。”季粤乔刚走两步，又叫住了她，抬手指了指水池旁的提示牌：“你要想走，下次咱找个没电的地儿。”
只见提示牌上写着：流水导电，请勿嬉戏。
成舒本来就是和他闹着玩儿的，而季粤乔先前一直绷着不爱搭理人，刚才那话反而有点哄人的意思了，她便顺着台阶就下了。
“那我可以挽着你吗？”成舒讨好似的凑近他身侧，见季粤乔手臂一抬，毫不客气地就将他整个手臂紧紧勒进了怀里。经过大堂时，见是之前那位见过几次的礼宾，还不忘朝她眨了眨眼。
成舒的身高，堪堪只到他肩膀处，与其说被她拽着，不如说成舒整个儿都挂在了他的手臂上，季粤乔无法，只好稍稍侧着倾身过去，让她好好走路。
只是方一进房间，她环着他手臂的双手，不知怎么就缠上了他的脖子。
“你不生气了吧？”成舒说什么也不让他开灯，死皮赖脸地整个人凑近了去。
季粤乔怎么可能真为这点事儿和她计较，只不过她都这么说了，便索性逗她一逗：“人前叫季经理，人后呢？”
“人后也是季经理呀！”成舒嘻嘻一笑，故意捏着嗓子在他耳边轻呼：“季经理…”
“真有你的。”季粤乔无奈，单手揽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拎起放在了墙侧的电视机矮柜上，嘴角却不觉牵起了好看的弧度：“留着一会儿慢慢喊。”
……
从近段时间各品牌的预售数据来看，提前半月余就全面展开的平盛三十三周年庆宣发的效果还是显然易见的。有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在i-city正式入驻星市之前，现有的份额能多吃下一点是一点，所以今年不光是平盛，其他几个商场同样是在营销噱头上下足了功夫。
粗略一算，季粤乔出差的时间已经不止两周了，如果不是两人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地互道晚安，成舒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人间蒸发了。不过他向来都很忙，成舒也没闲着。
“舒姐，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成舒狐疑地看着徐孝发来的这条微信，顿了顿，起身出了办公室。
“说什么？”成舒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的徐孝。
徐孝朝她使了个眼色，闪身进了一侧的消防通道。
“舒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他这话说的有些吞吞吐吐的。
成舒一听，心中疑惑更甚，还以为他是在故意卖关子：“最近你又开始修炼废话文学了？有话就说！”
徐孝支支吾吾的：“你不是让我帮着洋姐做周年庆的谈判吗…”
“嗯！然后呢？”成舒有些耐不住了。
“我不知道这算是失误还是其他什么？”徐孝似是在斟酌措辞：“d区八月笙的周年庆活动是全场6折，但洋姐给了他们七个点的扣点支持…”
“八月笙？”成舒眉头微皱。
其实无论是放在a区还是b区，针对6折的力度给予七个点的扣点支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实际情况甚至只会多不会少。但若放在c区来讲的话，扣点支持的幅度就会有一定程度的缩水，更不要说是八月笙这种d区的品牌了。
“嗯。”徐孝继续说道：“我前几天无意间和八月笙的员工闲聊，听他们说，今年的折扣货品有近七成都是往期的货品，对比下来，c区的anymore这次的全场5折，也才七个点的让扣，我觉着洋姐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那你问她了吗？”成舒问道。
“问了。”说起这茬，徐孝也觉得有些苦恼：“我只是觉得这不太合理，可我怎么说也是个新人，在这种事情上也没资格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的，之前试探过两句，但洋姐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八月笙是近两年在余杭一代孵化的本土品牌，进入星市市场也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目前也只有这一家门店，从过往的表现来看，销售数据也是平平。从区域划分来看，八月笙的品牌等级也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刘洋虽说接触谈判业务的时间不久，但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整个品类的谈判结果早在两周前就已经递交上去了，而周宛莹和其他审核部门却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不过…自己去年谈判造成的失误，也并没有人发现不是吗？最后还是自己主动像彭华坦白的。
按理来说，类似周年庆这种大型的促销活动，平盛给出的政策支持本来就比普通活动要多上一些，周宛莹平日的管理风格是足够放权的，以往的审批也只是粗略的过一眼，除开特殊情况并不会过多干涉的，只是单拿品牌分级来说，这样的支持就显得稍微有点突兀了，不过放在数十上百个品牌中，百分之七的让扣又没那么显眼，所以至今无人过问，也不是没有可能。
成舒想了想：“你还没和其他人提过这事儿吧？”
“没说。”徐孝如实答道。
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刘洋无意，那没人能比成舒会更理解这种感受，但她如果是有意呢？
成舒和徐孝分头先后进了办公室内，打开之前的活动汇总表格一看，果然如徐孝所说的那样。可如果不是刻意去逐一排查，八月笙混在这么多品牌之内，的确也很难让人察觉。
“刘洋，今天下班一起回去吗？”蒋媛珊疏离了，方晓颜离职了，当初的女装招商中心到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刘洋一个了，不管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成舒觉着，自己都没办法坐视不理。
刘洋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我们不同路啊？”
成舒朝她随意地笑了笑：“我正好要去你那边买点儿东西，一起吧。”
刘洋觉得好笑：“我那就一个菜市场，你买菜去啊？”嘴里虽这么说，她还是起身来，亲昵的挽起了成舒的手臂：“哎呀，满足你的愿望，走吧走吧！”
其实最初的四个人中，除了蒋媛珊，其他三个人都是差不多的性子，但方晓颜属于胸大无脑单纯直率的类型，而在刘洋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内心隐藏的情绪实则是非常敏感脆弱的，因此成舒决定迂回敲击。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下班同路，两人手挽着手，听着你一嘴我一嘴的吐槽最近遇到的各种奇葩的事情，氛围是自然又愉快。
过程中成舒几次把话题引到了周年庆的品牌活动谈判上，只可惜刘洋都没有接她的话茬，似乎是真的毫不知情。
成舒脑中千转百回，最终无法，只能说的直接一点：“刘洋，你那边八月笙这次的活动谈判…”
她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当她还只说出八月笙三个字的时候，就看见刘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徐孝和你说的？”刘洋的声音霎时冷了。
“不是。”成舒并不想把徐孝扯进来：“是我自己这两天复盘活动的时候发现的。”
刘洋叹了一口气，神情看着有些落寞：“那你就当不知道吧。况且也只是多了百分之三而已，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这么说你知道？”成舒不解：“为什么给他们特殊支持？”
刘洋只简洁说了一句：“拿人手短，你应该懂的。”
她这么直言不讳，反倒弄得成舒一愣：“你忘了彭华姐是怎么调职的了？”
“可你们不都收过？”刘洋突然反问，可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转而说道：“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而且宛莹姐和公司不也都没说什么吗？就算真的问起来了，我就说我是一时粗心大意…本来我也是新人，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事的。”
“你还是新人啊？”成舒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里是又气又急：“你记不记得宛莹姐说过，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明白谁的东西能收谁的东西不能收，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现在就被这些东西左右你的决策了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看你学的不是世故而是事故！总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你还真是老气横秋的。”刘洋自知理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你倒是把周宛莹那一套学了个七七八八…”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是学了三三四四！”成舒气的打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