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未等车辆驶达，一座极具巴洛克风情的白色建筑便跃入几人眼中，已近深秋时节，绵延的草地上枯茬遍目，又给建筑平添了几分孤寂的美感。
入口处四根白色的立柱构成了椭圆形额拱门，拱门上方一具雕刻而成的圣母人像嵌在壁中，双手合握，表情安详又虔诚。门廊下，十米余长的通道竟是被同一种枯叶所铺满，叶片或暗淡或橙黄，层层错落在地面上，秋意愈浓。
“嘉宾您好。”一侧草地上负责礼宾指引的工作人员主动上前来，逐一将藕粉色的蕾丝缎带系在了来宾的手腕上，微笑着说道：“请从这边进入会场，祝您观秀愉快。”
成舒低头看着手腕正中间那朵别着的干枯白玫瑰，小心翼翼地伸手捋了捋。花朵早已风干成型，好似脆弱不堪的模样，随时就能被风给吹散，而蕾丝垂感十足，质地柔软又亲肤。
“进去吧。”周宛莹唤了她一声。
当脚踩上门廊的时候，层叠的枯叶沙沙作响。地面显然是经过精心清扫的，这么厚的枯叶下面也没有一丁点碎石砂砾，哪怕是穿着高跟鞋走过去，也不用担心有磕绊。
穿过门廊，视野陡然开阔起来，一入室的大厅内，高耸的穹隆顶贯穿前后，两侧弧顶的斜面上均匀的开着六扇珐琅材质的天窗，外面的光线透过多彩的玻片投射进来，也开始有了莫测的千种变换，此刻的室内一片静谧，唯有一明一暗的光影在浅浅摇曳着。
成舒跟着人流缓慢朝里走去，一边细细品味着挂在墙上的油画。画上皆是欧洲中世纪的贵族少女，她们有端坐着的、有侍弄花草的、有优雅地持着酒杯的……一幅幅年代久远的画作陈列着，颜色早已不复往年那般艳丽夺目，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带人走进了这场关于时空的隧道。
壁画厅的尽头是一扇门帘，酒红色的丝绒绸布从房顶垂下，宛如天幕。还未等幕帘打开，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便先一步在帘子的另一头响起，吸引着众人纷纷掀帘往里瞧去。
要说第一间房内的壁画让人心之向往的话，那么在第二间房内，则是直接将中世纪的生活风貌完完整整地复刻了下来，十余名艺术表演家穿着繁复又华丽的礼服，在特意搭建的欧洲复古场景中，重复着各自指定的动作，或摇着夸张的羽扇，或提起裙摆施礼，每一个场景中的表演者都如八音盒中的神奇小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独有的异国风貌，又能恰当好处地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
“光愿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周宛莹从业这么久以来，去过的秀场也不在少数了，可此时也仍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但比起这一点，此时更让成舒感受深刻的，是脚底板无时无刻传来的钻心疼痛。周宛莹就不用说了，可蒋媛珊看上去居然也是轻轻松松的模样，她今天同样穿了一件白色的礼服，但风格却与成舒迥异，她的裙子是v领的修身款式，流畅的裙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包裹着，尽显女性的成熟优雅，而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和成舒比起来只会高不会矮。
光是前面两个厅逛下来，就用了半个多小时，偏偏周宛莹和蒋媛珊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高跟鞋到底是谁发明的？这简直是酷刑。成舒只能拼命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强撑着让体态尽量保持端庄。
“周总监？”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周宛莹回头一看，随即笑了开来：“秦总！”
“哎哟我刚才在那边瞧你半天了，走近一看，还真是你！”秦沐说着，上前来无比自然的挽住了周宛莹的手臂：“还在平盛呢你？”
“那当然了。”周宛莹随口接话。
秦沐稍稍凑近了些：“我上次和你说的…”
“诶。”周宛莹按了按她的手背：“先不说这些，我这次也是带公司的两个小姑娘出来见见世面。”
秦沐视线一扫，只好顺着她的话客气道：“哟，你们公司都是按照你的标准招的人吧？个顶个儿都这么漂亮？”
“哎哟，你这话说的。”周宛莹假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们就先逛着，回头再聊啊。”
“行啊，回头联系。”秦沐抬了抬握在手里的手机，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独自一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见秦沐走远了，周宛莹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毫不避讳蒋媛珊和成舒说道：“她就是平盛前一任的男装招商总监，后来去了杉水，结果这两年就和拉皮条似的，四处往杉水拉人。”
杉水集团在星市也有一家门店，购物中心业态，只不过他们做的是城西市场，周边以社区为主，也正因为如此，自入驻开始，他们的客群一直很稳定，在商业体稀少的城西，杉水也能算得上独霸一方了，再加上目前购物中心业态的市场趋势，对于周宛莹来说，若能去杉水任职，无疑会是一个全新的平台和更广阔的发展机会。
“宛莹姐，你真的不会想考虑一下吗？听说他们那工资还挺高的。”一直沉默的蒋媛珊忽然开口问道。
周宛莹无所谓地笑了笑：“杉水老本行是做地产的，财大气粗也不奇怪。但平盛发展今天，各方面的架构流程都已经足够成熟，真要说比较的话，呆在平盛能学习的东西反而更多。”
平盛的薪资本身就偏低，像周宛莹这种资历的零售招商，放在任何一个项目里，那都是炙手可热的稀缺型人才，收入直接翻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成舒看着周宛莹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内心更加默默坚定了以她为榜样的决心。
“你俩想什么呢都？”周宛莹打破沉默，指了指第二道帘子：“接着逛吧。
第二道帘子后是showroom，房间内数个服务生托着香槟盘正来回穿梭着，及时地给新入场的嘉宾们递上酒水，在靠墙处还设了一个大型的甜品台，奶白色的珠光绸缎垂在地面上，台子上是两个复古的铜色蜡烛架，配上勾勒着金边的欧式餐具，当真是每一处细节都在诠释着这次走秀的主题。
showroom是正式走秀前的最后一个环节了，但房内除了三套上世纪的原版克里诺林裙珍品展示外，从头到尾愣是没有透露半点有关srinside的信息。
此时房内的宾客攒动，他们三五成群，捏着高脚杯有说有笑地聊着，更像是一场商务联谊。
“宛莹姐来啦？”元嘉儿笑盈盈的走过来，那股亲热劲儿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最近可累坏了吧？”周宛莹应了声，问：“你们老大呢？”
“那儿呢，我去叫他过来。”元嘉儿指了指稍远处的季粤乔。
那是一身西装笔挺的季粤乔，一头碎发向两侧梳起，凌厉，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这会儿正和一群人聊着，先前因为厅里的人太多挡住了视线，现在被元嘉儿一指，这才发现他也在这里。不光如此，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正挽着他的手臂。
从背影看去，女人的身材很好，她穿着一件吊带的银色露背长裙，长发慵懒的搭在肩膀上，露出的肌肤更是光洁白皙，细腻如脂。可比起这些，成舒更在意她此时正随意搭在季粤乔小臂上的手腕。
“他们倒是奇怪，每每当着杨毅的面儿还能老大老大地叫。”周宛莹看着元嘉儿走过去拍了拍季粤乔的肩膀正说着什么，挑了挑眉：“要是季粤乔是他们老大的话，杨毅该叫什么？”
“老祖宗吧。”成舒撇了撇嘴。
季粤乔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脚走了过来。
此时他身边挽着的女人也跟着转了身。
还不等成舒作何反应，就听见周宛莹率先叫了一声：“乔悠姐！”
“宛莹，好久没见你了！”乔悠两步上前，竟是直接给了周宛莹一个拥抱。
两人相视一笑，还真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乔悠拉起她的手，又看了眼一旁的元嘉儿，说道：“我这小丫头片子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哪儿能啊！你带出来的人就没半个孬的。”周宛莹说着，不由感慨了一句：“你怎么还是这么漂亮？”
周宛莹这话说的不假。虽说乔悠已经有三十七八的年纪，却是保养地极好，她不光背影看上去婀娜出挑，正面看着也是一丁点儿皱纹都没有，让人根本辨不出真实的年龄，反倒是眉眼间还多出了几分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和风情。
当周宛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时，乔悠就已经是行业内小有名气的品牌经理了，她为人随和，也没什么架子，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熟稔了起来，工作上乔悠更是帮了周宛莹不少忙。这么多年走下来，两人都见证了彼此的成长，这份情谊自然是不同一般供应商的。
可成舒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自己瞪着季粤乔的时候，季粤乔面不改色地回敬了她一个无比坦然的眼神。
乔悠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圈，忽凑在季粤乔的耳边问道：“短头发的那个就是成舒吧？”
明明是耳语的姿态，可她声音偏偏不大不小，给在场的几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季粤乔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小姨，我们现在不说这个行么？”
乔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就把对话的焦点引到了成舒身上，小姨？这人原来是他小姨？不过季粤乔这句不明不白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呢？成舒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只觉得难堪和尴尬。
“怎么了这是？”饶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周宛莹，此时也有些傻了眼。
“行行行，孩子们的事儿我不插手。”乔悠美目一转，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呵呵笑着，一边摆了摆手。
“离大秀开场还有十分钟，请各位来宾有序入场…离大秀开场还有十分钟，请各位来宾有序入场…离大秀开场还有十分钟，请各位来宾有序入场…”
音响中柔和的女声响起，周宛莹再想问什么，此时也只好作罢，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成舒，随着宾客进入了秀场内。
成舒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刚走出一步，脚底骤然钻心的刺痛一刻便把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季粤乔发觉了她的异样，转头问道：“脚疼？”
成舒强忍着站直了身体，心里仍想着刚才的事：“你们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刚才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乔悠当着周宛莹的面儿那么说，更是有意为之。况且…她和季粤乔的关系本来就不明不白的，加上昨晚的那个拥抱，到现在也丝毫没有任何说明和解释。
“你说呢？”季粤乔一挑眉，不慌不乱的，居然还反问了一句。
“我哪儿知道啊。”成舒嘟囔着。
“成舒。”蒋媛珊站在会场门口，扬声叫着：“宛莹姐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