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季粤乔将牌换了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含在唇边，又拿起打火机来点上。
两人实在离得太近，近到成舒无法控制地怔然盯着季粤乔看。就像是突然拿了一个放大镜，让她从未觉得有这样清晰接近的时候，她能看到他指尖上短短的指甲，干净、整齐饱满，看他微微歪着头点燃了香烟，随着几丝烟雾缭绕，他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轻微蹙起，浅浅的双眼皮眯成了好看的弧度…就是这一对直而黑的睫毛，总是能轻易掩去他眼底的情绪，而他耳垂上的黑色耳环，自己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碰到，还有他颈后的碎发…
“你平时，就是玩这种的吗？”成舒斜靠在他怀里，思绪倏地又回到了之前在车里两人的对话。
“元嘉儿喜欢疯。”季粤乔跟着打出几张牌，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她生日，大家也就都由着她来了。”
“你小心烫啊…”成舒抬手指了指。香烟已经燃到一半，松松的夹在他的指尖，上头一小截烟灰还没来及弹落。
季粤乔跟着瞥了一眼，并未在意，却是转而问了句：“熏不熏？”
“有点。”以成舒现在跟他的距离，别的不说，二手烟倒是吸的稳稳当当的。
季粤乔嗯了一声，顷身过去，将烟捻灭在桌上的烟灰缸内。他这一俯身，连带着成舒也不得不跟着朝前靠去，揽着她的手臂也就自然地将她圈紧了些，以免她这么坐着重心不稳。
成舒此时的心情简直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而今夜的季粤乔就好比冰山消融一般，又给了她一种有机可趁的错觉。
错觉？成舒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慢慢的视线变得有些恍惚，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好歹也是上了一天班又舟车劳顿跨越了半个中国过来的，之前太激动了还不觉得，这会儿思绪一放松，疲惫紧跟着就席卷而来。
“靠会儿。”季粤乔瞧她一脸困倦的模样，声音又缓了几分：“走了叫你。”
“真的吗？”成舒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会儿她已经能确认，今晚她感受到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季粤乔手中动作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并且问题是，今晚他并没有沾一滴酒。
最近一个月，他几乎都是连轴转的状态，就连今天也是从秀场的彩排、各项细节的逐一跟进过问，到机场来来回回好几趟各路观秀嘉宾的接待，偏偏还赶上了元嘉儿的生日。哪怕明天就是新秀亮剑的关键时刻，他也不忍心拂了大家的这份兴致。
是因为在疲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冒冒失失出现在眼前的成舒吗？她好像总是这样，无孔不入、回回出其不意，所以哪怕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撒谎，却还是带她来了。
她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香气，和这满室的烟草和酒精味格格不入，仿佛是这片喧嚣中的最后一块净土，干净、清新、令人不觉向往。
这边成舒迟迟没等到季粤乔的回答，却还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就不信你对我没感觉。”她有些俏皮的声音轻快地，带着得逞后的得意，一边得寸进尺地拿额头蹭了蹭他的脖子。
吵闹声瞬间低了下去，桌上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了过来，他们偷偷摸摸地交换着眼神，各自在身后暗暗使着劲，拿手肘互相怼来怼去，就连一旁的宋明松，这下酒都醒了一大半。
数道视线让身边的气氛变得更加胶着起来，季粤乔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他随手将剩下的牌往桌上一扔，单手提溜着成舒，直接就站了身起来。
众人被他这举动吓得顿时齐齐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别太晚，明早九点会场集合，我们最后再整体过一遍。”他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便拽着成舒头也不回的出了包厢。
元嘉儿呆若木鸡地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们，怎么不罚他喝酒？”
“那位难道是老大嫂？”狗森第一个凑上去。
“据我所知不是。”元嘉儿摇了摇头。
“那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玩儿这个游戏果然可以脱单！这就叫有效升温。”
“那也没见过升这么快的吧，没见他俩刚进门那会儿还和不熟似的？”
“停！停！停！”元嘉儿端着个半醉的酒架子，还不忘在这时候主持主持大局：“劝你们回头不要乱说，joe最讨厌这些闲言碎语的。”
……
京城的夜晚，已全然褪去了白日里的燥意，随着秋夜一阵凉风袭来，道路两旁的银杏叶开始沙沙作响，淡金色的叶片从头顶纷扬而下，静悄悄地落在了柏油地面上。
在门口等候着的服务生见季粤乔出来了，连忙一路小跑着去将车泊到跟前。季粤乔接过钥匙，又两步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成舒上车。
成舒看着季粤乔在夜色下晦暗不明的侧脸，识趣地噤了声，顺从的钻进了车里。他这个人吧，明明在别人跟前的时候都是如沐春风，彬彬有礼的模样，怎么每次到自己这儿，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近人情的样子呢？冷冰冰的，总想拒她于千里之外。
暗绿色的流光在暗夜的街道上轻掠而过，地面上的几片银杏叶也被迫跟着这场风尘飞旋而起，又重新归于了沉寂，只有这狭小空间内这两颗炽热的心，还在不知疲倦的跳动着。
“我说…”成舒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紧张让她的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我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吧？”
季粤乔仍是沉默，似是在思考要如何措辞，半晌才说：“成舒…”
“你又要开始说教了是不是？”成舒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丧气地窝回真皮的座椅里，她不敢看他，只能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嗫嗫地说道：“我真不明白你在顾虑些什么，在我看来，只要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这就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
季粤乔的眸光微微闪烁：“你了解我吗？”
“你也没给我机会了解你不是吗？”成舒有些气恼，她别扭地偏过头：“我心里怎么想，我就怎么做了，就这么简单。”
一边，是有关青春这场故事的大胆宣言，肆意而又张扬，而另一边，则是出于理性和需求的抉择，适合，永远是摆在第一个考虑的位置上，哪怕途中有过行差踏错的时刻，理智也会将他立即拉回正道，及时补救。
“还是说你觉得我压根就配不上你？”他接连的沉默让成舒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季粤乔实在对她这跳跃的思维感到有些头疼，他肯定地答道：“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的，对吗？”成舒抬眼看了过去。
“有。”这回他并没有多余的迟疑。
成舒怔了神，眼眶忽然有些微微发热。以往季粤乔一直以来的回避退让态度让她方才问的时候就压根就没指望过能听到他的回答，可这次他竟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车驶入了酒店的停车场内，渐渐挺稳。
季粤乔关了引擎，侧头看她，呼吸不由一窒。
眼前成舒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似和两人初见的那天完全重合了起来，她的眼眶泛了红，齐肩的黑发柔顺地散落在脸颊，此刻却已叫人辨不清是委屈还是高兴。
“那…你能再抱抱我吗？”成舒可怜兮兮地说，期盼的眼神牢牢擭住了他的视线。
昏暗之中，季粤乔与她僵持了几秒，最终靠回座椅，一手按了按太阳穴，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毫无征兆地一把打开车门跨了下去。
他两步走到另一侧，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眸色深沉的像一汪幽潭，“下车。”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停车场内浅浅荡开。
成舒抬头看着他，实在被这一下弄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才刚跨出一只脚，突然手臂就被人大力拉住往前一带。
一切来得太快，成舒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只能任由着惯性将她带进了季粤乔的怀里，但她也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同时张开手臂回抱了他。
再没有暧昧游戏，也没有酒精催化，仅仅是因为想，就这么做了。
可这个显得尤为来之不易的拥抱，仿佛才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季粤乔就松开了手臂。
“好了。”季粤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上去吧。”
“那你呢？”成舒仍是搂着他不肯放。
“去吧。”季粤乔轻声说着，第一次缓声哄了一句：“听话。”
成舒虽然还看不太明白，但明显他也有自己的一番顾虑，也许现在还算不上好时机。成舒不情不愿地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松了手，“那，晚安咯？”
季粤乔嗯了一声，“晚安。”
等成舒进了电梯，他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烟和打火机都落在了包厢。他略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靠着车门，又是一阵出神。
……
srinside的秀场定在了一个位于郊区的独立私人艺术馆内，为了便利，光愿特意定的靠场馆附近的酒店进行来宾接待。但同时这里相较市中心来说就十分偏远了，一来一回难免大动干戈，因此周宛莹干脆直接取消了此次行程的市调计划。
此次秀场是私人制的，除了小部分席位是针对媒体行业开放，其余的基本都是实名邀约。下午三点，光愿公司的专车开始陆续将观秀的嘉宾从酒店分批接到会场。
周宛莹穿着过膝的黑色修身鱼尾裙，搭了一个银色钻石手拿包，头发高高地盘起，女人味十足。她穿过酒店的大堂，和门口早一步到达的蒋媛珊和成舒她们汇合。
“宛莹姐。”成舒招了招手。今天她穿了一件挂脖的假领纯白色小礼裙，裙子的下摆微微散开，精致又不失俏皮。
“哟，难得啊，第一次见你穿高跟鞋。”周宛莹揶揄的笑道。
成舒讪笑着：“这不好马也得配个好鞍嘛，不想辜负这条裙子。”说起这鞋，还真让她下了不少的血本。鞋子足足有八厘米高的细跟，侧边的鞋身有一处镂空，两条细带从中间延伸到后跟，汇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和裙子搭在一起相得益彰。
鞋和衣服不同，只要穿了就会有磨损，要不是因为周宛莹事先特意叮嘱过要正式着装，成舒是断然不会自掏腰包去买一双难得穿上一次的高跟鞋的。
好马配好鞍倒是没错，衣服和鞋搭好了，连带着成舒的身姿也变得格外挺翘了些，她背脊直挺，肩头圆润，女性的柔和线条一览无遗，可见一双合宜的高跟鞋给女性带来的改变不可小觑。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走到几人近前，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是星市平盛的周总监吗？”
“啊，是。”周宛莹微笑着点头：“你就是宋明松吧。”
“是我是我，你们人齐了吗，车就停在那边了。”宋明松刚想说什么，视线在成舒身上一顿，惊讶道：“诶你是不是…”
成舒赶紧打断他，假笑着说：“哎呀，好久不见啊！”可千万不能让他把昨晚上的事给抖露出去了。
“你们认识？”周宛莹诧异了。
“之前在星市见过一面。”成舒朝宋明松挤了挤眼。
“嗯？你们怎么会见过？季粤乔和我说他是京城片区的负责人啊？”周宛莹挑了挑眉。
“我之前去过星市交流学习的。”宋明松只好随口胡诌了一句，赶紧岔开了话题：“人齐了我们就先上车吧。”
“哦。”周宛莹终于不再追问，应了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