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潜水员
牛阿宝见我俩盯着那些鬼脸发呆:“别以为他们在承受煎熬，其实对于这些冤魂来说，忘掉前世恩怨才是最大的痛苦，如今他们接受忘川河水的洗礼，不过是在抵消遗忘之力罢了。”
“敢情都是不喝孟婆汤的主，怪不得。”
我忽然想起家中的雌虎，竟然有些感同身受，对那些冤魂心感同情，没料到拒绝被灌药也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有啥深仇大恨不能化解，非要跳河里熬着？”
“确实有不少是因为仇恨，可更多的皆为情爱所困。据说大部分阴魂都是因为不想背弃前世之约，双双跳入忘川为情坚守。”
“我去，敢情全是殉情的，可在这里困着有什么用，又出不去？”
“阴律有定，若能受忘川之水冲刷千年而不变本心者，方可携前世记忆再入轮回，到时候就又能找另一半再续前缘了。”
“需要一千年！真有人能做到吗？”
我盯着无数旋涡不敢置信，梁美女却忽然插口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好吧，一听她说话，就是没谈过对象的黄毛丫头。要把现在的小情侣扔到这条河里，估计裤子还没沾湿，就各回各家了。
我们的小皮筏子就在这亿万情种头上穿行而过，良久才抵达对面的渡口，我一见远方有建筑痕迹，终于松口气，看来阿宝口中的驿站应该不远，再也不用玩荒野拉练了。
直到仨人踏上岸，回首望去，那条小小的皮筏也消失在波涛之中。自始至终那位摆渡人也未发一言，不过他刚才要钱的情景还是挺怪异的，就这么笔直地立在船头伸着手，连阿宝这个守财奴都不敢怠慢，乖乖取出一条福缘红线递过去，摆渡人这才撑船远走。
“接下来怎么办？”我见渡口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咱们去驿站搭车。”阿宝指指远处的建筑，众人又马不停蹄赶向那里。
“你管这破棚子叫驿站？”到了近前，我盯着只剩屋架子的废墟不由傻眼。
“曾经也鬼来鬼往的，自从附近的营盘撤除，逐渐就荒废了……”阿宝走到一旁的垃圾堆，从里面抻出个牌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回身咧嘴笑道:“没错，就是这儿！”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会有便车给咱们坐？”
“没错！”她把牌子举在胸前，得意地说道:“早听说无津川有个驿站，既然有站牌，自然就有车带咱们走。”
“听你的意思，你也没来过吧？”
“哦……没来过有什么奇怪的，要知道咱们可是偷渡，正规的路线能走吗？”
听她说得义正言辞，我差点被气笑了，梁问秋仔细查看那张站牌后也有些无语:“看样子可好久没人来过了，上面只写着到无津关，下地府不是要入鬼门关吗？”
“你俩又不是真正的阴魂，要是真到了鬼门关签发完路引，还回得去么？”
阿宝见我俩不放心又解释道:“我也是头一次带生人过阴，只打听到这一条路线，放心吧，应该错不了，肯定有车接咱们。”
面对眼前这个铁憨憨，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不过人既然到了这里，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索性在这片建筑废墟中开启了荒野求生模式，得亏魂体抗造，阿宝的白袍子里还藏着不少饮料零食，仨人才坚持下来，直到两日后见到远方升起了一道烟尘……
望着驶来的破旧校车，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估计要再不来车，我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在地府里被饿死的阴阳先生。
“吱嘎……”
土黄色的校车停在面前，从打开的车门望去，司机是一位黑衣鬼卒，装扮和摆渡人差不多，只是没带着大斗笠，可脸色黢黑双目无神，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驾驶位上盯着大家。
“你们等一下。”
阿宝扭身上车和司机小声嘀咕着，不一会她挥挥手，我们终于搭上了她口中的长途车，尽管破破烂烂的，好歹比徒步强多了，我竟然有一种重生的喜悦，伴着一路颠簸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在梦中，忘川的那些冤魂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仿佛也要把我拉进河中作伴，结果被噩梦惊醒，发觉自己还在校车上，反正也没有其他乘客，我心有余悸的向阿宝打听奈河的典故。
……
“你说那些殉情的还好理解，苦熬上千年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要是一个先死一个后死怎么办？”
“对啊。”梁问秋对这个话题也很关心，她看向牛头姑娘:“要是阳世间的情侣出了意外，其中一人按照约定跳了忘川，等对方再来的时候没准对象都换了，早把当年的海誓山盟忘在脑后，那又如何？”
“这样的事见多了，能有什么办法。”阿宝想了想，对我俩说道:
“刚当差的时候我就遇到过，有一只烟魂三世定下三段情缘，每一次都跟对方爱得死去活来的，可到头来她自己却从没跳过忘川，结果，河里现在还泡着三位等她的痴汉呢……”
“啊，真有这样的？”
美女趴在座位上，眼中渐渐迷离:“这可太凄凉了，想想在奈河中每次见到心上人从头顶经过，一次次生死循环，一碗碗孟婆汤下肚，估计河里的人只剩下心灰意冷了。”
“那又如何，忘川即是奈河，奈何桥下徒奈何。”阿宝低声答着，将注意力转向窗外。
我也向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见荒原深处，突然出现了四五个骑马的身影，由于离得比较远，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是他们策马奔腾的样子还挺拉风。
“那些也是阴差吗？”梁美女好奇地问阿宝。
“可能是地府的阴兵在巡逻。”
“阴兵和你们有啥区别？”
“就像军队和警察，隶属不同。”
……
等那些阴兵消失在视野中，阿宝低头刷起了手机，看来是有信号了。
我赶紧套近乎:“哎，这玩意贵么，给我也弄一个怎么样？”
“手机不贵，可你办不了。”
估计是信号不稳定，屏幕画面一卡一卡的，她气恼地收起来，拿牛眼瞪着我:“要实名制跟阴魂绑定的。”
“我现在跟阴魂有啥区别？”
“行，等到了城里带你去申请，反正绑定完就回不去阳世了。”
“啊？那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