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临走前,景荣拉住她,让她叫玉奴回秋月宫拿一把短剑。
据说这把短剑是金精和火精淬炼锻造的,刀刃里封印着阳火,对付藤妖再好不过。
回首,精巧秀致的竹院渐远,很快没入茂密的竹林。婵巫凝神,加快速度。
文殊阁的工作繁琐而枯燥,婵巫已经开始厌倦。伏桉什么时候来报仇?她的手掌心痒痒,摩挲一阵,婵巫打起精神整理典籍。
“大人。”细微而轻快的叫声传入她的耳中。
婵巫抬书遮脸,四下张望,视线扫到窗边时顿了顿。一只碧绿的螳螂正张合着前腿,像是人类挥舞双手在打招呼。
婵巫伸手让螳螂飞到她手上,放下宽袖,随意找了个由头出门。
文殊阁后面有个池塘,杂草多,平日很少有人。
这时,婵巫双手环抱,依靠着文殊阁的墙壁,颇为闲散。与其和这只手舞足蹈个不停的螳螂相处,还不如和那堆不会说话的书呢。
兴奋舞蹈的螳螂停下,满眼期待地问:“大人,您想好了吗?”
她点点头,神色幽深,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拒绝合作。你们图谋你们的大计,我自会报灭族的仇恨。”
再说她的仇人只有那么几个,何必牵连他人。这个南越国一看就不靠谱,就算建立妖之国度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是孑然一身。
“你———不识好歹!”螳螂气的不轻,两把镰刀磨刀霍霍。正当它想要攻击婵巫时,却被一巴掌拍飞,掉进了池塘。
婵巫收回手,整理衣裳,神色无异地回到文殊阁。
傍晚,下岗后,婵巫直接赶往陆之风的院子。门还未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出,激的她捏紧鼻子。这下只能用暴力开门。
“啪——”大门应声倒地,院子里的躺着几具形状奇怪的尸体,兔头獐脑什么的。浅褐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婵巫快步走进院子,里外翻找一遍也没发现熟悉的人。
看来陆之风和玉奴被妖捉了去,思及此,婵巫神情凝重,她隐约猜出行凶的是伏桉。可是他为什么要绕一大圈?难不成他只是恶趣味?
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救人,可她连伏桉的藏身地都不知道。婵巫长叹一口气,在院子里徘徊良久,决定先去取景荣提及的短剑。
秋月宫已经被封了,而且殿外有重兵把守,也不知芈伊怎么想的。婵巫躲在秋月宫的宫墙外,略施小计引开侧面驻守的军队,随后潜入宫殿内。
抽屉、衣橱、床榻缝隙里全翻遍了都没有,婵巫坐在木椅上,神色郁郁。她向来没什么耐性,还是当年在师父棍棒教导下才慢慢磨出点耐性,如今又有复发的趋势。
手指轻扣作响,婵巫遥望远天寒色,福至心灵般站起身,浅褐眼瞳里盛起光亮。
这一次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一只木盒,雕刻着花团锦簇,这是景荣专门用来放宝贝的盒子。打开,盒内各类奇怪的宝物映入眼帘,最中间有一只透明的水晶盒子,可以看见里面的红瓤子。
这个水晶盒她以前见过,好像是从东海赢莱传来的,放入水晶盒子里的物品永远不会腐朽。
婵巫仔细地端详盒子,里面的物件却吸引了她的心神,满满的一盒红色幸运结,鲜红的灼人眼。似想到什么,婵巫眉眼顷刻温柔下来,她拿出盒子里唯一的短剑,再轻扣合上。
出秋月宫花了她一些功夫,等赶回竹屋时,弯月西悬。
竹屋里还亮着烛火,“扣扣”一阵急切地脚步声后,门被人拉开,屋内的温暖冲散些许林间的寒气。
景荣换了件朴素的衣裳,乌发半挽,连忙拉着婵巫坐下又递过一杯温茶。她看着婵巫,眼神明亮。
倒是婵巫不好意思起来,避开这真诚的目光,心中纠结半响。
“伏桉抓走了玉奴和陆之风,目前不清楚他们两个的情况。”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婵巫低着脑袋,瞧不见景荣的神色,只听到“嘭”茶杯重重搁下的声音。心里有些惶恐,她……
然而,一阵衣料摩擦地板,婵巫疑惑抬头,却见景荣走到窗边,右手抵着脸庞伏在窗棂上。忽然,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婵,那把短剑呢?”
“在我这儿。”
“伏桉肯定设计你去找他。要不我们将计就计,引伏桉出来?”景荣转头问,月光洒在她脸上,衬出她脱离凡间的冷漠。
婵巫凝望着景荣,几日来不安的心终于恢复安定。这才是她认识的景荣,永远谋事周虑、理智果断,像一个冰雕的人像。
她永远看不透她,不,她不敢看透景荣,生怕一切都是冰晶折射出的虚幻美梦,一旦触碰皆为粉碎。
“好。”她没有理由不答应。两人就着温暖的烛光商量救人的事宜,直到天亮。
按照计划,景荣将自己打扮的稍显狼狈,一身褐色布裙沾染些草汁,随后往郢都城门赶去。
婵巫陪同入城,一路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一直到士兵惊掉下颌,奔走相告,宫里派人来接景荣这一过程极为顺利。伏桉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九华殿内,富丽堂皇,芈伊的衣摆垂到地板,他歪着脑袋端详着景荣,不确定的问:“你不是死了吗?心脏都停跳了。”
“对,可是死了就不能活?”景荣反问。
“当然———能,来人送王后回宫。”芈伊大手一摆,懒散地依靠着龙椅,命令道。
等景荣的身影消失在九华殿,在一旁不吱声的老臣申昭终于站出来:“王上,要不派人去检验王后的真假,以免妖人作怪。”
“不用,就是她。”
“可这实在有违常理啊———”
“老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回去看你的星星罢。”芈伊轻嗤,弹走衣裳沾的灰尘,甩手走了。
“唉———王上,你难道就看不见老臣的一片忠心吗?”吐槽完芈伊,申昭拢袖慢悠悠地离开九华殿。人都走完了,又等了近一刻钟,婵巫跳下横梁溜出去。
几日以来,景荣受上天庇佑死而复生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郢都,无人不晓此事。可还是没有伏桉的消息。
这一天,宫里突然下旨叫婵巫入宫。婵巫匆匆赶到秋月宫时,正值午间,她询问侍女:“王后娘娘找臣何事?”
“不知,王后正和王上在临江楼下棋呢。”侍女生的可爱,欠礼回道。
抬眸远眺,不远处有一碧湖,湖岸修有几所相连的亭子。此刻,正有一群华服人影待在那儿,隐约有欢声笑语传来。
看见这副场景,婵巫狐疑,急忙召她入宫难道是让她当裁判?
走近,才发现一群人站在亭外,摆着各种姿势,而芈伊几人站在另一边。芈伊时而飞舞手中的画笔,时而沉眉深思。
瞟了眼亭子里残留的棋盘,婵巫弯腰行礼。
“免礼。”景荣看见她,眼神一亮,转头对芈伊道:“本宫能死而复活多亏了婵巫。”
“是么?”闻言,芈伊从作画的沉思里醒来,轻瞥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婵巫相救,本宫早就被那妖物吃入腹中。”
“嗯,救的真巧。”芈伊无意感叹一句,脸色还是一片苍白,可能日头晒久了,脸上蔓延着红晕,“那该如何奖赏她呢?”
婵巫总觉得芈伊厌恶自己,就像自己同样讨厌他。她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任由调遣的样子。
“本宫身子还未好,便想让婵巫入宫看药,这样也能放心些。”
“可以。”听完,芈伊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随后抽出画纸,连忙递给景荣,问,“你觉得这画的如何?”
言语间藏着小孩子气,这么大的人还想讨要表扬。婵巫内心不屑,偷偷盯着芈伊,心中翻涌着怪怪的情绪,有点想把芈伊丢出郢都城。
芈伊从小仗着身体病弱,黏着景荣要这要那。婵巫早就看他不爽,可是她忘了,景荣和芈伊是长大的青梅竹马,名义上的夫妻,而她不过是景荣捡来的小可怜。
想到这一层面,婵巫忽然低眉敛目,不再关注两人的互动。
日光微暖,凉风习习,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散在风里。
“芈伊,你是一个好的画师。”
一连几日,婵巫心中郁闷,对景荣逐渐冷淡。心思如多窍玲珑的景荣自然察觉到异样,刚想试探她,却被横出的伏桉打断。
正是夜色浓密销魂时,景荣已经睡下,而婵巫守在殿外。
“婵巫,你最近有心事?”景荣侧躺着,扬声问。
“是人是妖都有心事,快睡吧。”说完,婵巫打了个哈欠,神色毫无困顿的样子。双眼炯炯有神,仰望着天幕上的月勾,右手半握着九格木。
“好——”景荣低声细语一声,埋进被子里,双手伸在被子外面。婵巫肯定是生气了。
夜很深,突然一道细微的凉风吹拂手腕,景荣陡然睁开双眼,装作不知。
然而真不是她的幻觉,温柔又沙哑的嗓音透过被子传入她的耳中,像给人挠痒痒。
“王后娘娘,近日可睡的安稳?我可难以入眠。”
伏桉疯了,景荣一边冷静地分析,一边从枕头下抽出匕首。
“婵!”景荣奋力推开被子,却被一只手紧紧捂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极细的颤音。
没有一点呼吸了。被子里的挣扎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伏桉挑眉,碧绿深邃的眼眸晕染着兴奋。
“呲———”小巧而锋利的匕首刺穿被面,直抵面门,折射出寒凉的光。
伏桉松开手,作双手摊开状,慢慢往后退,嘴角笑意加深。散落的发丝染血的衣袍,让他看上去颇为狼狈,婵巫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怎么样?”婵巫上下端详景荣几遍,见人没事才松口气。九格木的剑尖对准伏桉的脑门,硝烟无声蔓延。
忽然伏桉开口笑道:“我累了,在我走之前,我们玩个刺激的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