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欠你的吧？
傅瑾年足足凝了唐初五秒钟。
终于他起了身。
推开车门，靠着椅背坐在唐初身边，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捻出一支点燃后送进了嘴里，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面色不耐，泛着十分明显的烦躁。
“扫兴。”
几缕烟雾袅袅上升，薄凉的字眼随之从男人口中吐出。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潮湿而阴凉，透过车门灌入车厢，香烟的味道刚好扑倒唐初脸上，呛得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若是觉得扫兴，又何必来找我，大可以去找林湘云。”
她压着喉间不适，由衷劝说。
傅瑾年侧眸瞥她一眼，明显不悦，“这一点你还真不如她。”
唐初微愕。
“不过我更喜欢你，”傅瑾年淡淡看了眼手中的烟，不过才吸了一口，弃如敝履般丢弃在地，脚尖毫不留情地将烟尾的火光撵灭，扭头不咸不淡的说：“闺中之乐，伺候人，还是你唐初比较懂行。”
唐初刚提起来的心脏一下子跌落谷底，瞠目结舌。
这种认可对她来说并非夸赞。
反而是莫大的羞辱。
仿佛一个嫖客在夸赞接待他的妓女，傅瑾年便是嫖客，而她是什么身份，可想而知。
所以，在他的眼中林湘云是那个不容亵渎的正室妻子。
所以，她唐初，彻头彻尾是一个上不得台面可以随意拿来开玩笑的低贱床伴。
唐初牢牢凝着男人，怒极反笑，“傅瑾年，真算起来，我不欠你的吧？”
傅瑾年眉心一拧，“嗯？”
唐初怒极，气势丝毫不减：“当年之事，你没错，我也没错，可你的确犯了事，平心而论，你该不该付出代价？你不想坐牢，必然要选第二条路，只因你不乐意，便把怨气尽数撒到我身上，轻贱我，羞辱我，你是怎么做到毫无愧意且又如此理直气壮的？”
傅瑾年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是这种威胁的语气。
在唐初看来，这就是他被戳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她咬着牙，犹如宣战：“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你非要往死里报复我们，那你最好快点把我弄死，好安心和林湘云双宿双飞，也免得让我喘过气，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似是没料到她竟有这般魄力。
傅瑾年一错不错地凝着她，抿唇，有一会儿没说话。
“好，很好。”
过了好半晌，傅瑾年才点头，嗓音幽凉：“我得纠正你一点，鱼死网破不至于，你输得起，你背后的唐氏，你父亲，你弟弟，未必能输得起。”
唐初一股气哽在心间。
“看来你还是没有认真考虑我说的条件，别以为这次签了字，你就能保住地位，只要我想，仍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你赶出唐氏。”
“唐初，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了给我答复。”
傅瑾年也不催她回答，起身下车，顺手关上了车门。
他没有离开，长身立于车尾处，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抽起来。
他烟瘾很重，不知缘由。
一支不够。
又起了第二支。
直到第二支烟也消耗殆尽。
傅瑾年才重新上了车。
这次他坐进了驾驶位，仿佛方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透过后视镜淡淡看了后排的唐初一眼，“去哪？”
“医院。”
唐初不假思索。
她本来就要去医院见唐文清，本打算下午去，如今傅瑾年把问题直面踢到她脸上来，让她不得不现在去跟唐文清商量。
傅瑾年没有再回应，启动车子把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库。
出车库时，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让唐初忍不住抬手遮了下眼睛。
余光看到路边有个女人牵着孩子在散步，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说的条件，我若是答应的话，小泓儿跟谁？”
“随你便。”
傅瑾年回的干脆。
想来他对孩子没有多少感情。
自打傅泓出生，他也没看过几眼，冷漠得让人根本想不到当初要留下小泓儿的人是他。
他这种态度，让唐初想起他当初决定留下小泓儿时说的话。
大致意思是，他决定留下孩子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而是不想一条因为他的失误而造成的小生命就此死亡，不想他的双手因此沾染鲜血。
唐初沉思片刻，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争夺抚养权。”
轰——
车子骤然咆哮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傅瑾年猛踩油门，阴沉着脸一把别开旁边想加塞的出租车，疾驰的速度一下子拉开至少两百米的距离。
直至车子回归正常行驶路线，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
他握着方向盘，侧过脑袋瞧着唐初，音色平静：“你刚才说什么？”
唐初见他脸色仍有不悦，扯了下唇，“我说……你可不可以不抢小泓儿的抚养权？”
傅瑾年：“没兴趣。”
毫不拖泥带水。
足以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确毫无一丝情感。
男人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做了父亲，从未付出过，无数日夜的担心和操劳，他也不可能感同身受，不懂得这东西来之不易，又怎么可能会珍惜？
唐初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傅瑾年不抢小泓儿，这桩婚姻离了又何尝不可？
“不过，老爷子那边我不清楚。”傅瑾年补了句，淡漠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
唐初脸色一凝，“他不是瞧不上小泓儿？”
傅瑾年嗤笑一声，“你别把事情想的太天真，瞧不瞧得上是一回事，让不让你带走是另一回事，傅家好歹也是几代传下来的望族，离婚已是丑闻，若是嫡长孙再让你带走，外界便会骂傅氏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到时你让傅氏的脸面往哪搁？”
唐初听懂了。
也就是说，傅朝宗会为了家族脸面跟她抢小泓儿。
她看不上傅朝宗那心思，冷了脸，“小泓儿才不是你们家嫡长孙，你回去跟他说，别打小泓儿的注意，等你和林湘云结了婚，他想要嫡长孙自然会有，林湘云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她的孩子不比我的孩子风光？他想把小泓儿留在傅家，也不怕碍了林湘云的眼。”
“傅太太，股份都还没还给我，说这些不觉得早了点？”
傅瑾年嗓音已沉。
透过后视镜，沉沉目光盯着唐初，在唐初与他据理力争时，他的脸色便已不悦。
他总是这样。
和唐初说话时总不存耐心，动不动便给她甩了脸子。
事关小泓儿的抚养权，唐初再不识相也不敢在这方面得罪他，咬了咬牙，乖乖闭了嘴。
嗤——
车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急刹在路边，男人绷着一张脸下了车，绕到唐初这边，拉开车门把她拽了下去。
摔门上车时力道极重，震得唐初肩膀情不自禁地一抖。
紧接着车子扬尘而去。
临近中午的道路车来车往，唐初就这么孤零零被丢在路边。
望着渐渐消失在车流中的黑色车身，明明晌午的阳光还不错，她也穿了羽绒服，可还是感觉浑身发冷，冷得她忍不住抱了抱胳膊。